都說車道山前必有路,這話半點不假,前面被泥石流掩埋道路已經被挖開了,一個全身泥漿的官員跪倒在泥水裡恭迎李二車駕的到來,前面的大軍已經穿過了塌方區,李二看看崩塌的大山,嘆了口氣說:“做的不錯。”說完話,車架就沿著鋪好的道路小心的走了過去。
那個官員如蒙大赦,仰面朝天躺在泥水裡嚎啕大哭,雲燁敏銳的發現他的嘴裡全是鮮血,剛才不知道是如何挺過來的。
“夫君,這個官員和能干啊,這一路上就數這段路好走,一點都不顛簸。”那日暮把腦袋探出車窗甜甜的向夫君笑著說。
“是啊,不錯,你把頭縮回去,乖乖地坐好,我們馬上就找地方休息。”雲燁強忍著胃部的不適把不安份的那日暮安排好,喝令車隊加快步伐離開這段道路,拿人命填出來的道路多走一步都是罪孽。
人熊,狗子早就發現了,對視一眼就一起發力把馬車推出了這片人間地獄,馬車走了好遠,雲燁都不敢回頭望,生怕那些冤魂找自己的麻煩。
皇命是無情的,軍令是無情的,官員也是無情的,不知道那個活著的官員回去後如何向民的妻兒解釋,雲燁覺得自己現在就沒辦法向自己解釋。
扶著一顆小樹在雨地裡吐得昏天黑地,胃似乎到了喉嚨上只要再加一把勁就能吐出來,劉進寶把水壺拿給侯爺漱口,清水進了胃裡,立刻就會引來新一輪的嘔吐。
遠遠地有爆炸聲傳了過來這是雲燁安排的,堰塞湖必須疏通,否則給下游的百姓帶來的絕對是災難,對雲燁的這個安排,李二是答應了的,事實上雲燁沒打算管李二答應不答應,准備先做了再說。
站在七盤關殘頹的故基上北望隱隱可見的是關中順縣的黃壩驛,這是金牛道上的最重要的驛站之一。再往北,金牛道便與雲燁剛剛走出來的令他難忘的-褒斜道相接在褒城附近左拐,穿秦嶺,出斜谷,直通八百裡秦川,到達中原腹地。
綿延不絕的秋雨還在下著,在七盤關的遺址上大隊人馬已經休整了兩天,馬上就要進入秦嶺,人馬必須做最後的准備,這段道路需要走六天在大雨中或許需要十天?
這個時候才發現沒有燃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大軍早就開始吃干糧了,雲家也只有婦人和孩子有熱食吃其余的人包括雲燁都是在啃干糧,粗糲的鍋盔劃得嗓子生疼,仰起頭吞咽一點雨水就當是喝水了。
李二以為雲家也沒了柴火特意命人送來一擔,這是因為老奶奶和孩子們在,特意給的優待,雲燁命人把柴火送去了後營的傷患那裡,給他們熬一口熱粥喝也是好的。
皇帝的鑾駕終於啟動了,大雨稍微變得小了一些,山間石板路上的車轍溝裡積滿了雨水好在雲燁沒有胡亂改動雲家車輪間的距離,所以才能在這樣的古跡上行走的格外順利車子走的又快又穩,車同軌這條政令很有必要啊。
李二的鑾駕就不行了,寬大,奢華是他的特質,所一他的車輪會經常性的陷進溝槽裡將車軸折斷,李二不得不向偉大的車同軌讓步,乘坐窄小的馬車繼續前進。
陰平古道也在這一代,因為剛剛轉過山腳,一座直插雲端的猛惡大山便陡然撲入眼簾。雲燁知道這就是陰平古道上赫赫有名的摩天嶺,就是#阝艾當年領兵九死一生,最後出奇制勝,一舉滅蜀所經過的絕險之地。
此時已近黃昏,道路卻由此變得驚怖險峻,陰風與岩嘯頓起,四周魅影憧憧,令人膽戰心寒。
好在周圍都是人,不用過於擔心鬼神問題,這讓雲燁安心不少。
大雨終於停了下來,棉絮般的白雲布滿了天空,摩天嶺被白雲簇擁著,山頂被久違的陽光照得一片金黃,這樣的景致難得一見,大軍不知不覺的停了下來,因為李二停下來了,他就站在山道上,仰頭看著摩天嶺,若有所思。
“五丁開山遂有金牛古道,一個騙局就能讓蜀王自開門戶麼?“雲燁悄悄地問李泰,秦王這麼愚蠢的計策也能成功?會屙金子的牛這麼離譜的事情蜀王需要!愚到什麼地步才會相信啊?!
“我怎麼知道哦,史冊就是這麼記錄的,蜀王為了迎接金牛和美女特意派五丁開了這條道,結果美女沒來,司馬錯的大軍進來了,蜀國就滅亡了。“
李泰的回答干巴巴的,沒有一點創意,雲燁知道李二現在很希望有人問他一句“陛下為何在此沉思,可有所得?“然後他就能稀裡嘩啦的說上一大堆。
如果沒有屍體墊路這回事雲燁會很樂意的充當這個佞臣角色,可是見了那些屍首,雲燁寧願問天生就沒有多少浪漫格調的李泰,也不會讓李二舒心暢意一回。
天不遂人願,李二有這樣的人,那個人就是長孫,長孫來到李二的背後問:“陛下因何沉思,可有所得?“聽了這句話,雲燁鄙視的把頭轉了過去。
“摩天嶺高萬丈,#阝艾偷入陰平,後主劉禪開門請降,蜀國亡,可憐劉備諸葛亮一生的心血盡付東流水,可見山川之險不足為屏障,想要萬世傳繼,需要在人心中構築堅城。“
雲燁咬著牙根撐著聽完長孫大段的馬屁話,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烤的松軟的土豆遞給了李泰,自己口袋裡還有一個。
這兩口子一個狂妄自大,另一個乃是出了名的馬屁高手,而且樂在其中。善良起來能善良到極致,凶狠起來血流成河也不會皺一下眉
魏征臉上的紗布終於去掉了,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白翳不見了,那雙眼睛又變成了鷹隼一樣的犀利,幸好他沒看見那些墊道的屍體,否則不知道會傷感成什麼樣子,有些時候,當瞎子比當明眼人強得多,房玄齡,杜如晦,好像什麼都沒看見,長孫無忌認為這事就該這麼辦,那些老將也沒有認為這樣做有什麼不妥。
剛剛說完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他自己就把百姓當成了芻狗,以後他說的話,到底那一句是真的,那一句是假的,雲燁認為自己沒辦法辨認清楚。
人說話其實都有時效性,當時說的時候,不能否認他的確是真誠的,但是時過境遷,這句話往往就會有別的解釋,而且也能說得通,到了最後就變成了一句實實在在的空話。
拍馬屁這種事情是會遺傳的,雲燁拍馬拍的多了,雲壽難免就會遺傳到一些,從馬車上跳下來,袍子上兜著兩只烤的焦黃的土豆,蹦兩下子就到了皇後跟前。
“皇後奶奶,這是壽兒給你烤的土豆,可香了。“雲壽仰著胖臉期盼的看著皇後,等待皇後好好地誇獎他一下,打死雲燁都不相信雲壽能烤出這樣的土豆來。
長孫捏捏雲壽的胖臉,笑眯眯的拿起一個土豆,剝開皮後,自己咬了一口才遞給李二說:“陛下嘗嘗,小胖子烤的不錯。“
李二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雲壽沒好氣的說:“別人都沒有柴火做飯了,你怎麼還有柴火烤土豆?說說,有什麼好辦法?“
“那是他們太笨,壽兒在用干柴的時候就會往火裡面加一點濕柴,等到干柴燒干淨了,濕柴就變成了干柴,所以壽兒總是有一些干燥的木炭,也就有燒不完的柴火。“
聽了雲壽的話,長孫噗嗤一下就笑了起來,李二也撓撓後腦勺,這種生活上的小常識對他來說非常的驚奇,事實上,不光雲家是這樣做的,一些年紀大些的斥候也是這麼做的,只要去過草原的人,基本上都會這麼做,牧人烘牛糞的法子而已,這是那日暮教給雲壽的本事,草原上燃料奇缺,只有用這個法子,只是不能大規模運用而已,所以草原上的食物基本上都是半生不熟的就拿來吃了。
對於雲壽烤的土豆李二很滿意,很給面子的吃了一個,程咬金走過來悄悄地對雲燁說:“你教的?“
雲燁搖搖頭,自己從來沒有教過雲壽這些,一件小小的事情居然能做的滴水不漏,很難得,首先,他二娘打死都不會說土豆是她烤的,打死都不會說烘柴火的事情是她教的,雲壽心安理得的把這件功勞安在自己身上,毫無後顧之憂。
重要的是拍馬屁的目標明確,直趨最主要的目標,難怪長孫會在雲壽闖禍之後說:“敢執此子者,老婦必啐之。”
“老程家的子孫就少了這份機靈勁,什麼人什麼命,九歲看老,將來這也是人精。”程咬金在邊上看著雲壽和皇後談笑感慨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