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人皆知右軍都督肖玨風儀秀整,文武雙全,拿起劍可保一方安康,放下劍又是翩翩公子,老天優待他,給他一副好皮囊,還給了他一副好身手,可惜的是,為人過於冷漠無情,心狠手辣。至於喜歡上什麼人,想想就覺得是在做夢。且不提他性情如何,自己都已經長成這樣,厲害成這樣了,普天之下,又能瞧得上哪樣的女子?
君不見高嶺仙子沈暮雪跟在他身後這麼多年,仍未討得了半絲好處?
如今卻從這人嘴裡,聽到“意中人”三個字。禾晏恍惚,百官也恍惚,就連高座上的帝王,也愣了一下。
原來大名鼎鼎的肖二公子,念起心上人的時候,是這般溫柔。像是月色褪去了清寒與淡薄,只有澄瑩與明亮。
秋月如鏡,將人的心思映照的無所遁形。歡喜或羞怯,秘密或憂傷,瞞不過人的眼睛。
沒有人能被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不動心,禾晏聽見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一聲又一聲,在嘈雜的宴席上,清晰而有力,無力招架。
帝王的笑聲打破了這片刻的怔忪,“哈哈哈,好,朕還難得見到肖愛卿這一面!皇後今日成了一樁好事,朕今日也要成一樁好事。你們二人既情投意合,肖愛卿,此番濟陽大捷,朕也想不出什麼賞賜你的,不如就賞你一樁婚事,這個禾姑娘做你的夫人,你可願意?”
肖玨接旨,“微臣謝聖上隆恩。”
禾晏也只得跟著跪下接旨。
沈暮雪嘴唇發白,幾欲暈倒。皇上金口玉言,既有了賜婚,就不會再改了。林雙鶴一顆心隨著殿上的變化彎彎繞繞,差點沒被嚇死,到了這裡,總算是能夠稍稍松一口氣,縱然滿腹狐疑,但眼下也不是說話的時候,索性什麼都不顧了,一心一意的為好友高興,興奮的對四下同僚道:“聽到了嗎?賜婚了!陛下賜婚了,這可是一樁好姻緣,你瞧他們,多般配啊!”
燕賀還沒有從那個與他一同說禾如非壞話的武安郎是個女的的打擊中回過神來,居然又聽聞這麼一個大消息,一時間目瞪口呆,懷疑自己是否在做夢。
“恭喜肖都督,賀喜肖都督,陛下賜婚,可算是一處美談!”令人意外的,是徐敬甫也為肖玨說話了,他看起來非但不吃驚,仿佛還樂見其成,嘴裡不住地誇這樁親事如何美滿。禾晏稍一思索,明白過來,徐敬甫與肖玨既是對頭,以肖玨的身份,娶她這樣一個白身又無背景的女子,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換做哪戶高官家的小姐,對徐敬甫來說,有百害而無一利。
楚昭坐在席中,嘴角掛著微笑,看上去和平日沒什麼不同,然而仔細去看,便能瞧見放在膝上的手,手指關節用力的泛白,幾乎要將衣袍揉皺。
朝臣們看了一場好戲,打趣的打趣,恭喜的恭喜。五皇子有些不解,問廣朔,“四哥,陛下怎麼把一個男人……一個扮男人的女子賜給了封雲將軍做夫人?她看起來還沒有沈姐姐好看。”
五皇子很喜歡肖玨,大抵肖玨的經歷,在年幼或年少的男孩子們心中,都如一個傳奇。少年們向往英雄,敬慕強者。五皇子廣吉聽自己的生母倪貴人說過,御史府上的沈姐姐,是如今和肖都督最般配之人。廣吉也認為沈暮雪生的跟仙女似的,而如今被賜做肖玨夫人的是個陌生女子,還打扮成男子,這對廣吉來說,不能接受。
“別胡說,”廣朔拍了拍他的頭,望向殿中禾晏的背影,“封雲將軍既然這般袒護,這位禾姑娘必然有過人之處,況且她能以女子之身上戰場,進官封侯,大魏開國來,這是頭一個。”
“什麼過人之處,”太子不屑的開口,語氣有些下流,“說不准是用了什麼手段,肖懷瑾倒是齊人之福,一個沈暮雪,現在又來個女兵,日日在帳中,不知道干的是什麼勾當……”
廣朔微微皺眉,“殿下,慎言。”
太子不以為然。
文宣帝又看向禾晏:“禾晏,雖然你是女兒身,但朕知道,你以女子之身投軍,是有苦衷。朕也並非不近人情之人,你雖有欺瞞之罪,但念在你濟陽潤都戰事上有功,朕也就不追究了。功是功,過是過,朕要罰你一年俸祿,不過……侯位還是照封!”
“這麼好?”林雙鶴機靈,一拍桌子,率先喊道:“陛下仁德,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禾晏也跟著磕頭喊萬歲,一時間,朝臣跪倒一大片,皆是高呼萬歲。
文宣帝做了一回明君,又自認為成了一樁美事,被誇得有些飄飄然,笑眯眯的坐在高座上。張皇後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倪貴人探究的目光在禾晏身上掃了又掃,唯有蘭貴妃,安靜的坐在席中微笑,仿佛今日的一切,都與她全然無關。
禾晏與肖玨重新回到座中,因著她如今是“女眷”,便只能去女眷席上,這裡的女眷她並不認識,唯有夏承秀對她招了招手,小聲道:“禾姑娘,你來這邊。”
禾晏在夏承秀身邊坐了下來,夏承秀笑道:“恭喜了,禾姑娘。”她笑著還禮,心中一顆石頭終於落地,至少光明正大的以“禾晏”這個名字出現在大魏朝堂,第一步,她已經走成功了。雖然不知道肖玨為何也會卷進來,還造成這樣的結果,不過現在,至少在現在,沒有造成什麼不好的後果。
當然,除了對兩個人外。
禾晏的目光越過席上,男女眷席位相對,她的目光,准確無誤的捕捉到坐在角落裡,正偷偷窺視自己的許之恆。
許之恆心中非常不安,這種不安在被揭露出禾晏的女子身份時達到頂點。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一個死了的人,埋葬掉的人,屍體可能都已經腐化成泥的人,怎麼會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
這個也叫禾晏的女子,和他的亡妻生的沒有半分相似,可一舉一動,神態表情,都與過去他記憶中的禾大奶奶重合了。尤其是他偷看對方的時候,對方也會越過人群朝他看來,那含著意味深長的目光,讓人忍不住心悸。
她到底是什麼人?
許之恆並不信鬼神,年年寺廟中祈福上香,他是最不耐煩的。少時讀書,先生總是說對鬼神要敬畏,可他一直認為,世上若真有鬼神,便也沒有那麼多無可奈何的事了。活著的時候沒能鬥過,死了之後又怎麼會變得凶狠。
可是……可是,禾晏並不是他殺的呀!
許之恆心頭陣陣發涼。
禾晏是要死的,這是禾家為她准備的結局,下這個命令的是禾元盛,動手的是禾如非,賀宛如是幫凶,而他只是沒有出聲而已。就算要惡鬼回來報復,第一個報復的也該是禾家人不是嗎?
憑什麼找上他!
他鼓起勇氣再看了禾晏一眼,卻見那女子已經側過頭去,與身邊的夏承秀說話,仿佛剛剛的對視只是他一人的錯覺。
許之恆又朝禾如非看去,他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禾晏要是真的變成了鬼回來,也定不會放過禾如非。似是察覺到了許之恆的目光,禾如非看過來,眉頭一皺,極輕微的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做得太過明顯。
在朝堂上,他們二人相交總是淡淡的,以免被他人發現端倪。
許之恆心急如焚,偏偏宴席還未結束,不得擅自離席,只得低著頭,如坐針氈的繼續這漫長的讓人作嘔的“慶功宴”。
文宣帝很高興,今日喝了不少。
他登基多年,政事上無甚天賦,剛登基的頭幾年還好,日夜勤政,到後來,覺得自己實在沒有什麼本事,索性便犯了懶。他雖不出色,卻也不算昏君,有朝臣照看著,也不至於出什麼大事。
直到徐敬甫的權利愈來愈大,許多臣子密奏他要他提防徐相。文宣帝也不是不知道不妥,只是,他依賴徐敬甫已經很多年,以至於如果徐敬甫不在了,他找不到能替代徐敬甫的人。
而且徐敬甫的身份不低,這樣的大臣一旦出事,朝廷必然動蕩。他雖無政治天賦,但先皇在的時候,同樣的事情他曾親眼目睹。
但只要是人,都會有私心,他對徐敬甫的所作所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徐敬甫只手遮天,也動了不少人的利益。漸漸地,文宣帝知道,背後有人罵他“昏君”,忠奸不分,但他們又哪裡知道,水至清則無魚,治國這種事又有不同,就算身為天子,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肖仲武戰敗,烏托人蠢蠢欲動,太子暴虐無德……種種亂七八糟的事紛至沓來,令人頭疼。而如今夜這般,他做一件人人都稱贊的“對”的事,已是不易。文宣帝打心眼裡的高興。
今夜一場宴席,朔京城裡,最年輕有為的兩個人同時被賜婚。原本楚昭與徐娉婷的親事來看,是楚家高攀。而如今肖懷瑾的親事一出來,便將楚昭的親事比的不那麼令人稱奇了。
眾人竊竊私語,禾晏這人又是打哪冒出來的。肖仲武的大兒子肖如璧,便是不顧外人眼光娶了個庶女,小兒子肖懷瑾更絕,連姓名都不曾聽過,莫不是家中連個官職都沒有。
倒是肖玨本人,至始自終都很平靜。
林雙鶴坐在他身邊,恨不得立刻將肖玨拉到一邊問個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然而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發問,只得按捺下來。再看一邊的燕賀,亦是如此,已經憋屈的要掀桌子了。
這一場慶功宴,人人各懷心思,待結束時,席上幾位主角,皆是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禾晏站起身來,夏承秀還有些擔憂,“禾姑娘,需不需要我陪著你一道?”她如今被無數雙眼睛盯著,人人都用計較打量的目光看著她,尋常女子多半招架不住。
“無事。”禾晏笑著謝過她的好意,“我自己出去就好。”
夏承秀便不再堅持,正要離席,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沈暮雪,但見沈暮雪臉色慘白,嘴唇已經沒了半絲血色,像是個僵立的木偶,沒有半分生氣。
她頓了頓,終是什麼都沒說,起身去找燕賀了。
天子同幾位娘娘已經離開,燕賀拉著夏承秀,氣勢洶洶的衝著這頭而來,見到林雙鶴,沒見著肖玨,大怒:“肖懷瑾呢?還有那個武安郎呢!他們騙我騙的好苦,我非要討個說法不可!”
夏承秀拉了拉他,似是無言,提醒道:“武安侯是女子,你說話注意些。”
“你見過一刀砍幾個腦袋的女子?”燕賀大聲嚷嚷,“我不管他們是不是女子,合著他們二人耍老子玩是嗎?我都快成傻子了!”
夏承秀:“……注意些,爹在這裡,聽到了怎麼辦?”
夏承秀的父親夏大人正往這頭看來,燕賀嚇了一跳,輕咳一聲,聲音小了些,面上猶自帶著怒氣,攥著拳頭問,“他倆人呢?”
林雙鶴兩手一攤:“走了。”
“走了?”燕賀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什麼時候?”
“皇上走了後,他倆就走了。”林雙鶴搖了搖扇子,“人家剛剛得了這樁親事,日後是要做夫妻的人,你一個外人摻和什麼?”林雙鶴看了一眼夏承秀,笑眯眯道:“難道你還沒死心,想著把禾妹妹搬到你帳中來?”
反正禾晏的身份已經暴露了,索性就大大方方的叫出“禾妹妹”三字。
這話說的誅心,燕賀氣的臉色發青,“你不要胡說!”又看向笑而不語的夏承秀,小聲強調,“我和武安郎根本不熟!”
“那你就早點回去。”林雙鶴拍了怕他的肩,“等他們成親那一日,一定請你來喝喜酒,放心,放心。”說罷,嘴裡哼著不著調的小曲兒,揚長而去了。
……
宮裡的某處院落中,荒草叢生,本就是秋日,花葉凋零,這裡沒有人煙,人跡罕至,越發顯得凄清孤寒。一輪明月落在房檐上,晃出滿庭霜白。
前面的人停下腳步,後頭跟著的女孩子站定,疑惑的開口,“這是什麼地方?”
“廢棄的別宮,”肖玨道:“有人守著,不會有人進來。”
皇宮極大,禾晏是頭一遭進宮,肖玨卻不是,這其中有什麼密道暗處,他通曉也正常。見這四處果然無人,禾晏稍稍放心了一些,才看向他問:“都督,這是怎麼回事?為何今日皇上說,你早就告知過他我的身份?”
肖玨淡道:“你不是給了趙世明一封信?”
禾晏一驚,“你怎麼知道?”
他沒有回答,禾晏卻想明白了。肖玨手下能人異士眾多,別說到了宮裡,只怕還沒到宮裡,就已經落在了肖玨手中。
“為什麼背著我寫信?”肖玨問。
禾晏苦笑一聲,“總覺得我的身份瞞不了多久,與其在某個時候被別人爆出來,不如自己提前做好准備。況且,欺君的罪名一旦落下,你不是也要被連累嗎?”
她是在離開潤都前,請潤都的縣令替她交一封信給陛下。潤都一戰後,城官會將其中發生的來龍去脈記載在折子中,呈給天子。而折子中夾著的這封信,會暴露禾晏的身份。
只是,訴清自己女子身份的同時,這封信上,還有潤都萬民的簽名。
禾晏雖然沒有見過文宣帝,但一直以來聽林雙鶴所言,文宣帝是個平庸的帝王,也是個心軟的帝王。在某些時候,只要不是徐敬甫在一旁煽風點火,他實則擁有帝王家難得的同情與憐憫他人之心。先皇在世時,一位大臣犯了錯,萬民請願,先皇感念其過去功德,赦免此人死罪。文宣帝一生,最崇拜的就是自己的父親,很多事,他也會刻意效仿先皇所為,所以當趙世傑的這一封萬民請願書呈上,文宣帝也會遲疑。
更何況,禾晏所立下的功勞毋庸置疑。涼州衛之戰、濟陽之戰、潤都之戰,每一戰贏得的功勞都值得嘉獎,相比而言,女扮男裝,反而不算是什麼大責。再者,女扮男裝亦不是她主動而為,實在是走投無路之下,誤打誤撞的投軍。
功大於過、又是年輕的天才、還是個女子,萬民請願書會成為壓死帝王的最後一根稻草。想要民心,文宣帝就不可能下令處死她,否則,涼州衛的新兵們如何想,濟陽城的百姓如何想,潤都裡的那些被救下的女子如何想?
禾晏自認為考慮的面面俱到,努力說服了趙世傑,卻沒有想到,肖玨會在這當口橫插一杠子。
“信被我攔了下來。”他道。
禾晏盯著他。
“你想的很不錯,但並非天衣無縫。你可能全身而退,但也有可能命喪黃泉。”而但凡有一絲可能,他都不會讓禾晏去涉險。
“但都督你,不也是暴露了我的身份嗎?”禾晏不解,“你是如何說服陛下的?”
她並不知道,肖玨代替自己呈上的那封折子裡,一開始就將他們二人牢牢栓在一起。什麼範成,什麼不得已為之,都沒有。一切都是是肖玨為了一己私欲,將禾晏帶入了軍營,如果要算欺君之罪,就要將他們二人一同治罪。但在烏托人虎視眈眈的現在,文宣帝根本承擔不起沒有肖玨守著大魏國土的後果,所以文宣帝不會治罪,就算要治罪,肖玨也會一力承擔下來。
當然,他將這事說的蕩氣回腸了一些,折子動人的宛如一個口口相傳的愛情故事,輕而易舉的打動了文宣帝那顆浪漫才子之心。
在這之後,他又將此事的消息暗中放給徐敬甫。要說肖玨的親事,最操心的除了肖璟夫婦外,應當就是徐敬甫了。整個朔京的人都知道,沈暮雪是最可能嫁給肖玨的人,如果沈家和肖家成了姻親……沈御史那頭的人,全部都會站到肖玨那頭,這令徐敬甫很苦惱。
就算不是沈暮雪,朔京官場上任一個朝官的女兒,但凡能讓肖玨的勢力更豐,徐敬甫都不樂意。而這個時候,禾晏這個人突然出現,徐敬甫派人去查探,發現只是一個城門校尉的女兒,簡直認為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所以,他非但不會攔著,甚至會全力促成肖玨與禾晏的親事。肖玨娶了禾晏,這樣一個對他仕途全無幫助的女人,對徐敬甫來說,樂見其成。
於是就有了今日慶功宴上的一幕。
肖玨只挑了一些重點說了,禾晏聽完,沉默了很久。事情會鬧到如此地步,是她萬萬沒想到的。她寫那封信的目的,除了讓自己重新脫離那個可能致死的罪名以外,就是為了不連累肖玨,與他劃清距離。但沒想到劃著劃著,竟將自己劃進了一門親事。
雖然在某個時候,當他說出“意中人”三個字時,她的確心動,恨不得時間就此凝住。
但是夢終歸要醒。她有必須要做的事,不能因為肖玨心軟,為了護著她,就讓他搭上自己珍貴的人生。他的人生就該如天上皎潔的月亮一般,干淨、明亮,永遠不與烏黑腐爛的溝渠泥濘招惹到一起。
被照耀過就行了,她並不奢望更多。
“都督,”禾晏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他,“其實你不必為了幫我而讓陛下賜婚。竭力維持一樁假的親事,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
“不是假的。”肖玨打斷了她的話。
禾晏一愣,“你說什麼?”
“殿中說的話,不是假的。”青年的聲音溫和,睫毛垂下來,黝黑的瞳眸裡,秋水泛起淡淡漣漪,溫柔的不像話。
深秋的寒夜裡,庭院深深,銀河安靜,斜月爬上簾帷,良夜不及某人眸色動人。
他問:“喜歡月亮嗎?”
禾晏愣愣的答道:“……喜歡。”
下一刻,手中被塞入一塊溫潤冰涼的東西,禾晏低頭一看,曾被她酒後奪走的、傳聞肖家傳家寶的蛇紋黑玉躺在掌心,巨蟒栩栩如生。
“現在,月亮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