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二礦道蜿蜒曲長,明台等人一路走來將哨兵清除,將勞工們全部解救。明台等人隨後又向第一礦道而去。接待室裡,高木冷著一張臉走進來,看到梁仲春和阿誠頓時一怔:“你們怎麼來了?”梁仲春上前:“我們跟礦上的廠長說好了,要買一名勞工回去。”阿誠附和道:“這名勞工很重要,是從重慶過來的,也是我們南京政府的人。”梁仲春應和:“對對,自己人,自己人。”高木鼻子裡噴了一口冷氣:“自己人?”“自己人。”高木問:“自己人為什麼會關押在這裡?”“這不,清鄉嘛。”阿誠道。
“對,清鄉,清鄉的時候誤抓了。麻煩高木君了……”梁仲春奉承著,“回頭,海軍俱樂部,我請客。”高木冷笑一聲:“這個人叫什麼名字?”“劉斌。”梁仲春答。
“哎呀,真不湊巧,不好意思,剛才礦區發生了透水事故,有很多勞工都沒出來。這個劉斌已經不幸身亡了,抱歉,梁先生。”梁仲春怔住,心底頓生火氣。阿誠明白了:“我們想,大家同事一場,如果您能找到劉斌的屍體,是否可以交給76號,我們回去替他做個水陸道場。”高木看看兩人:“我想這個我能做到。”此時,76號偵聽室裡,明樓還在焦躁地等待著接通礦場的信號。頓時,明樓想到哪裡不妥,厲聲問道:“你們剛才是不是用了明碼電報?”朱徽茵和其他報務員嚇得不敢出聲,明樓又厲聲喊道:“說話!”其中一名報務員哆嗦道:“是,是明碼,可是……”明樓一臉寒冰:“你在用明碼告訴全上海,不,不僅僅是上海,是全天下,日本人在上海有‘死亡’黑礦!你是不是瘋了?你用明碼昭告整個上海76號高層人物出行的時間、地點。你以為全上海就只有76號會用通訊設備來打擊敵人嗎?抗日分子的抵抗組織也能收到你的明碼呼叫……”報務員臉色倉皇:“長官……”明樓斷喝一聲:“滾出去!立即!滾!”報務員低著頭,哭著跑出去。
第一礦道,明台和日軍惡戰,槍林彈雨間穿梭鏖戰。林參謀跑到明台前:“我們的人找到了。”“撤。”明台帶隊,眾人邊打邊撤。
黑暗的礦道裡,一只小手伸了過來,明台警覺剛把槍口瞄准對方,只見一個面色黑黃的小女孩,奄奄一息地伸出胳膊:“大哥哥,救我……”明台驚詫:“這裡怎麼有孩子?”“這孩子是跟她爸爸一起被抓的,日本兵拿她喂老鼠取樂,病得快死了,扔在地溝裡的。”一個被明台在礦道裡救出的戰士說。“大哥哥,帶我走。”“抱著我。”明台蹲下身,小女孩用手抱住他的脖子,“好,聰明孩子。”轉身又對眾人道,“准備好了嗎?走。”提槍第一個向礦洞口走去。
走出礦道,明台不容猶豫抬槍便是一通掃射,邊打邊喊道:“曼麗,掩護我。”於曼麗狙擊日軍,槍火彌漫。明台把小女孩交給程錦雲,衝向准備好的軍車,在火力掩護下,駕駛軍車衝進礦區中央地帶。黎叔等人壓制敵方火力,日軍看到裝有炸藥的黑車被打中,立刻大喊,但為時已晚,明台駕車直殺入礦區。
明台把車停在礦道,將軍車布滿導火線,自言自語道:“好極了。”迅速移動到安全地帶,啟動爆炸裝置。“轟”的一聲,烈焰騰空直衝向天空。
劇烈的爆炸聲,橫過天際。高木驚惶站起,梁仲春和阿誠也是一臉倉皇。高木大聲問道:“出了什麼事?”“游擊隊,游擊隊!”士兵驚慌道。阿誠第一個向外跑去,梁仲春對高木恭敬道:“我們先回去了,高木君,您忙著,忙著。”緊跟著,又是幾聲連環爆炸聲,阿誠跑得飛快,梁仲春提槍追出來說道:“你也太慫了,槍都不要了。”“我要命。”他倆身後,一片硝煙,連環爆炸聲響徹雲霄。
郭騎雲開著汽車飛速上了公路,阿誠開車載著梁仲春也快速前進著。明台換下衣服看了一眼於曼麗懷裡的小女孩,問道:“她怎麼樣?”於曼麗說道:“還撐著。”明台對郭騎雲說道:“加快速度,這孩子快不行了。”小女孩向明台伸出手來:“大哥哥抱我,我好冷。”明台解開外套,把小女孩抱進自己溫暖的懷抱。“我們去的地方,有吃的嗎?”小女孩虛弱地問。“有。”“有媽媽嗎?”明台眼眶濕潤:“有的。”“不會再有老鼠咬我的腳了嗎?”明台望了一眼小女孩已經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小腳,眼淚直落而下。“大哥哥?你哭了嗎?”明台轉過頭擦去眼淚,哽咽道:“沒有。”“大哥哥,我想媽媽了……”話未說完,小女孩漸漸微笑地合上雙眸。
明台難抑悲痛,程錦雲想安慰明台,卻看見於曼麗撫著明台的肩膀,沒說話。黎叔遞給明台一支煙,郭騎雲也沉默了。
“我見過怕死的,沒見過怕成你這樣的。你這麼窩囊,跟著明長官是怎麼混過來的?”梁仲春坐在副駕上,對阿誠一通嫌棄。阿誠不理會,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則。”“到底是誰讓你來執行這個任務的?”梁仲春突然問道。“沒有任何任務。”“什麼?”“我們必須置身事外,沒有任何任務,我們只是路過這裡。高木想凌駕於南京政府之上,就讓他去出這個風頭好了。有人想方設法地要害我們,那就讓他自作自受。”梁仲春在心裡反復咀嚼著阿誠的話,說道:“你跟我合作,我真金白銀地分你一份;我跟你合作,我得到了什麼好處?你說!”“為國效力。”阿誠簡簡單單一句話,讓梁仲春頓時啞了。“我不是問這個。”“這正是你需要的。”“你能做主嗎?你不也受命於人?”“你以為你真的了解我嗎?你了解現在特高課和76號及南京政府的格局嗎?你有可能知道皮毛,但有一點你不知道,平衡各方利益關系。”梁仲春問:“你到底想告訴我什麼?”“你心裡有數。”梁仲春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朱徽茵不停地調節頻率,終於找到信號:“有了,明長官。”明樓回眸問道:“怎麼樣?”“第一無人區遭遇游擊隊襲擊,礦區連環爆炸……”明樓倒吸一口涼氣,汪曼春忽覺事態嚴重,追問道:“能聯系到梁處長他們嗎?”朱徽茵搖搖頭。明樓身心俱疲地癱坐下來,汪曼春看著他的樣子,安慰道:“師哥,師哥,你別急。確切消息還是等梁處他們回來……”汪曼春把明樓扶到自己辦公室休息,不一會兒朱徽茵進來報告道:“汪處長,梁處那邊有消息了。”明樓倏地站起來:“怎麼說?”“梁處說,他和明秘書長去了海軍俱樂部,說阿誠喝醉了,他一直陪著。他那意思,他們今天一整天都泡在海軍俱樂部,哪兒也沒去。還問我們,急著找他,是不是76號有什麼要緊事?”明樓看看汪曼春。汪曼春不悅道:“老奸巨猾。”明樓突然莞爾一笑:“好。”汪曼春不解地看向他:“師哥?”明樓坐下來:“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好消息嗎?梁處長和阿誠根本就沒去過第一無人區,更別說去買賣勞工了。我也沒有來過你們偵聽室,劉斌的死活跟南京政府沒有關系,至於高木的構陷和第一無人區發生爆炸,不在我們權限範圍內,高木會跟岡田芳政另有一套說辭。這筆生意不做了,周佛海先生至多有一點遺憾,但是不需要任何人去踩雷,這才是最好的結局。”汪曼春大概聽懂了:“師哥的意思是?”“有人想給76號和我明某人一個下馬威,我就成全他好了。”“只要這件事不連累師哥,我就放心了。”“不受牽連是不可能的,最近發生一系列的事件,都說明了抗日武裝力量的猖獗。我的座駕被襲擊,南雲遇刺,李秘書被害,到今天的第一無人區大爆炸,特高課很快就會請我們去逐一問話。”明樓徐緩地說道,“我們要先發制人。”“師哥心裡有數了?”“我會給他們一個應得的結果。”看到明樓起身要走,汪曼春趕忙問道:“師哥,你回政府辦公廳嗎?”“不,我回家休整。”“師哥……”明樓轉眸,安慰道:“我沒事,你放心做事。”朱徽茵替明樓扶門,汪曼春不舍的目光定睛地看著明樓消失在眼前。明樓離開。
岡田芳政一巴掌打在高木的臉上,只見臉上瞬間紅了一片。高木站得筆直,聽著岡田芳政的訓斥:“南京政府正式行文向我要人,劉斌是周佛海安插在重慶的重要臥底,你竟然背著我殺掉了他!”“報告岡田課長!劉斌此人有重大雙重間諜的嫌疑,周佛海首鼠兩端,既為南京政府工作,又和重慶政府藕斷絲連,卑職是想快刀斬亂麻,解決掉這個麻煩。沒有及時向岡田君彙報,是因為卑職想替岡田君背這個黑鍋!我們絕不能讓這個禍害進入南京政府高層。卑職一點愚忠,請課長原諒。”“你知不知道,在南京政府眼裡,這個人的生死很重要。”“恕卑職直言,他們要的這個關鍵人物就是我們必須解決掉的人。”“你應該留著這個人,他對我們也會有利用價值。”“他對我們而言利用價值不高,對於南京政府而言,我們殺了他是殺雞儆猴!警告周佛海,盡管他位高權重,日本政府才是他頭上的天!”“高木君,我不得不提醒你,這裡是上海,是各方勢力盤踞、博弈的世界情報中心,單憑一股勇氣是辦不好事情的。我們要權衡各方利益,爭取南京政府的絕對支持!你,永遠只是一個逞匹夫之勇的士兵!”高木灰心地低著頭,不發一言。岡田芳政繼續問道:“第一無人區被游擊隊襲擊的事情,驚動了日本軍部,你那天也在場,有什麼發現?”“沒有。”“游擊隊掌握的情報准確,襲擊目標明確,而且一擊即中,我們有責任追查到底。包括南雲的案子,這兩樣棘手的案子比起你致力於殺人樹威更為重要,你這個永遠分不清輕重的家伙!我現在終於明白南雲為什麼不重用你了,你就是一個庸才!我知道,你的所作所為無非就是想給76號和明樓一個下馬威,我現在告訴你,沒用的!”岡田芳政的震喝讓高木不禁震動。“拿出點真本事來,別讓我把你趕到戰壕裡去。”岡田芳政臉色陰沉,眼色陰郁。高木敬禮,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