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沒有那種大規模兌換貨幣的地方,將貪來的款項轉化為實體物資,以涉事人員的能力倒沒有什麼難度,但是要轉化為通用的五銖錢,說實話,市面上有沒有這麼多流通的五銖錢都是問題。
故而壓在這些人手上的要麼是大額的兌票,要麼是實體物資,後者不用多說,陳曦轉手就能將之回收,前者的話,既然是大額,一般都是十萬錢,百萬錢起步,其中也不乏千萬錢,億錢的這等。
說實話,如果是百錢這等面額,陳曦就算能查到票號也不好銷掉,可起步都在百萬錢,千萬錢,甚至是億錢,在這種情況下四十六億的兌票撐死也就是數百張,陳曦要查是很容易就能查出來的。
更何況這些人壓在手上的兌票,和其他做生意的人手上流通的兌票是兩碼事,這些兌票在到了這些人手上之後,大概率是停止轉手,就算有轉手,也只會是其中一小部分。
這也是為什麼陳曦會說,只要他能查到,其中絕大多數貪來的錢他就能收回,誠然陳曦是不可能收回所有的,但沒辦法轉化成隨意可以流通貨幣的大額兌票絕對占了大多數。
干掉這部分之後,然後回收實物資產基本上就全部追回來了。
“所以,你們大可不必擔心,兗州錢莊只要沒有插手,我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我就能將這些玩意兒收回。”陳曦帶著幾分自負開口說道,“順帶我還能查一下,有哪些混蛋和這群家伙做生意了。”
能從其他地方冒出來的大額票據,那肯定是和這群人做交易了,陳曦不會直接將這種票據消掉,但陳曦會記上一筆,他還真不相信這群精似鬼的商人會什麼都不知道的和對方做生意。
好吧,這年頭,可能也存在這種不管買家的家伙,可要是後面查出來多次涉及這件事,那陳曦就得派劉曄弄個審計去和對方談談了,你這麼搞,老夫我不認為你是銷贓的話,實在是有些不太可能啊。
不過想來,應該是有些智障難免假裝自己不知道這件事,外加陳曦一貫的表現不大喜歡追責,本著事發之前占點便宜什麼的,假裝自己是新渠道來承接業務什麼的。
“反正這事沒完,我剛好看看子仲手下那群人有沒有假裝自己被騙然後來當渠道的。”陳曦瞟了一眼吳媛,然後吳媛毛都炸了,趕緊開精神天賦,到處觀察,之前的吳媛沒聽懂,但這個吳媛懂了。
這不就是有二五仔商人,看這邊便宜,來這邊提貨,然後假裝自己不知道這件事嗎?
問題是一次兩次不知道,時間久了,還能真不知道?
“只要搞得不是太過,真賣了十次八次的這種,我不會追究的,畢竟商人逐利,這是天性。”陳曦眯著眼睛說道,可這話吳媛真不敢接,鬼知道商會裡面有沒有將這邊當低價采購中心用的。
不過吳媛用膝蓋想都知道,這破事肯定有,沒有的話,這群人怎麼撈得這麼多,畢竟這些錢都是變賣這些物資換來的,而既然是變賣物資,那肯定有人來買啊。
“不對啊,這是農副產品啊,根本不需要低價出售,平價出售也能賣光的啊。”劉桐就像是反應過來其中不對的地方,頗為好奇的詢問道,“為什麼低價出售,平價就可以了啊。”
“確實是不愁賣,但你覺得他們能走官方渠道嗎?”陳曦翻了翻白眼說道,官方渠道是有明細的,而且是非常詳細的那種。
至於說陰陽賬這種東西,做的再好,只要去查都會發現問題的,再加上陰陽賬最頭疼的問題在於利益分配,一旦有人拿到的利益不符合期許,還無法確定賬簿,那這群人就該崩了。
分贓不均導致內部出現矛盾,進而全部完蛋的事情,歷史上可是出現了太多次,這也是為什麼這群人直接沒改賬簿的原因,除了技術革新的部分沒有在賬簿上顯示,其他部分全都是實賬。
相比於利益網絡相互掩護,只有一個大家努力努力就能遮掩住的要害,分贓不均,外加沒有辦法查賬帶來的隱患比這個還大。
“只能走私人渠道,雖說他們就是干這一行的。”陳曦笑眯眯的說道,“所以他們能找到和官方渠道一模一樣的渠道,但本質上還是和之前那種有很大的不同。”
“實際上,那些商人在從這個渠道購入相同貨物的時候,恐怕心中都有一些猜測,哪怕是召集了所有和官方渠道一樣的渠道,外加價格也沒有變更,其他方面也都盡可能的一致,甚至給出了這是新的分銷方式等等,可這些人不傻啊。”簡雍扶額一臉無奈的表情。
“是啊,他們也不傻啊。”陳曦點了點頭說道,“所以會有一部分的價格回扣,外加官方保證的貨品,哪怕有一些懷疑,也會壓在心中不去多言,當然這期間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從這邊拿貨,畢竟我這邊貨價是有要求的,市面上的貨價不允許低於某個水平的。”
理論上講,對於商人而言這就是一個賺多賺少的問題,同樣反過來思考的話,一直走這邊渠道的家伙,肯定是欠收拾了。
“所以,如果有時間的話,查一查票,其實要是能查出來到底是那些人從這些家伙手上買東西的,當然這種就不太准確了,果然兌票的流通環節還是需要進行新的調整嗎?”陳曦嘆了口氣說道。
說實話,兌票變成現在這個情況,其實有很大的原因在於省事,如果按照正統的那種,每一次兌換之後,新的票據都需要到本地錢莊更換為符合本人,或本集團的票據,那陳曦連過程都能查出來。
只不過以前嫌費事,外加不太利於票據的流通,只要求每次交易人員進行簽字和加蓋印信。
一般來講這樣流通一段時間之後,就會有人拿著這張票據去找錢莊換一張新的,因為加蓋印信的地方已經不能繼續加蓋了,所以換張新的就是了,不過一般情況下,也沒人使用這麼大額的貨幣,基本只是作為商業中介流通。
故而一張兌票平均能在市場上飄小半年,當然換成江陵,泰山這些地方,基本上兌票就是來回轉手,不過這等交易城,已經進化到並不怎麼需要兌票的程度了,因為錢莊的人就在旁邊,中間過程直接消除,最後出示票據就行了。
“這倒是我的一個疏漏,回頭我看看兌票的流通和回收間隔,算一算平均時間,調整一下。”陳曦很自然的承認自己的錯誤,早期的兌票確實是從某種程度上在刺激貨幣的流通,但現在陳曦需要根據目前的情況,進行一定的調整。
畢竟管理貨幣,從制度上進行約束,還是非常重要的。
總不能什麼都依靠道德吧,雖說理論上來講,道德的提升才是解決一切問題的核心,然而道德的提升實在是過於艱難了。
就跟所謂的消滅資本主義一樣,理論上來講,消滅資本主義,最核心的一點在於消滅所謂的稀缺性,資本的存在,本質上就是稀缺性的存在導致的分配不平穩。
理論上來講只要消除了稀缺性,生產資料大爆發,人類就能進入所謂的大同社會。
可實際上消滅稀缺性問題,不是制度問題,而是道德問題,因為稀缺性是隨著制度的發展而逐漸的變化的。
一旦任何問題涉及到道德,那就只能寄托於某一個人,而不是寄托於某一群人,而一個人只沒辦法完美運營一個組織的,故而有了制度和管理的概念。
本質上來講,所謂的完美制度,完美的其實不是制度本身,而是御使這個制度,站立在最上面的那個人,制度本身代表的不是御使制度的道德,是那位可以接受的下限,是運營這個體系的基礎。
故而陳曦從一開就知道追求道德的聖人只能是個體,而不能是群體,制度才是理論上的保障,然而世間不存在完美的制度,而所謂的的大同也不是依靠制度能抵達的存在,那是道德領域的存在。
不過陳曦好歹也知道,道德領域的存在,如果達成了,那一切也就該停止下去了,欲望和野心這等負面消失的時候,驅使人類進步的力量也就少了大半,所以陳曦也沒奢望過自己遠邁千年調整出來的玩意兒就是完美的。
社會學是個偽科學這種事情,已經當著陳曦的面展現了太多次,所以真出了問題,陳曦直接下手調整就是了。
從制度上減少這種事情發生的可能就是了,本質上制度的存在,就是約束某些原本不好的事情盡可能不要發生,至於說徹底不發生,人類會停止作死嗎?不會的!
這年頭,永遠是辦法比困難多,尤其是作死方面,人類的智慧簡直無可超越,所以說想要徹底消解,還是別做夢了,五年打一次,看著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