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魯肅流放去恆河是陳曦深思熟慮的結果,雖說魯肅去了恆河之後,中央朝政在短時間會出現一定的混亂,很多計劃會出現延遲,但魯肅犯得事情必須要有一個交代。
說實話,真要按照上限計算的話,魯肅被處死都不算憋屈。
可陳曦和魯肅相識了這麼多年,兩人配合非常的默契,而且魯肅的心思陳曦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得知,更重要的是,魯肅確實是克制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做了之後的後果。
故而陳曦生氣歸生氣,在魯肅解釋了最大的問題之後,陳曦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接受歸接受,處理還是要處理的,長安,魯肅也不用呆了,去恆河吧,那邊他想干什麼都行,陳曦也願意給機會。
當然這次的責任陳曦算是擔了一部分,給了魯肅一個體面,甚至罪責都不會公開,但去往恆河之後,魯肅如果做了什麼,那麼後果也就只能自負了,不是說情誼盡了,而是這一次的事情夠大了。
大到陳曦不幫著擔一部分,不幫忙掩飾一下,魯肅都不需要處置就會死,而且是慘死。
實際上安排魯肅去恆河,也有讓魯肅彌補一下的想法,當然結果會是什麼樣,陳曦也已經不想關注了,將魯肅的事情處理好,送魯肅全家安穩的抵達恆河,這就夠了,其他的就是魯肅的事情了。
至於接任魯肅的對像,則是諸葛亮,當然三公之位不會給諸葛亮,官職甚至會稍微下降一些,而由蔣琬接任諸葛亮當前的職位,後續逐次替補,連帶著這次大規模倒台的兩千石,漢室也算是換了一波血。
“那接替的人選呢?”劉備悶聲詢問道,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先保住陳曦,其他人能保則保,保不住那就只能顧全大局了。
倒不是劉備狠,而是劉備也意識到,自己和陳曦就出去了一年,回來這群人就搞成這樣,這裡面要說沒有推波助瀾的,才是見鬼了。
“孔明接替子敬,其他的安排並不重要。”陳曦很是平靜的說道。
還是那句話,不算陳曦,魯肅才是這群人之中最強的,因為他真的能將陳曦的計劃結合現實給完美的落地了。
故而從替代性上而言,魯肅對於陳曦幾乎是不可替代的,至於其他人,都是有備選的,十二元老的架構,從一開始也就只是一個能有效運行這個國家的可選架構之一罷了,沒了,還有其他的。
當初選擇這個架構,一方面是綜合所有的方向,一方面是考慮到人員資歷和不同出身背景,而不是說,這個架構就是最好的架構,陳曦有好幾次其實是想改的,甚至還提過三省六部,但最後都放棄了。
可這足以說明,十二元老的架構,對於陳曦而言並不是不可放棄的架構,這一架構一直存在只是因為之前運行的很好,而且平衡好很多方面的利益,但如果真崩了,陳曦也不會有太多的痛惜。
“這樣啊,那上層的動蕩會不會影響到百姓吃飯?”劉備已經意識到事情到了這一步,有些玩意兒已經無法挽回了,他也不想和陳曦說那些傷感情的事情,所以將視角落到了最為廣大的底層百姓身上。
“多少會有一些影響,但不會太大,孔明比之子敬差的其實是經驗和看待問題的思路。”陳曦沉吟了一會兒,沒有隱瞞,“而且從未來發展上來說,孔明會比子敬做的更好。”
劉備聞言點了點頭,也沒有在這一方面苛責,魯肅的事情他知道的很清楚,不說捅破天,光是士卒知道因為魯肅那麼硬氣的一問,導致他們現在所能拿到的份額來回搖擺,恐怕殺人的心都有了。
不過軍隊那邊不會亂,百姓也不會亂,劉備也就安心了,其他的亂子相比於這倆根本不算什麼。
“我覺得吧,咱倆以後還是待在中原,研究一下如何讓百姓碗裡多兩塊肉,讓人均多五十文錢,這些事情可比現在這些鬥爭更有意義。”劉備突然開口說道,“相比而言,這些民生才是大事吧,你現在面對的事情,達成了前者,換一批也就是了。”
陳曦微微一怔,然後點了點頭,隨後有些疲累的按著自己的太陽穴,“我也是傻了,最近陷入這個圈子,將我也弄得神經衰弱,我都有些忘了什麼才是大事了。”
一個暗示,直接讓一群人相互鬥爭了起來,看似陳曦好像舉重若輕的解決了問題,只需要等待結果就是了,可真要說其實已經本末倒置了,什麼時候陳曦需要和這群人家伙爭鬥了。
“我也是忘了,不聽指揮換一個人就是了。”陳曦嘆了口氣說道。
“是的,不聽指揮就換一個人就是了。”劉備點了點頭說道,“那些將校的擔憂也是如此,他們意識到自己是可以替換的,所以才趕緊彙聚起來詢問,但就算如此他們也不會出格。”
因為出格了,劉備是真的能換一茬子人的,從袁劉大戰,到北疆之戰,從北疆之戰到恆河大戰,再到奪下婆羅痆斯,一輪輪退下來的將校真的可以將這些從上到下換一遍。
八千老兵倒不是人人有指揮能力,但從裡面拎出來四五百有指揮能力的還是沒問題的,而這四五百人足夠頂掉大半的人手了。
同理,對於陳曦而言,他確實是做不到替換掉整個官僚系統,這也是和世家相互妥協的原因,但上層的官僚全換了,陳曦也能運營下去,這一點在很早就說過了。
“所以做你喜歡做的事情就可以了,你是為了萬民,是為了漢家天下,是為了江山社稷,而不是為了某些人。”劉備起身拍著陳曦的肩膀說道,“只要萬民安康,江山猶在,他們算得了什麼。”
陳曦緩緩的點頭,“我最近確實是落了下乘,居然會陷入這種局面之中,都忘了自己到底要做什麼。”
劉備看著陳曦的神色,安心了不少,他比其他人更清楚,只要陳曦自己不迷茫疑惑,其他人根本不會對陳曦造成任何的衝擊,就像陳曦所說的“我並不怎麼在意逼宮,畢竟他們不可能真的撼動我,我對於很多事的處理,更多是一個態度”那樣,是真的不在乎。
“所以最近你休息休息,剩下的由我來處理就是了。”劉備神色溫和的開口說道,陳曦點了點頭。
次日,於禁從自家宅院裡面用鋤頭挖了挖,搞出來一壇封好的黃酒,然後拎起來就去魯肅那裡。
當然這個時候於禁還是有些醉醺醺的,也沒來得及打聽消息,拎著酒壇就朝著記憶之中魯肅的家裡走了過去。
解酒什麼的,完全不需要了,他和魯肅很熟的,而且昨天和關二、張三、趙四、華五喝酒,那都是奔著上頭了喝,根本不帶內氣解酒的,要的就是快樂,於禁還准備著今天和魯肅再喝一天,明天繼續連軸轉,在恆河的時候,誰敢這麼喝酒,回長安全都得喝回來。
“啊?什麼!”於禁來魯肅這邊宅院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冷清,外牆漢瓦上的枯葉都沒掃淨,於禁還都囔著魯肅這家伙這麼不講究什麼的,結果一陣猛敲,管家慌亂的開門,於禁才知道魯肅下詔獄了,酒都被當場嚇成霧氣從毛孔排出了。
“你重說一遍!”於禁眼睛瞪的渾圓,堪比張飛,就差伸手直接將魯肅的管家提起來了,聲音也高了幾十分貝。
“主家現在在詔獄,現在宅院裡面是夫人做主,不見外客,還請君侯原諒。”管家慌亂的對著於禁說道。
於禁扭頭就走,提著酒壇一路跑到廷尉府衙。
“伯寧,子敬出了什麼事情!”於禁在廷尉府衙的門口大聲的吼道,然後快步走了進去,結果進去發現上首坐的居然不是滿寵,而是荀悅,於禁直接愣住了,這啥情況?
“君侯。”荀悅今天剛好在府衙,見到是於禁,趕緊前來迎接。
於禁雖說名氣不算很大,但作為陸軍重要的支柱,荀悅哪怕已經暫代廷尉,也得給個面子。
“仲豫,伯寧怎麼不見了,還有子敬發生了什麼,怎麼會下獄?”於禁對著荀悅一禮,然後急急忙忙的詢問道。
荀悅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司徒和廷尉都在詔獄。”
於禁直接麻了,這算啥事?哪怕於禁政治不算非常敏感,也知道魯肅和滿寵下獄是多大的事情。
只不過人都到這裡了,難道還能轉身就走,於禁硬著頭皮詢問道,“能讓我去見見子敬和伯寧嗎?了解一下到底是啥情況就行。”
荀悅完全沒有阻攔的意思,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任由於禁前往詔獄,於禁看了看封鎖詔獄的大量禁衛,一臉陰郁往進走。
而後沒多長時間,於禁就從詔獄黑著臉出來了,這都什麼事,也就於禁和魯肅認識多年,否則,於禁當場能給魯肅開幾個眼,就這還如何團結一心,如何上下一致,郭嘉誤我!
你們怎麼敢啊!你們居然敢啊!那可是陳曦,你們知不知道惹得是誰啊,活得不耐煩了嗎?
於禁出了詔獄就邁開腿往關羽那裡跑,這麼大的事情就他一個人知道,可別了,天塌了也得讓大胡子先撐著。
於禁踹開關羽房門的時候,關羽還呼呼呼的大睡,甚至身上還疊了張飛一只腳,而趙雲則臉朝下還在地上趴著。
這個時候於禁才想起來昨天晚上他們喝大了之後,關羽說不要走,他和華雄攙著出門,太史慈傻不拉幾的也拽著跟出來,然後他們哥仨一起去了距離最近的於禁家裡,上了一趟廁所,就剩下於禁一個出來了,於禁感覺自己後背冷汗有些多。
“大胡子,趕緊起來了,出大事了。”於禁一把衝過去,拽著關羽的衣領,狠勁的搖動,將關羽硬生生搖醒,說實話,這也就是在長安,在自己家了,換個別的地方,這群人哪個都不可能喝成這樣。
內氣離體的修為,只要願意,多少的酒精和醇脂都足夠消化掉,再不濟也能排出去,喝成這樣為的就是快樂。
“文則啊,再來啊!”關羽先是睜開了一瞬,那銳利的神光甚至讓於禁有些透心涼的感覺,但下一瞬間,就恢復了迷茫,隔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面前的重影是於禁。
“出大事了。”於禁將關羽拽起來,言簡意賅的解釋了一下,然後一腳踹在一旁側躺的張飛後背,將張飛揣到柱子下面,發出一聲悶響,然後張飛以超高的延遲緩緩的轉身,抬頭看向這邊。
關羽瞬間就清醒了過來,而後張飛和趙雲也都被關羽弄醒,了解到局勢之後,四個人的面色都非常難看。
“你們先想辦法,我去城外將弟兄們帶進來,去問一下子揚。”於禁面色陰郁的說道。
這個時候要還沒意識到問題的話,那於禁也不可能坐穩現在的位置,郭嘉當初給出的方案很正確,但前提是要能執行,是要劉備系的文武群臣團結一致,但現在不行,甚至該說是差得遠了。
“別去問子揚,去問子川。”於禁快要從門口衝出去,帶人去問劉曄的時候,趙雲突然開口說道。
政治方面,趙雲並不差,畢竟趙雲可是出了名的“掛著武將的名,站著文臣的位置,操著諫臣的心”,之前在郭嘉開口的時候,趙雲就有一些猜測,但當時趙雲以為是文臣這邊已經抱團了,過來通知頂層武將一起抱團,所以趙雲直接啥都不說了,沒意義。
可現在於禁的話,讓趙雲反應過來,局勢並非是他估計的那般,那郭嘉的話可就有另一種解釋了——站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