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諾等人雖說使用了聲東擊西之策,但這種小把戲對於常態以不變應萬變的盾衛而言根本算不上是什麼麻煩。
西北方位的鑼鼓點雖說吸引了不少外圍盾衛士卒的注意力,但是除了吳班那支盾衛,其他位置的盾衛根本不帶動的,就像其他士卒對於盾衛有著強烈的自信一樣,盾衛自己也很相信自己的隊友——西北方位搞事的那群人,就由附近的盾衛去搞定,我們繼續在原地駐防。
故而當手持骨朵的貴霜士卒出現在東側的時候,由許定等人率領的盾衛顯得很平靜——看吧,這不來了。
和盾衛打了這麼多年,貴霜麾下的雙天賦士卒,第二天賦不是繼續加強防御,就是重兵器打擊這種類型的天賦,畢竟也就只有這兩種天賦疊加起來,能和盾衛鬥一鬥。
其他花裡花哨的天賦,基本都是刮痧,而且為了更好的使用重兵器打擊這類天賦,貴霜這邊但凡持有重兵器打擊天賦的雙天賦精銳,基本都配備了長柄的骨朵。
雖說隨著時間的流逝,骨朵打擊盾衛的效果也不那麼好了,但終歸是強過鋒銳,切割,穿刺那些基本沒啥用的天賦。
“打一波弩機。”許定還沒來得及下令嚴守戰線,做好對抗貴霜第一波衝擊,吳懿已經先行下達了命令。
雖說弄不明白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你們貴霜有什麼樣的殺手锏,但是來一波重弩打擊看看成色絕對沒問題。
伴隨著吳懿的命令,許定面前的盾衛迅速分開一條通道,然後大量手持弩機的盾衛出現在了一線,相比於吳班之前進行的遠距離拋射,這次吳懿進行的直接是平射。
故而當卡拉諾看到大量盾衛手持弩機出現在一線,深感不妙的時候,密密麻麻的弩矢就已經如雨一般覆蓋了過來。
哪怕這一波打擊吳懿看在對手並不是什麼防御兵種的份上,使用的是常規包鐵弩箭,可短矛級別的玩意如同飛沙一般穿刺過來,對於貴霜的打擊真的就像是割麥子一樣。
最前方的貴霜士卒直接被轟的七零八碎,暴虐的平直射擊,直接在貴霜的戰線上撕出來了一條血路,衝鋒之勢直接被按住了。
甚至連之前信誓旦旦的卡拉諾在這一刻也猶如三九天一盆冷水潑下,什麼雄心壯志,什麼偷襲,面對這樣的箭雨打擊都是笑話。
相比於貴霜這邊對於盾衛連刮痧都算不上的箭雨打擊,漢軍這邊對於貴霜使用的弩機覆蓋,簡直可以說是毀滅性打擊。
可以說,僅僅只是一波平射,直接將卡拉諾麾下打蒙了,哪怕衝在最前方的都是敢死隊,可敢死隊一瞬間死亡,也足夠讓所有人心頭拔涼,弩機盾衛的價值,第一次展現在戰場上。
“撤退!”卡拉諾當機立斷的下令道,就算是用命填也不是這麼個填發,他們的陣型根本不適合面對弩機齊射。
大月氏好歹也是經歷過春秋戰國時代,見證過大秦弩陣如何虐殺其他國家的軍團,在那個時代大秦的弩陣雖說厲害,但六國靠著陣型的調整也不是沒有辦法進行突破。
可既然都說了是靠著陣型去突破,那常態的密集衝鋒方陣,絕對不符合直面弩陣。
故而在挨了一波痛擊之後,卡拉諾果斷趁亂,趁天黑迅速撤退,吳懿這邊自然也迅速的追加了第二波次的射擊,不過這次效果就不是很好了,弩機打密集軍陣進行平射效果極好,但打散兵戰線,就完全不如步兵了,卡拉諾好歹也是知兵之人,直接以散兵進行撤退。
吳懿第二波追加的箭矢打擊自然就不那麼具備殺傷力了,不過饒是如此,兩撥齊射,起碼讓卡拉諾折損了近千人,而這僅僅只是一個整編弩機盾衛軍團的打擊,這樣的軍團吳懿有三個。
連著兩輪虎頭蛇尾的夜襲結束之後,漢軍營地的外圍陡然寂靜了下來,就仿若貴霜徹底放棄了夜襲一般,但吳懿等人敏銳的直覺卻都隱約察覺到貴霜將校並沒有離開,至少並沒有放棄。
赫蘭和卡拉諾的情報迅速的彙總到了布拉赫和赫利拉赫這裡,兩人的面色都異常的凝重,他們這幾年儲備了不少的弩車,就准備在夜襲的時候給漢室予以打擊,沒想到漢室准備了更多的弩機。
“估計弩機數量會超過一萬台。”赫利拉赫將所有的赫蘭和卡拉諾的情報綜合起來之後面色陰沉的對著布拉赫說道,“這個規模實在是過於出乎預料了,漢軍的實力比我們想像的更為離譜。”
“我們安插在對面的內線,為什麼一直都沒有彙報這件事情?”布拉赫面色鐵青的看著赫利拉赫詢問道。
為了建造這三千多台車弩,布拉赫將缽邏耶伽以西到恆河和亞穆納河交彙處的森林能砍的都砍掉了。
雖說將這些森林砍掉,並不完全是為了制造車弩,更多是為了保證視野的開拓,避免漢軍斥候依托森林摸到缽邏耶伽附近,可三千多台車弩,真的花費了布拉赫不少的精力。
這東西布拉赫是打算拿來當殺手锏用的,結果他這邊辛辛苦苦制造出來的成果,隔壁漢軍莫名其妙的擁有了一萬台弩機,雖說大小和威力不如車弩,可在弩機對抗之中,威力只是一方面。
至少漢軍的弩機,在可視範圍之中,打中貴霜大多數的士卒,都足夠將之直接打死,這種威力已經足夠了。
赫利拉赫頗為沉默,顛了顛赫蘭和卡拉諾帶回來的短矛,作為親自組織人手生產了三千多弩機的參謀,他自然清楚使用這種短矛作為弩箭的弩機大致的大小和威力。
正因為知道這些,赫利拉赫不得不對於自家的內線產生懷疑,一萬台能使用短矛作為弩矢的中小型弩機,制造起來不可能沒有一點情報流出來,除非這批弩機不是恆河生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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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這一點,赫利拉赫回憶了一下之前自家內線傳遞的情報,又想了想關於晉侯和陳侯的情報,隱約有些猜測。
“這些弩機大概是漢室內部生產運送過來的。”赫利拉赫開口說道,“漢室的晉侯和陳侯親自來到這邊了,帶來一批弩機也算合理。”
“一萬台弩機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尤其是這種中型弩機,從後方運過來,人力物力都不是小數,而且路途遙遠,機械損耗會非常大。”布拉赫眉頭緊皺看著赫利拉赫說道。
“海運送過來的。”赫利拉赫嘆了口氣說道,“以前漢軍不可能走海路運送物資過來,但是賽利安殿下戰死之後,海運方面,至少在周瑜的護航下,沒人能阻攔的,以漢軍的運力,一萬弩機根本不是問題,甚至漢軍有更多的話,都可以運來。”
布拉赫等人聽到這話,面色顯得異常難看。
“也就是說,漢軍可能會有更多弩機盾衛?”布拉赫面色難看的說道,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赫利拉赫分析的很正確。
“聽起來挺起離譜,但從事實而言,實屬正常。”赫利拉赫看著布拉赫說道,“所以接下來我們需要使用六國面對大秦弩陣的方式去和漢軍作戰,我們不知道漢軍配備有多少的弩機,只能使用曾經六國面對秦國的方式去戰鬥。”
赫利拉赫畢竟是粟特史官後裔,沒少翻閱這些故紙,故而在面對這種情況,多少還是有些辦法的。
“其實我一直想問一件事,他們怎麼會擁有那麼多的弩機?”布拉赫突然詢問道,“以前我還沒覺得,但這次太離譜了,我花費了快兩年的時間,組織了那麼多的人手,什麼都不做,才制作了三千車弩,漢軍居然隨隨便便拿出來了上萬弩機。”
理論上來講,大型弩機和小型弩機生產最容易,反倒是中型弩機最難生產,因為大型弩機配裝的時候,零件大點,小點都好調整,而且板材要求也可以適當下降,制作的時候粗糙一些也不影響,畢竟沒人會對於床弩的精度報以太高的期望。
小型弩機,則可以由專業的匠人一人帶著徒弟進行制作,熟能生巧之下,效率相對較高。
反倒是中型弩機,最為麻煩,而漢室按照配裝的弩箭大小,全是最難制作的中型弩機,這就很離譜了。
“漢室和我們不一樣,他們可以將弩機搬上流水線。”赫利拉赫平靜的開口說道,“這算是大秦的遺產,而我們沒有。”
“我們可以學習。”布拉赫認真的開口說道。
赫利拉赫就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布拉赫,“知道為什麼說是大秦的遺產嗎?這意味著必須要有一個像秦始皇一樣的人物,才能做到。”
流水線說著簡單,但起步的要求就是度量衡統一,精度統一,流程拆解,熟練工和技術工相互配合。
可這個要求對於布拉赫是完全做不到的,別說布拉赫了,後世印度都沒辦法完全統一本土的度量衡,一個國家有好幾種通行的計量方式,以及好幾種的鐵路,好幾種的語言,好幾種的法度。
“你好像非常推崇秦始皇?”布拉赫還有些奇怪的看著赫利拉赫,“從你的語氣之中,我聽到了其他的感情。”
“我們需要那樣一個人物。”赫利拉赫嘆息道。
自從被漢室第一次毆打,赫利拉赫得以退出主戰場,有時間靜下心來翻看自家的書冊,並且尋找翻閱漢室的典籍,去了解學習,領悟,從歷史典籍之中認識這個強大國家的本質。
然而看的多了,赫利拉赫越發的明白貴霜缺了什麼,他們貴霜帝國不缺人口,不缺糧食,不缺兵卒,地廣物博,就缺一個像秦始皇那樣將他們貴霜汲取的遺產捏成一體傳承下去的偉大皇帝。
如果有那樣一個皇帝,很多問題就不再是問題,什麼大軍團統帥問題,什麼兵員組織力問題,在解決了自身內部衝突,他們貴霜堆戰鬥力也不是堆不出來這樣的戰鬥力。
“沒有這樣一個人,很多看著很簡單的東西就是一個空話,只有那樣的人物,才能為一個龐大帝國塑造一個完整的靈魂。”赫利拉赫非常認真的說道,“六國非一體,而那位締造了一體的根基,漢室承襲法統,得以將之發揚光大。”
布拉赫不明所以,而赫利拉赫也不願意多說,他心裡清楚,解決不了內中文化問題,無法從風俗習慣,文字語言,度量衡這些細節上完成統一,貴霜帝國治下遲早再次分裂為上百土邦。
“算了,說這些無用,總之接下來五人一組使用弩車,射擊完成之後,迅速的推動弩車離開原地,之後再次進行射擊,我們使用的是車弩,目的就是便於移動。”赫利拉赫對著指揮車弩部隊的赫蘭說道。
“好的,我會竭盡全力。”赫蘭慎重的開口說道,隨後將之前自己的遭遇說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車弩的厚木能擋住對方的弩機,那我們為什麼不嘗試將厚木盾豎在車上,然後推著這樣的車進攻。”
布拉赫和赫利拉赫聞言皆是一愣,他們從來沒想過這種問題,盾衛的盾牌換成木制需要三四十釐米,才具備早期鋼制盾牌的防御力,但是由於太厚了,自重過於離譜,貴霜士卒根本沒可能使用,所以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一問題。
然而赫蘭之前面對吳班率領弩機盾衛齊射,躲在車弩底下,得以逃過一劫,之前死裡逃生沒想清楚,但這一路過來赫蘭的腦子裡面甚至構造出來了楯車的形態。
我的木盾頂不住你們弩機的打擊,但是我推著楯車總能頂住吧,甚至都不需要特殊加工,百年老樹砍倒,幾十釐米厚的木樁,強效溫養之後,樹立在車上,幾天就能制造出上千台,這可比弩機好造多了。
“這種使用方式嗎。”布拉赫驚喜的看著赫蘭,隨後深吸了一口氣,“先撤回缽邏耶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