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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兩世初吻

朝為田舍郎 賊眉鼠眼 3799 2024-03-17 21:38

  

  一個月後,正是大唐的新年。

  天寶十二載,顧青初至安西,一年時間,他不僅在安西立足,而且還立威,如今的顧青除了名正言順的身份,手中的實權已是實實在在的安西之主了。

  元旦伊始,天寶十三載悄然而至。

  邊陲小城裡張燈結彩,爆杆扔進火堆裡發出劈裡啪啦的脆響,敲鑼打鼓的人們神采飛揚,新建的集市更是人潮湧動,百姓們痛快地拿出積攢了整年的積蓄,在集市上大肆購買年貨。

  龜茲城是胡漢雜居的小城,城裡約有三分之一的人口是胡人,漢人大多是從玉門關內遷徙而來,常居龜茲城已有兩三代了。

  盡管移居邊陲,但漢人的習俗仍保留了下來,每到新年時,城裡的漢人們都會像在關內一樣慶祝,置辦年貨,鬧花燈,祭祀祖先等等,與關內並無兩樣。

  只是每到新年時節,城裡的胡人們就有些尷尬了。

  胡人不過新年,城裡常居的胡人處於鄙視鏈底端,漢人們就算日子過得窮苦,看胡人們的目光總是帶有歧視性的,血統混雜,未經王化,在漢人們的眼裡就是雜血蠻夷,是低賤的像征,胡人們就算家產豐殷,在這個以漢人為主導的城池裡,仍是沒有底氣,穿著綢緞也處處透著心虛。

  至於漢胡通婚,在城裡被視為大逆不道,只要漢人與胡人成親?無論男女,原本是漢人的自動被降為胡人,從此不能再自稱是漢人?至於生下來的孩子會受到怎樣的歧視?不言而明。

  顧青知道這是現實?但他無法改變,不僅是龜茲,只要處於大唐都護府勢力範圍內的城池裡都存在這種歧視現像。

  大唐盛世氣像?人人皆以大唐子民為榮?有些胡人腆著臉也想入大唐戶籍,但大多被官府殘忍拒絕。

  大唐戶籍不是那麼好入的,除非是對大唐立有戰功的胡人?或是當今天子特旨安撫的歸誠胡人部落?比如大唐立國之初的突厥部落阿史那族。

  存在即為合理?顧青改變不了?也不想去改變。

  該被鄙視的?繼續被鄙視吧。

  漢人的想法沒錯?顧青多日的觀察,發現城裡的胡人確實未經王化,不知忠誠為何物,做買賣也常有見利忘義的小人舉動,官府接到百姓和商人的狀紙?大多都是告胡商的不義之舉?這樣的案子處理了很多起?仍屢禁不絕。

  說實話?顧青對胡人的印像不太好,心裡隱隱有些排斥,但是對恪守誠信的胡商?顧青還是頗為客氣的。

  新年的第一天,顧青給自己放了假,帶著親衛去了福至客棧,算是慶祝新年了。

  馮樹魏參等同鄉也來了,福至客棧今日是石橋村專場,顧青心情很好,與馮樹魏參等人對飲更是豪爽大方,酒到杯干。

  傍晚時分,客棧外敲鑼打鼓的百姓們慶賀新年的歡笑聲傳來,歡樂的喧囂,與客棧內的笑靨輝映成趣,酒杯裡的酒液漾出一個又一個的年輪。

  皇甫思思頭上包著頭巾,親自下廚做了一個又一個的絕佳菜肴,樸實的裝扮掩飾不住她美麗脫俗的面龐,像一位賢惠的妻子,熱情大方地招待著丈夫的親人。

  “顧青,不得不說,你干得很好,當初幸好沒留在石橋村,你不是池中之物,留在那個偏僻的山村裡是耽誤了自己的人生,今日見你出人頭地,阿叔很高興……”馮樹喝得有點多了,啰嗦念叨沒完。

  隨即滿面紅光的馮樹使勁一拍旁邊埋頭吃喝的魏參,怒道:“混賬小子只知道吃,看看你顧阿兄,再看看你,造糞的瓜娃子,但凡能比得上你顧阿兄的萬分之一,也不是如今這副沒出息的樣子。”

  魏參無辜地捂著頭,一臉委屈地望向顧青。

  顧青大笑,道:“阿叔喝多了,莫管他。好好過日子,不管富貴還是貧困,日子過得舒坦暢快就好,‘出息’二字,其實是對人生最大的摧殘。”

  魏參撇了撇嘴,道:“你如今富貴無比,自然說得輕松,我卻時常被村裡長輩又打又罵,如今村裡的長輩都拿咱們跟你和宋阿兄比較,一不合意便是一通打罵,石橋村出了你和宋阿兄已是祖上積德,我們怎麼可能都成為大人物呢?”

  顧青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我剛才也喝多了,一不小心就灌了雞湯,這樣吧,我重新說一次,……嗯,你們應該多努力,多向我和宋根生學習,努力一定能有出息,誰不想過富貴日子呢?明日我便讓人送一套書給你,再讓軍中文吏給你出幾套試卷,這個新年你就好好做卷子吧,哪裡都別去了。”

  喝高了的馮樹大喜,連連點頭:“甚善!就該如此!”

  魏參大驚失色,看著顧青發呆,猶如看到了魔鬼。

  顧青不懷好意地笑,覺得自己太會聊天了。

  皇甫思思端來了最後一道菜,忙得額頭香汗淋漓,擦著手站在顧青身後。

  馮樹目光閃動,笑道:“姑娘辛苦了,是我們不懂事,新年還叨擾姑娘忙活。”

  皇甫思思笑道:“不辛苦,新年熱鬧一點才高興呢,你們若不來,妾身這小店可就冷清了,看著難受。”

  馮樹笑道:“姑娘坐下來一起吃吧,你我雖非親非故,但皆在異鄉也是緣分,尤其是,你與顧青的緣分還不淺,就當是自家人,一起過個年。”

  皇甫思思又喜又羞,垂頭抿唇輕笑。

  顧青瞥了她一眼,道:“坐下吧,這頓飯你也吃了,記賬時莫忘了打個狠折。”

  皇甫思思白了他一眼,輕哼一聲,然後大方地坐在顧青身旁。

  斟酒端杯,皇甫思思先敬了長輩,又與魏參幾個少年共飲了幾杯,最後端杯敬向顧青,眼神深情地道:“侯爺,妾身祝您新年安康,來年升官晉爵,安西四鎮的百姓承您的恩情了。”

  顧青哈哈一笑,舉杯道:“也祝你生意興隆,成功治好手抖的毛病。”

  皇甫思思噗嗤一笑,嬌媚地扔了一記嗔意的眼神。

  馮樹笑吟吟地看著二人,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張懷玉。

  眼前這位女子眉目含情,分明對顧青用情已深,顧青雖貴為侯爺,一方諸侯,但終究是年輕人,美色面前難免把持不住,將這女子收為妾室倒是可以,但不能威脅懷玉姑娘的正室位置。

  所以,得給長安送封信,告訴懷玉姑娘這裡的一切,對於顧青的婚事,石橋村上下早已認定了懷玉的正室夫人身份,這一點是不容置疑的。

  酒宴一直到深夜,喝得醉醺醺的馮樹被魏參和幾名年輕人攙扶回去,客棧內杯盤狼藉,突然冷清下來。

  顧青也有些醉了,今晚他來者不拒,不記得喝了多少杯,雖是西域的葡萄釀,喝起來像果汁,但此酒後勁頗足,顧青已有些發懵,呆呆地坐在桌邊動也不動。

  皇甫思思酒量很好,此刻卻不知是裝醉還是真醉,軟軟地伏在顧青的肩上,端杯淺啜,白皙如玉的纖指微翹,像一幅傳世的仕女圖。

  

  “我……不能喝了。”顧青搖頭,再喝就真醉倒了,韓介和親衛們都守在客棧門外,若他醉倒了,被壞人欺負了怎麼辦?

  正打算起身回營,皇甫思思卻忽然雙手捧住了他的臉龐,深情且認真地盯著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裡倒映出她的模樣,像一泓秋水裡的倒影,盈盈晃晃,伊人在水一方。

  “放開我,我有點暈,要回去了。”顧青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

  皇甫思思輕笑道:“侯爺莫亂動,你的嘴邊沾了飯粒……”

  “有嗎?”顧青下意識摸向唇邊,卻被皇甫思思按住了手。

  “侯爺,妾身幫您清理……”皇甫思思面色通紅,又羞又怯地迎上來,嘴唇忽然貼近了他的唇,香舌伸出,輕快靈巧地從他的唇上如驚鴻般掠過。

  顧青一呆,來不及反應,她的嘴唇已完全貼在了自己的唇上,眨眼間飛快分開。

  “好了,妾身已幫侯爺清理干淨了。”皇甫思思的臉色愈發紅潤,捂住臉羞奔進了後院。

  顧青仍呆呆地坐在桌邊,一臉震驚,酒意瞬間醒了七分。

  剛才……被非禮了?

  怎麼會這樣?日防夜防,終究還是沒防住,一不小心就被占了便宜。

  積攢了兩輩子,品相完好,包漿厚實的初吻啊……

  回大營的路上,韓介走在他的身側,小心地攙著顧青,見顧青神情悲憤,腳步虛浮,韓介不由擔心地看著他。

  “侯爺怎麼了?本來挺高興的,為何酒宴過後便如此悲憤,剛剛在客棧裡發生了什麼事嗎?”韓介關心地問道。

  顧青沒理他,腦子裡一直嗡嗡作響,不時仰望夜空黯然長嘆。

  “韓介,我突然好想張懷玉……”顧青冷不丁道。

  韓介一愣,道:“要不要派個人回長安,將張家小姐請來安西?”

  顧青搖頭,已經習慣了異地戀,只是……

  夜色下得大漠一片荒涼,城內的喧囂也沒能讓這片荒涼的景色歡快起來。

  顧青忽然氣沉丹田,面朝空曠的大漠荒野嘶聲大吼。

  “張懷玉,張懷玉!嗚嗚……我不干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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