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戰多日,見匈奴人撤退,漢軍將士欣喜若狂,紛紛主動要求追擊,擴大戰果。
軍功與敵人的首級數量直接掛鉤。如果沒有足夠的斬首,就算打了勝仗也沒用。將領不能封侯,士卒沒有賞賜。在名利富貴的刺激下,將士們紅了眼,特別是騎兵,再三請命,迫不及待的要甩開步卒,全力追擊。
見群情激奮,衛青不敢怠慢,找到了御史大夫韓安國。一見面,顧不上寒喧客套,他就說道:“韓公,不能追。”
“不能追?”韓安國詫異的看著衛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匈奴人撤退之後,已經有十幾撥人來見他,無一不是請求追擊的。衛青是天子近臣,卻又出身卑賤,他更需要戰功來證明自己,怎麼反而不肯追?
“韓公,陛下的詔書說得清楚,這次出征的目的是奪取河南地。樓煩王雖然退去,卻未受重創。我軍如果全力追趕,步騎勢力要分離,沒有步卒的協助,僅靠兩萬騎兵,就算勝了也是慘勝。萬一匈奴有援軍趕到,我軍很可能先勝後敗。”
韓安國連連點頭。他征戰多年,對漢匈雙方的優劣再清楚不過。同等數量的騎兵對決,漢軍沒什麼優勢可言。損失兩萬步卒,對漢軍來說大,很快就有補充完畢,可是如果損失了兩萬騎兵,那這損失就大了,也許幾年都無法恢復元氣。
損失如果太大,斬首再多也沒用,同樣沒有軍功可言。
“以將軍之見,又當如何?”韓安國收起了對衛青的輕視之心,誠懇的說道。
“按照往常的戰法,緩步推進。”衛青說道:“如果匈奴人主動撤退,我軍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河南地收入囊中,完成預期的目標。如果匈奴人返身來戰,我們也可以以逸待勞。一一擊破之。”
韓安國眼神微縮,暗自叫好的同時,心裡又難免有些失落。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之前出了一個梁嘯。在西域千裡奔襲,兩敗匈奴,立下了赫赫戰功。現在又出了一個衛青,第一次上陣便有如此見識。再加上他的特殊身份,用不了多久。必然像梁嘯一樣脫穎而出。
我們老了,以後要看這些年輕人縱橫沙場,封侯拜將了。
見韓安國眼皮低垂,神情落寞,衛青以為韓安國不敢擔這個責任,連忙大聲說道:“若韓公擔心將士們不服。衛青鬥膽,願意上書陛下,請陛下下詔。”
韓安國一愣,這才回過神來。他眼珠一轉,說道:“將軍雖然年少。卻頗有大將風度。不過軍中諸將大多是武夫,好勇鬥狠,軍功在前,不讓他們追擊,恐怕不太容易。將軍可願助我一臂之力,說服他們?”
衛青不假思索,一口答應。
韓安國擊鼓聚將。趁著等候的空檔,衛青在帳外等候,把自己的打算告訴給了公孫敖、張次公等人。公孫敖一聽就急眼了。“仲卿,你怎麼這麼糊塗?匈奴人撤退。誰不想追上去多斬一些首級,你攔著不讓追,豈不是擋了眾人的財路?韓安國這老匹夫著實可惡,他是主將。為何不說,偏要你做這惡人?”
衛青苦笑一聲。他何嘗不知道韓安國的小心思。只是此時此刻,他顧不上想那麼多了。李廣、梁嘯還沒有消息傳來,能不能及時截斷匈奴人的後路,誰也說不清楚,這時候追上去。過於凶險。一不小心就會遭受重創,不僅無功,反而有罪。
“大戰在即,何必在這些小事上糾纏。”衛青淡淡的說道:“如何才能完成陛下的托付,以最小的代價攻占河南地,才是我們應該考慮的事。”
公孫敖無可奈何,長吁短嘆,不知道罵了韓安國幾代祖宗。
眾將陸續來到中軍大帳。當著眾人的面,衛青又將自己的意見說了一遍。
眾將一聽就惱了,紛紛表示反對。奈何韓安國已經打定主意,不肯輕率出擊,眾人雖然意有不平,對衛青也頗有怨言,卻沒人敢當面頂撞。衛青不僅有天子近臣的身份,更掌握了一萬騎兵。他不同意追,其他人就是想追也沒這個實力。
當然了,背後罵娘是免不了的。不用出帳,衛青就覺得後脊梁涼嗖嗖的。不僅那些將領不滿,就連公孫敖等人都有些不服氣,只不過礙於面子,沒有當眾發作。
在衛青的配合下,韓安國勉強按捺住了軍心,穩步向前推進。
與此同時,韓安國派出使者,與程不識、李廣聯絡。
——
樓煩王逃出百余裡,見漢軍沒有追過來,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不免有些失望。
他是希望漢軍追擊的。如果漢軍貪功,窮追不舍,那他就算是逃到草原上去也沒關系。匈奴人最擅長這種追逐戰,他遲早能把漢軍拖得精疲力盡,等到轉敗為勝的機會。
可是漢軍不追,他總不能就這麼逃走吧。
至於隴右的漢軍,樓煩王根本沒有考慮。在他看來,那是休屠王的功勞,根本輪不著他們操心。
兩天後,他接到了白羊王的消息。白羊王親率三萬主力騎兵,正在趕來的路上。
樓煩王大喜,在石門水東岸停下了腳步,再次邀戰韓安國。
與此同時,韓安國和程不識幾乎同時趕到了石門水。程不識渡過大河,率領三萬步卒在石門水西岸立陣,准備阻擊白羊王的援軍,韓安國則率領四萬步騎,准備重創樓煩王。
漢匈雙方十二萬步騎集結到石門障附近,都磨拳擦掌,想要撕碎對方。誰也不知道,還有一萬五千漢軍精騎就藏狼山以西的屠申澤,等待著發起突襲的機會。
——
屠申澤,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梁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一萬五千多騎在這兒藏了這麼久,接連七八天時間,至少有三十幾個斥候被他們捕獲,白羊王居然還沒有意識到危險。
真不知道是他們潛伏的水平太高,還是白羊王太大意,總之這個結果大大超出他們的預計。
就在這時,在屠申澤右側扎營的李息收到了韓安國送來的消息,並第一時間通報給了主將李廣。李廣大喜,立刻將梁嘯等人召到中軍。
“韓安國、程不識已經進入位置,韓安國和樓煩王激戰,已經擊敗了樓煩王。為了防止樓煩王逃脫,他放緩了腳步,盡一切可能的拖住樓煩王。”
眾將大喜,梁嘯也非常高興。
“將軍,白羊王的動靜如何?”
“現在還不清楚。不過,按照匈奴人的習慣,他們恐怕不會這麼輕易的放棄。”李廣無聲地笑了起來,笑得非常得意,就像看到了一堆匈奴人的首級。“他們還沒意識到危險,還想像往常一樣利用騎兵的優勢拖延時間,反敗為勝呢。嘿嘿,這一次,他們要把所有的家當都輸得精光了。”
“哈哈哈……”眾人笑逐顏開,心情歡暢。穿越沙漠而來,又在這裡耐著性子等了幾天,終於等到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漢軍有七萬步騎,匈奴人有五萬騎兵,雙方勢均力敵。趁著他們打得難分難解之際殺上去,絕對是一場痛快淋漓的大勝啊。
“梁嘯,這個機會是你爭來的。這次出擊,你做前鋒。”
梁嘯連忙出列,躬身領命。“喏。”
所有人都把羨慕的眼光投向了梁嘯。雖然誰都知道李廣這是照顧梁嘯,要把最大的戰功給他,卻沒有人有異議,都覺得這是梁嘯應得的。如果不是梁嘯堅持,他們就算能強攻白羊王得手,損失也會非常大,哪像現在這麼輕松。這最大的好處不給他,還能給誰?
說起來,還是人家有腦子啊,難怪年紀輕輕的就能封侯。他已經是一千八百戶的列侯,加上這次的戰功,估計要有三千戶了吧。剛剛弱冠就有三千戶的食邑,而且是憑自己的本事一刀一刀砍出來的,這在大漢歷史上絕對算得上獨一份。
李廣隨即安排了行軍隊次,一萬五千騎隨即拔營,離開了屠申澤,經由雞鳴塞故道,翻越狼山。
梁嘯和公孫戎奴率領三千精騎在前,順利穿過了狼山,進入河南地。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片沃野,還有毫無防備的匈奴人。雖然數萬漢軍正在逼近,可是匈奴人顯然不認為他們能夠突破匈奴精騎的阻擊,真正出現在大河兩岸。留守的匈奴人依然享受著冬天來臨之前的美好時光,抓緊時間為牛羊上膘,為漫長的冬季做好准備。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在凜冽的北風吹來之前,一群如狼似虎的漢軍精騎從他們背後殺了出來。
面對這些手足無措的匈奴人,為了牢牢地把握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戰機,梁嘯拋下了所有的仁慈和軟弱,下令出擊,斬殺所有擋在他前進道路的匈奴人。
三千精騎放開了腳步,揮起了戰刀,全速前進,所到之處血流成河,雞犬不留。
李廣等人隨後跟進,僅僅用了三天時間就趕到了石門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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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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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稿子和那什麼一樣,只要擠擠,總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