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研究工程是真的難拿。
今年就兩個極重點的科研研究工程,一個核潛艇,一個航天推進器,無數研究員擠破腦袋想要衝進去。
全國上下搞科研的頂尖研究員數以萬計,最終能參與到核心領域的就那麼十幾個,想要拿到這個工程太難了,就算是有過數十年經驗的老研究員也要經過層層篩選。
段慎敏是完全的新人,他能進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弟弟。
科研界,資歷重要、獎項重要,但人脈也同樣重要。
任家重用段衍,研究院這邊也給段家面子,所以破格提拔了段慎敏,讓他負責一個小隊。
而裴希,是因為師今年的新星,又因為段老太太有意利用裴希打入研究院,加上男朋友段慎敏力薦也進了組。
至於楊照林能進組更是難得,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若不然裴希也不會在楊家人面前端著態度,也不會這麼威脅楊照林。
楊照林進來的這個名額,很多人簡直夢寐以求。
可她沒想到……
楊照林竟然要主動退出?!
裴希臉色瞬間都崩裂了,她抬頭,不可思議的盯著楊照林,“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嘛?你只要參加了這次重點任務,就極有可能轉正!”
楊照林沒再看她,只一邊往外走,一邊解研究員外套的扣子,回到自己的桌子上開始打報告。
印刷機很快就打印出了報告。
辦公室內,其他人還在討論這次實戰模擬的問題,裴希也整理好情緒回來了。
楊照林敲了敲門,請段慎敏出來,他是段慎敏手下的研究員,要走肯定要同段慎敏說。
看到楊照林手上拿著紙,坐在位子上的裴希眸底發黑,不由伸手捏緊了手中的筆。
外面。
段慎敏看著楊照林遞給他的報告,整個人愣住了,他比裴希還要不可思議,“好端端的,為什麼要離開研究院?”
“私人原因,很抱歉。”楊照林看著段慎敏,微微搖頭,臉上也並無可惜之色。
段慎敏跟楊照林接觸沒幾天,卻也知道他不是拿這種事看玩笑的人,他擰眉,“不能挽回?”
“不會,”楊照林頓了一下,又開口,“如果你信得過我,以後有問題也能找我。”
忽然退出這種事,楊照林知道自己對他們也造成了一定影響,所有才有此言。
當然,楊照林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學識比起他人來還差得遠,想要進段慎敏隊伍的人多的是,不會差他一個。
“明天解雇信我讓裴希給你,”段慎敏不再勸說,“今天你還有一晚上思考的時間。”
楊照林頷首,向段慎敏告別後,直接離開,半點兒也沒留戀。
身後,段慎敏看著他的背影,微微眯眼,他知道剛剛楊照林找裴希出去,肯定是說了什麼事,但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讓楊照林直接離開了研究院。
辦公室,裴希抬頭看著門外,面上一片冷色,然後拿出手機,發了一條消息出去。
**
與此同時。
工程院,孟拂直接來到李院長的辦公室。
李院長的助理看到孟拂摘下口罩的那一秒,十分驚駭。
李院長卻習以為常的,他吩咐助理去給孟拂倒茶,一邊把一份協約遞給孟拂,“你看看這份合約,覺得怎麼樣?”
助理收回目光,飄著出去去給孟拂泡茶。
辦公室,孟拂坐在沙發上,看李院長列的這份履歷,略微詫異,她抬頭:“李院長,這……”
“你拿到了很多獎項,但沒有參加過任何工程,”李院長拿著自己的茶杯,伸手扶了下眼鏡,正了神色:“如果你只是邊外人員,不負責推進器的核心內容,那我邀請你就沒有意義了,我找你是為了負責最核心的內容,拿個正式研究員的身份,對你比較好。”
李院長想要表達的很簡單,國內拿正式研究團隊的身份至少要參與兩個大型科研任務,孟拂一個都沒參加過。
李院長索性把孟拂加進了兩個自己名下的科研,重新給她打造了一份履歷。
“行,”孟拂也不問李院長為什麼對自己這麼信任,拿到了正式科研員的證,她對此不意外也不欣喜,只點頭,“那我簽了。”
她看文件很快,說完後,就低頭在文件上簽了自己名字。
李院長看了她簽了字,才放心的收回目光,“對了,你說的那兩個人呢?”
“他們是來學經驗的,把合約給我,我帶回去給他們簽就行。”孟拂把簽好的文件還有保密協議一式兩份,一份給李院長,一份自己收好。
“行,你們准備好,”跟孟拂聊完了,李院長才開口,“後天下午三點工程院士七樓開會,你跟我負責小組的人員都互相認識一下,後期制造混合固體燃料時,會在沙漠封閉兩個月左右。”
這事屬於科研機密,不僅要簽保密協議,到時候行蹤也要對外保密。
李院長給第一次接觸的孟拂解釋清楚。
孟拂並沒有多問,也沒有表示疑惑,直接點頭:“好。”
這讓李院長不由多看了孟拂一眼,然後又拿出一張詳細的構圖紙張,以及比例與質量,“這是這次的加載質量,推進器還在改進,模擬理想情況下的飛行微分運動模型要短期內拿出來,我們有了研究方向。”
“我回去看。”孟拂收起來加密文件。
今天事情總體不算很多,孟拂記得高爾頓之前說過,如果參加了重點級別的科研,要告訴他。
孟拂就簡略的同高爾頓說了一下推進器的事,高爾頓很快回復了知道。
李院長原本以為今天要給孟拂解釋很多關於正式科研上的很多細節,足足准備了一下午的時間。
沒想到完全沒用上。
孟拂對這些流程似乎十分熟悉。
可……
李院長擰眉,他知道孟拂是高爾頓實驗室的,但也就去年開始,不到一年時間,孟拂也沒參與過高爾頓實驗室的研究。
她怎麼對這些這麼熟門熟路的?
“這是你的正式工號,”李院長把一張卡遞給孟拂,然後笑了聲,“你大概是有史以來我們中年齡最小的研究員了。”
孟拂低頭,看了眼工號——
ca1937。
每個研究員都有自己的工號。
孟拂是個完全新人,c代表國區,a代表國內工程院分區,這個工號代表著她是工程院的第1937個研究員。
李院長直接是c0098,c依舊是代表國區,沒有a,因為他跟洲大有聯系,他的工號在國內也是極其稀有,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大的權利。
京大能把他請回來,實在是不容易。
這是工號之間的差別。
孟拂一個沒參加過科研的,拿到這個工號,也只有李院長能幫她做到,無數人到三十歲都不一定能拿到正式工號。
所以給孟拂工號的時候,李院長是有些小得意的。
然而孟拂只看了眼,就把卡塞回了自己兜裡,“謝謝李院長。”
李院長:“……?”
不是,你這麼淡定?
事實證明,孟拂不僅這麼淡定,她還要急著回去吃飯,“李院長,這些東西我先帶回去研究,再見。”
李院長“……”
他把孟拂送出門,然後看著孟拂的背影陷入沉思。
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
晚上。
楊家。
楊照林在樓下與楊萊等人一起吃飯。
楊萊的私人電話響起,女佣拿過來給楊照林,是段老太太。
那邊不知說了什麼,楊萊面色一變。
他掛斷電話,然後抬頭看向楊照林,“怎麼回事?你奶奶跟我說,你被研究員辭退了?”
這句話一出,楊夫人也怔然抬頭。
楊照林面色沒什麼變化,他只“嗯”了一聲,“等會兒去書房我們細聊。”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楊照林認真看了楊照林一眼,知道可能有什麼情況,不再提這件事,低頭把飯吃完。
吃完飯,楊萊看了楊照林一眼,“你跟我上來。”
樓下,楊花跟楊夫人面面相覷。
樓上,書房。
楊照林站在楊萊的書桌前,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他沒有跟楊夫人與楊花說,楊夫人跟楊花原本就不喜歡楊寶怡一家人,讓楊萊自己去跟他們交涉。
楊家楊萊才是手端鐵血的那個,楊氏的決策也只能是他來做。
說完後,整個書房很安靜,安靜到空氣幾乎都要爆炸。
“就是這樣,”楊照林有些無所謂,“我進研究院,我會自己再努力,這件事歸根結底都因為我。”
楊萊深深呼出一口氣,他抬頭看了楊照林一眼,眸色沉沉,“知道了,這件事我來解決。”
楊照林點點頭,出門。
**
翌日,一早。
趙繁終於從老家趕到江河別院,孟拂這段時間空,盛經理給趙繁安排了兩個有潛力的藝人,一男一女。
趙繁也知道,就孟拂這樣,以後等於跟易桐差不多,半神隱狀態。
所以就接手了兩個新人。
不過還是以孟拂為中心,准備跟進孟拂的下一個通告。
趙繁依舊是帶了一個行李箱一個電腦,她到江河別院的時候,蘇地在廚房研究新的菜品。
孟拂坐在大廳,電腦放腿上玩游戲。
孟拂本還沒打完,手機就響起來了,是楊照林。
“阿拂。”楊照林那邊聲音很沉。
孟拂單手操控著人物,半點兒不顯晦澀:“哥,你說。”
“鑫辰……他的電話怎麼沒打通?”楊照林的語氣聽得出來疲倦,“昨天到現在。”
孟拂一愣,她想起來江鑫宸再被蘇黃特訓,“鑫辰現在有些事,他的手機應該是上鎖狀態,你找他有什麼事嗎?沒急事的話,後天能聯系到他。”
聽孟拂的聲音不像是說謊,楊照林松了一口氣。
但他也沒掛電話,沉默了一會兒。
孟拂指尖按著鍵盤,也沒著急掛電話。
好半晌,才聽到楊照林的聲音:“對不起。”
孟拂挑眉。
“就鑫辰的事,我跟我爸也才知道……”楊照林苦笑。
孟拂白皙的手指按在鍵盤上,頓了一下,才靠著椅背,風輕雲淡:“不用了,跟你沒關系,用不著自責,歸根結底,是他太弱了。”
楊照林沒聽孟拂的,只道:“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說完,他掛斷電話。
孟拂卻看著手機,皺眉,她打完副本,把電腦合上,然後起身。
“要去哪兒?”趙繁把東西規整好。
蘇地也從廚房出來。
孟拂去樓上拿了外套,“去楊家。”
蘇地把孟拂送到了楊家。
佣人認得孟拂,也沒跟屋內的人說,就開門讓孟拂進來。
屋內,楊萊,楊夫人楊花楊照林都在,本來在討論什麼,看到孟拂進來,楊夫人連忙起身,笑著開口,“阿拂,你怎麼來了?”
孟拂跟楊萊楊夫人打完招呼,她看到楊照林竟然在家,“你不是在研究院?”
她看過楊照林的進程,按理說,現在應該在模擬實戰期,不會這麼閑的。
聽到孟拂這句,楊花直接開口,“阿拂,你表哥他……”
“寶珠,我帶你去樓上看看我昨晚看中的花,”楊花還沒說完,就被楊夫人按住,“一株新蘭,你肯定喜歡……”
她說著,就帶楊花去樓上。
孟拂看著兩人的背影,挑眉。
楊萊跟楊照林也松了一口氣。
樓上房間,楊夫人松開了手,打開電腦讓楊花看蘭花。
“你怎麼不讓我跟阿拂說?”楊花看向楊夫人。
楊夫人搖頭,“說出來,阿拂只會徒增自責,不如不說,寶珠,你等會兒別跟阿拂說這些行不行?”
這件事實際上跟孟拂沒關系。
但孟拂知道要是楊照林是因為這件事離開了研究院,心裡肯定有壓力。
這些也是楊夫人不願意看到的。
楊花也不傻,心思一轉就知道楊夫人在想什麼。
她看了楊夫人一眼,沉吟半晌,才開口:“好。”
見楊花沒有堅持,楊夫人才松了一口氣,她放下鼠標,又等了一會兒才帶著楊花下樓。
**
兩人下樓的時候,孟拂坐在沙發上跟楊萊聊天,臉色並未有異樣。
與此同時,門口有喇叭聲響起。
佣人連忙進來,十分緊張:“老夫人來了!”
楊萊連忙操控著輪椅往外面走。
楊照林也立馬站起來。
楊夫人知道老夫人今天來是說楊照林的事情,她看了孟拂一眼,連忙走過去,“阿拂,我們去暖房……”
孟拂放下茶杯,依舊漫不經心,“走。”
三個人往門外走。
與此同時,停在庭院裡的車門也打開。
後座段老太太緩緩下車,她穿著深色的短襖,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渾濁的眸子偶有厲光閃過。
再往後,裴希也跟著下車,神色有些冷淡。
段老太太卻半點也不在意,看到裴希下車,眸底露出一絲滿意的欣賞表情。
再轉到楊照林身上,她眉眼一厲。
至於後面的楊花孟拂與楊夫人三人,段老太太根本就未曾注意到她們。
“進去說。”段老太太淡淡看楊照林等人一眼,眉眼嚴苛。
孟拂看了眼楊花,楊花臉上並沒有什麼異色,直接去花房,她就跟著楊花去花房,隨手拿了個水壺,要去給一盆花澆水。
楊花拿了剪刀剪花枝,看到孟拂這一幕,連忙讓她住手:“水不是這樣澆的,這盆花,要先修剪根部,最後兌上比例的藥水給它驅蟲,春天快到了,它的土壤酸堿度……”
“不是,吐了,”孟拂拿著水壺,面無表情的轉向楊花,“它一朵花而已,憑什麼要這麼多步驟?”
站在一邊的花匠要被孟拂笑死了。
楊夫人連忙拿過水壺,“我來,我來……”
孟拂看著她們幾個澆水。
然後想了想,往大廳的方向走。
她走得悄無聲息,其他人沒立馬發現。
大廳裡,段老太太“啪”的一聲把被子放在桌子上,看著楊照林,厲色道:“給希希道個歉,給我回研究院!”
裴希淡淡看著楊照林,並未說話。
楊萊不卑不亢的開口,“媽,這件事,我支持照林,您不用多說。”
他也不看裴希。
裴希的臉色更冷了。
“你們倆大膽!”段老太太氣得胸口起伏,她轉向裴希,面色稍好,眉宇間看得出凌厲:“希希,你別生氣,這離職信斷不能給照林。”
說完,又轉向楊照林,眸色變深:“照林,給你表妹道個歉,這件事就當作沒有發生,那個江家人也沒什麼事,你表妹當時也是完全為了你,你就這麼傷你表妹的心?照林,你一直是我最看重的孩子。”
楊照林一直站在原地,沒抬頭,“抱歉,奶奶,讓您失望了。”
“你……”段老太太一生運籌帷幄,楊照林第一次這麼不聽自己話。
“外婆,您也親自聽了,他不願意給我道歉嗎,”裴希也懶得跟楊照林周旋,她看著段老太太,拿出兜裡的公章報告拍到桌子上:“這是你的離職公章,收好。”
楊照林低頭看了一眼,直接收起。
段老太太看著這離職公章,也維持不了淡定。
她雖然現在比較看重裴希,但楊照林畢竟是她一手培養的,眉眼冷漠,聲音沉下來:“照林,你知不知道,若是離開了研究院,以後再進研究團隊,要難上十倍。”
楊照林把離職公章收起,抬頭的時候,依舊淡定,“知道。”
裴希原本以為這次來,能看到楊照林服軟,沒想到一夜過去了,他依舊這個樣子。
不過一個機翼而已。
裴希也冷笑,她看著楊照林,冷笑:“行,你為了孟拂那一家人這樣,你覺得自己很有骨氣是吧?希望你別後悔。”
楊照林依舊不卑不亢。
楊萊也未曾說話。
裴希直接轉身離開,再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她轉身,諷刺的看向楊照林:“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了,從今天開始李院長也不會找你了,你去洲大的推薦信他也不會給你寫!好自為之吧。”
她直接離開。
段老太太跟著出去,面色陰沉,站在門口不遠處的孟拂跟楊夫人,段老太太依舊未曾注意到。
孟拂後半截,聽到尾。
她看著跟著自己出來的楊夫人,偏頭,“表哥是被實驗室趕出來了?”
楊夫人一愣,“這……”
孟拂沒聽,直接往門內走。
楊夫人抓著孟拂的手臂,要跟她解釋:“阿拂,這件事跟你沒關系。”
然而,她根本就扯不動孟拂。
“離職公章給我看看。”孟拂進門,朝楊照林伸手。
楊萊跟楊照林也聽到了楊夫人的聲音,楊照林淡淡抬頭,似乎並未感覺到傷心,把離職公章遞給孟拂,依舊一如既往的微笑,“這其實沒什麼事。”
孟拂打開,掃一眼,確定了是離職公章,冷白的指尖點著離職公章,微微側頭:“表哥,介意加個新的研究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