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的洪水浩浩蕩蕩,水面上也漂浮著無數的雜物。衣服、被褥、雜草木柴以及傾倒的數目跟死去的家畜,中間還夾雜著一些屍體。這些屍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因為泡在水裡猙獰恐怖,非常可怕。
祁老太爺站在高處看著這一幕,面色陰沉得可怕。
突然,有個衙差大聲說道:“雨小了,大人,雨小了。”
方知府聽到這話趕緊衝出去,然後驚喜地叫道:“雨真的小了,小了。”
沒一會,雨停了。
祁老太爺看著眾人歡喜的樣子,沉著臉說道:“現在高興還太早了。過兩天洪水退了,還有諸多的事要做。第一,嚴厲打擊盜匪維護各縣鎮的治安;第二百姓防疫的准備;第三,做好災後重建的工作。”
方知府聽得連連點頭。
雖然祁老太爺已經致仕,但這次的事祁家出了大力。所以,很多事情方知府都願意聽他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祁老太爺手裡有大宗的糧食,賑災的事得倚靠他。
大雨停了眾人看到了希望,原先鬧事的也都不再鬧了,都安靜下來了。大家都在等待著待洪水退去,然後重返家園。
顧老太太卻是心頭不安,避開眾人問了清舒:“這雨真停了不會再下嗎?”
清舒點頭道:“我記得是到月底大雨就停了,然後就沒再下了。”
她並沒記多少天,只記得在月底停。然後過了好幾日,她們才搬回桃花村。當時光顧著搞衛生,外面的事並沒去關注。
洪水退去得很快,到第二天早晨就能看見顯露出來的平洲城了。隨後四原山上的百姓,都開始夏衫了。
清舒跟祁家等在四原山有房子的人家並沒急慌慌地下山。如今山下肯定又髒又亂,還不若留在山上。這裡至少干淨,安全。
只小半天功夫,山上就沒人了。借住在她們家的祁氏族人,也搬回祁家去了。
祁夫人過來,與顧老太太說道:“三娘,過幾日我們就回福州去。”
顧老太太愣住了:“為什麼要這般急切地趕回福州去?”
“你屯糧的事整個平洲的人都知道。你覺得你留在平洲還有安寧日子嗎?三娘,該做的咱們都做了,咱們這把老骨頭留下來也再做不了什麼。後續的事,就交給官府吧!”
說到這裡,祁夫人笑著說道:“你放心,你的功勞誰都不能抹殺。就算方知府想這般做,老太爺也不會同意的。”
顧老太太壓根就沒想過要好處,她聞言點頭說道:“好。等我去太豐縣看過老頭子的墳,我們就回福州去。”
祁夫人搖頭說道:“三娘,你現在已經是所有人的肥羊。要上墳,等年底我跟你回來去,現在不適宜。”
顧老太太苦笑一聲道:“好,都聽你的。”
祁夫人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清舒說道:“清舒,你也與我們去福州。到了福州,你再坐海船去京城。”
清舒自知留在平洲也幫不上什麼忙,有心身邊的人也不准許。沒辦法,她太小了。
“好,我們去福州。”
鄔易安卻不同意:“清舒,你要去福州你自個去,我要留下來幫那些災民。”
清舒反問了一句:“你能幫災民什麼?”
鄔易安氣呼呼地說道:“大水剛過各處肯定又髒又亂,其他做不了,難道幫著掩埋屍體清洗街道這些我還做不了。”
“只要閆叔同意,我沒意見。”
閆叔怎麼可能會同意:“姑娘,到時候讓侯五他們留下幫助那些災民,你還是跟著林姑娘去福州吧!”
鄔易安氣得要死。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洪水退去後的第三日,林家就來人報喪說林老太太死了,讓清舒趕回去奔喪。
有道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而且上輩子在她死後,老太太也硬朗得很。所以,她真的無法相信林老太太就這麼死了。
林承安嘆了口氣說道:“洪災前你祖父跟你二叔沒回桃花村,你祖母不放心逼著你三叔去找他們。當時洪水都到山腳下,你三叔怎麼去找?就算他有這個心,也出不去。你祖母著急上火,當時就暈過去了。還好你三叔攢了一顆人參,用那人參吊著她的命。讓她熬到洪水退去,見了你祖父跟二叔最後一面才去的。”
清舒哦了一聲道:“那你等會,我換身衣裳就跟你去。”
祖母過世,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都上門通知,清舒不回去肯定不行的。
祁夫人得了消息就過來了,她與清舒說道:“我明日就與你外婆回福州。等喪事辦完後,你也趕緊來福州。”
顧老太太不願意,說道:“讓清舒一人留在平洲我哪能放心,等清舒參加完葬禮後我們再一起去福州。”
祁夫人說道:“你離開平洲清舒就能安然無事,相反,你留在這裡她才危險了。這個時候糧食就是命,你手裡那麼多糧食大家都盯著你。”
“可這些糧食我已經交給官府了。”
祁夫人說道:“他們不相信的。而且他們要抓了清舒逼你給糧食,你會不想方設法去弄糧食給他們嗎?”
鄔易安有些疑惑地問道:“顧外婆已經將糧食捐出去了,等官府一賑災他們就知道了,為什麼會不相信呢?”
祁夫人看了易安一眼,說道:“平洲因為三娘的警示以及官府的告示,老百姓大半手裡都存了糧食。而其他遭災的地方,如今還不知道具體情況。若情況比平洲嚴重,欽差肯定是要征調這批糧食的。所以,這些糧食平洲的災民未必吃得上。到時候,被餓瘋了的災民可能會將怒火發泄到她身上。”
而這,也是她要顧老太太急速回福州的原因。
鄔易安說道:“就算真將糧食征調了,那也是欽差所為與顧外婆何干?”
清舒沙啞著聲音說道:“餓到了一定地步連人都吃,又哪會去管這些。”
聽完這話,顧老太太苦嘆一聲道:“好,我明日就跟你回福州去。清舒,這段時間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跟護衛分開。等你祖母頭七過了,立即回福州。”
“好。”
鄔易安拍著胸脯說道:“顧外婆你放心,我會保護好清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