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舟剛下船就碰到下大雨。這麼大的雨也沒法趕路,所以他就在碼頭旁邊的一家茶樓歇腳。
他讓幾個隨從在外等,與蓋春兩人進了茶樓。也沒要包廂,就叫了一壺酒跟一碟花生米坐到已經有人的桌上。
聽到對面的幾個人正在說霍家的事,沈少舟抿了一口酒後問了年歲大的那個粗漢:“這位老弟,你們說霍記商行被人砸了,怎麼回事?”
聽他說話就知道是本地人了,這粗漢笑著說道:“你這段時間肯定不在福州,不然不會不知道霍記商行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
粗漢說道:“霍記商行的大當家帶的船遇了海賊,這些海賊不僅將貨物都搶了還將船上的人都殺了。”
沈少舟一臉震驚地說道:“這些海賊也太猖狂了,再這樣下去誰還敢帶船出海啊?”
粗漢心有戚戚地說道:“是啊!最近確實很亂,再這樣下去我們生計都成問題了。”
因為海賊猖狂,以致現在幾個商行出船的次數大大減少。霍記商行的事一出,這一個月都沒船出海了。他們以前一天忙到晚,可現在經常沒活干。
沈少舟抿了一口酒,輕聲問道:“你剛說霍記商行被砸了?什麼人砸的?那些貨商嗎?”
有些貨商會付一部分定金給商行,這樣緊俏的東西會優先供應他們。至於定金兩家約定好,而若是船出事到時就得將定金返回給他們。所以,沈少舟才會有此一問。
粗漢搖頭說道:“不是那些貨商,是船上那些遇難的家屬。死了那麼多人,霍家竟一分錢都沒給那些遇難者的家屬。這些人一怒之下,就跑去將商行打砸了。”
沈少舟臉色微變:“為什麼沒給那些遇難者家屬撫恤金?”
跑船風險大但報酬高,另外船主也會允許帶一點私貨。而若是他們出事,商行也會給家屬一筆豐厚的撫恤金。
沈少舟以前帶船出海,雖當時海賊沒這麼猖狂但也經常會死人。可只要是出事,他都會給很高的撫恤金。跑船的人,大部分都是想多賺錢讓家小有更好的生活。所以此舉很得那些船員的心,也讓他們死心塌地為霍記商行賣命。
粗漢笑了下說道:“不是他們不給,而是霍大當家出事的消息一傳出來,花樓跟賭坊就跑去霍家要債了。老弟,你知道霍家大公子欠了花樓跟賭坊多少銀子,加起來十六萬兩銀子啊!”
沈少舟眉頭皺成井字了,他當年去平洲時就與大哥說過要對霍英航嚴加管束。現在看來,大哥是沒管住他了。
粗漢繼續說道:“霍家將那些貨商的錢還了以後,已經沒錢再還賭坊跟花樓的錢。那些人可是狠角色,看他們還不出錢就將霍家人都趕出來,將那大宅子給霸占了。”
“那他們現在在哪?”
這個粗漢還真知道,笑著說道:“霍家的女兒女婿也還在福州做生意,霍家一家人投奔女兒女婿去了。”
不等他開口詢問,粗漢就笑著說道:“說起來霍家的這位女婿真是不錯,為了幫岳家還債將鋪子都轉讓出去。”
沈少舟笑了下,只是那笑卻不達眼底:“是挺孝順的。”
就在此時,蓋春在外說道:“老爺,雨停了,咱們走吧!”
沈少舟朝著那粗漢,很客氣地說道:“我要回去了,你們慢慢吃。”
他們知道沈濤住的地方,所以叫了一輛馬車過去。走了兩刻鐘左右,突然聽到一陣喧嘩聲。
車夫說道:“這位老爺,前面有人在鬧事,我們過不去了。”
一下馬車,沈少舟就看見前面的宅子門口圍著三四十號人。而這些人,此時正圍著大門叫嚷著再不出來就砸門了。
見有人開始撞門,沈少舟疾步走上前呵斥道:“住手。”
這些來要錢的都是遇難船員的家屬,大部分人都認識沈少舟。其中一個年歲稍大的人看到他眼淚嘩嘩地落:“二當家的、二當家的,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我家黑子一去不回,我家大孫才三歲,她媳婦肚子裡還懷著一個。商行一份錢不賠,以後這一家老小吃什麼用什麼?”
一個上婦人也哭喊道:“二當家的,我當家的也沒了,我兒日日要吃藥等著錢救命。可是商行一分錢都不給,讓我們娘倆怎麼活啊?”
沈少舟在商行非常有威信,他招招手讓大家安靜下來後說道:“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放心,虧了誰也不能虧了死去的兄弟。”
這話的意思他不會置之不理,眾人聞言頓時安心了。
沈少舟說道:“你們先回去,我晚些就讓商行的人核實情況。核實清楚了,我會親自將撫恤金送到你們手上。”
一個鼻子旁邊有顆黑痣的男子大聲叫道:“你不會是想將我們騙走,然後帶著他們跑吧?”
沈少舟轉過頭看向他,那目光如利刃讓黑痣男有些膽寒。
收回目光,沈少舟冷冷地說道:“你們若是不放心,就留幾個人再門口看著。若是我帶著一家老小跑了,被你們抓到任由你們處置。不過,若是你們誰敢再鬧事一分錢都別想拿。”
剛才那老者卻是看向沈少舟說道:“二當家,老朽在家等你。”
說完,他將與自己關系親近的十幾個人回去。其中一個人有些遲疑,老者說道:“二當家早就退出商行,他完全可以不管這事。可他現在願意擔下這事,我們還有什麼不能相信的。”
老者很清楚,霍家連宅子跟商行都被抵押哪還有錢給他們。來這裡鬧也不過是希望沈少舟出來擔下此事,如今沈少舟已經承諾會給他們撫恤金,也就沒必要再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