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全城戒嚴
溶月聞言一愣,輕蹙了眉頭,略帶不解地看向蕭煜。
他在打什麼主意?
見溶月不接話,蕭煜勾勾唇,眼眸中笑意加深,語氣愈發和顏悅色起來,“可是俞某唐突了?”
一旁的趙菱容已從方才失態的驚艷中回過神來,見蕭煜對溶月示好,眼中閃過一絲不甘。
她咬了咬下唇,主動接話道,“俞公子初來涼州?不知是做何生意的?”
蕭煜也不拿正眼瞧她,只涼涼睨她一眼,語氣清冷,“趙小姐這是在代父盤查?”
語氣不無嘲諷。
趙菱容一怔,臉色刷一下就白了。
她長這麼大,還沒被人這麼冷嘲熱諷過。
俗話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她沈溶月是郡主又如何?她爹便是將軍又如何?在隴西郡這個地方,凡事還不得都聽自己爹的?這個俞蕭,居然敢對自己出言無狀?
一時間心情壞到了極點。
再看到蕭煜對上溶月溫潤的笑臉時,臉色就更白了。
她趙菱容哪一點比沈溶月差了?
心中怒火湧上,卻愈發揚起了一股勢在必得的鬥志。
俞蕭是麼?咱們走著瞧,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成為我的裙下之臣。
想到這,她按捺住心中湧上的復雜情緒,清宛一笑,“俞公子說笑了,小女子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蕭煜的目光在她面上轉了個圈,很快又別開去,眼中波瀾無痕,遞給溶月簪子的手卻一直未收回,面上帶了絲蠱惑人心的笑意。
同為女子,溶月自然沒錯過趙菱容那一閃而過的驚艷,不禁腹誹,這個妖孽,又在外面招蜂引蝶了。
本不想接,權當給蕭煜傳遞一個自己生氣的信息,只是看到蕭煜禍人的容色,還有眼中隱隱流動的波光時,又忍不住心軟了。
還沒想好怎麼找個借口,一旁的掌櫃見氣氛有些不對,忙笑著打圓場道,“郡主,這位公子也是好意,並無冒犯郡主的意思。若郡主喜歡這簪子,不如小的出個主意,郡主花錢把這簪子買下來便是。”
溶月揚了揚眉,這倒是個好主意。
贊許地看了掌櫃一眼,轉向蕭煜道,“既然俞公子肯割愛,我便卻之不恭了,只是斷沒有平白收了公子東西的道理。若俞公子同意的話,不如依了掌櫃所言,俞公子開個價。”
蕭煜似笑非笑,盯了溶月一瞬才輕啟水潤薄唇報了個價出來。
溶月點頭,應了下來,示意後頭的雲苓拿銀子出來。
亦風衝她點了點頭,也是目不斜視的模樣,只是接過銀子的瞬間,輕輕用指尖撓了撓雲苓的掌心。
雲苓渾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圓圓的杏眼看向亦風。
看到她炸毛的樣子,亦風似乎心情很不錯,唇畔彎出個似有若無的弧度,又趁著眾人不注意,衝著雲苓眨了眨眼睛。
雲苓氣得火冒三丈,但心裡明白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狠狠地回瞪一眼,又面色從容地退回了溶月身後。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溶月和蕭煜身上,自然沒人注意到這個小插曲,只有玉竹發現了一些端倪,眉頭皺了皺,很快便又舒展了開來。
溶月接過簪子,衝著蕭煜笑著道了謝,便不再看他,轉身朝向一直沉默的李敏君,“李小姐,你可有看上的?”
李敏君神色似有些恍惚,聽到她問話,抬頭衝著溶月笑笑,隨手從盒中挑了支點翠蝶形銀簪,“就這支吧。”
蕭煜也未多說,吩咐亦風去找掌櫃把手工費結了,交代妥當,帶著亦風亦寒往門口走去。
路過溶月身邊時,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得到的聲音傳音入密過來,“阿蕪,明日巳時時醉仙樓見。”
溶月面色如常,只有眉梢幾不可見地動了動。
兩人錯身而過,蕭煜的衣袂輕飄飄拂過溶月下垂的手背,待回過神來時,他已消失在門外,只留一室幽幽冷竹香。
待李敏君付了款,兩人也沒有理由再待在這珍瓏閣了,溶月朝還有些怔愣的趙菱容示意了一下,帶著丫鬟朝外走去。
“郡主,還想逛逛麼?”出了店鋪,李敏君笑問。
“這興慶縣有沒有什麼出名的酒樓?”
李敏君略一沉吟,張口道,“前頭有家醉仙樓,那裡的酒菜還不錯,郡主想去嘗嘗嗎?”
溶月搖搖頭,“不了,要回府了,改日我再去試試。”
李敏君便也沒有多勸。
“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吧。”溶月停下腳步,“今日多謝李小姐了。”
“郡主若是不介意,可以叫我敏君。”李敏君笑道,看著溶月眉眼彎彎。
溶月不動聲色凝視了她一瞬,很快也揚起一抹笑容,“好。”
兩人道過別便分開了。
“郡主,回府嗎?”玉竹小聲道。
“去醉仙樓看看。”溶月抬腳朝前走去。
醉仙樓門前人聲鼎沸,客來雲集,並不難找。
溶月立在門口,定睛打量了一眼醉仙樓的金字招牌,正當身後的雲苓玉竹以為她會進去時,溶月卻驀然轉了身。
雲苓和玉竹對視了一眼,忙跟了上去。
回了府,用過午飯,溶月回了房間,將蕭煜那支簪子拿出來放在桌上,定定地看著出了神。
“郡主。”雲苓挑簾進來,看到桌上那碧玉蓮葉簪,眼光閃了閃,看向溶月,“您要午睡麼?”
溶月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把玩著那支簪子,須臾抬了頭,“讓張培去查查李敏君。”
*
翌日。
溶月梳妝完畢,手中捏著張培傳來的薄薄幾張紙,目光定在上面一行行看過去。
李敏君,隴西郡郡尉李時初之女。郡尉,郡守佐官,掌全郡軍事。
原來也是將門之女,難怪雙手虎口處有薄繭露出,言辭也比一般閨秀要爽利。
李時初是上任隴西郡郡守一手提拔上來的人,據說上任隴西郡郡守是被趙維擠走的。所以李時初同趙維關系並不大好,時不時會同趙維發生些齟齬。
難怪李敏君和趙菱容的關系也是泛泛,卻主動向自己示好。
溶月看完最後一個字,將手中的紙張扔進房中燃著的炭盆中。
火舌很快吞噬了紙張,頃刻間便化為了灰燼。
溶月起身進了裡屋,再出來時,已換了一身男裝。
“郡……”簾櫳聲響,走進來一襲翠衫的玉竹,待看清楚溶月的裝束,不由一愣,“主”字也梗在了喉中。
“您要出門?”她看著溶月奇道。
“嗯,出去有事,你和雲苓不用跟著了。”溶月這次打算偷偷出府,所以並不准備帶上玉竹和雲苓。
玉竹急道,“郡主,您一人出去太不安全了,好歹帶上奴婢們啊。”
溶月看著她笑,“你們又不會武,帶上你們也無用啊。”
玉竹怔愣一瞬,很快又道,“那郡主帶上張侍衛吧。”
溶月佻達一笑,從牆上取下鞭子纏在腰間,“我誰也不帶,就帶上這鞭子就夠了。”
“郡主……”玉竹還欲多說,溶月擺擺手制止了她,“若有人問起,你和雲苓替我瞞著點,我很快就回來了。”
玉竹急得滿面通紅,“郡主,您好歹告訴我您要去哪啊?”
“醉仙樓。”扔下這三個字,溶月負手瀟灑著走出了房間。
將軍府後院有一道偏僻的角門,平日裡都落了鎖,鮮有人至。溶月前些日子偶然發覺了,神不知鬼不覺從曹管家那裡將鑰匙騙了過來。
她閃身出了自己的院子,見沒人注意到自己,月白色的身影很快隱入小徑中,不見了蹤影。
片刻,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出現了一個白衣翩然的公子,烏發高束,腰間垂下碧色玉環,端的是風姿無雙。
溶月左右打量了一番,搞清楚了自己所處的位置,在周遭姑娘*辣的目光中大踏步朝醉仙樓走去。
“這位公子,裡邊請,請問幾位?”一踏進醉仙樓,便有熱情的小二迎了上來。
因沒到飯點,大堂中坐著的食客並不多,見溶月進來,幾道審視的目光射了過來。
溶月不予理會,只看向小二,輕聲道,“可有位姓俞的公子?”
小二立馬點了點頭,也壓低了些嗓音道,“有的,這位客官,您樓上雅間請。”
溶月跟在小二時候,在樓上最裡邊一扇房門前停了下來。
小二抬起手,在門上恭謹地敲了三下,“公子,您等的人來了。”
“進來。”房中傳來蕭煜沉涼如水的聲音。
小二伸手替她推開門,側身讓道,“公子,您裡邊請。”
溶月點頭含笑謝過,抬步進了房中。
一進去,便愣住了。
這雅間裡的布局,同京中來兮樓中碧落閣的布局簡直是一模一樣。
溶月的怔愣不過一瞬,很快明白過來,走到蕭煜面前坐下,直直凝視著他漆黑如墨玉的眼眸,“阿煜,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蕭煜勾唇,將斟好的茶盞往溶月面前推了推,“阿蕪可有想我?”
他不提倒好,一提溶月便來了氣,抬眼瞪他一眼,沒好氣道,“不想,我吃好睡好,有什麼可想的?”
蕭煜眉眼含笑,“阿蕪這是在暗示,這些日子想我想得茶飯不思輾轉難眠?”
溶月不答,只氣鼓鼓地盯著面前的青釉色茶盞。
蕭煜伸出手來捉住她放在桌上的小手,看著她眼中隱有歉疚之意,“阿蕪,是我不好,本想著很快追上你們的,只是這次宮裡派來的尾巴有些難纏,我費了好大力氣才甩掉。”
溶月愕然,“宮裡派人跟蹤你,是皇……那位嗎?”
蕭煜點頭。
溶月抬頭擔憂地看向蕭煜,“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沒有。”蕭煜唇畔笑意加深。
“這麼說,那個女人派人半路截殺我們的事他也知道了?”溶月輕蹙眉頭。
“自然。”蕭煜肯定地點了點頭。
看來,宮裡有人要遭殃了。想到這點,溶月不禁彎了嘴角。突又想起一事,“蘇蘇和樓姑娘呢?”
“還在游山玩水呢。”
溶月驚詫看去,“蘇蘇肯接受樓姑娘了?”
蕭煜一笑,“接不接受我看也沒多大關系,反正樓姑娘是跟定他了。”
想到蘇涼一臉郁卒的模樣,溶月不禁失笑,先前的不快倒也消去不少,想到自己的擔憂,又道,“你日後什麼打算?當真在興慶縣住下?”
“自然。”蕭煜挑眉,“阿蕪在哪,我便跟到哪。”一貫溫潤的臉上難得出現了幾絲吊兒郎當的神情,活脫脫一副紈绔子弟的神態。
溶月不理他,繼續問道,“以商人身份?”
“是的,玉石商人。”
聽他說起玉石,溶月便想起昨日之事,“那簪子,是怎麼回事?”
好端端的,蕭煜怎麼會想起親自繪制圖紙去做簪?
“自然是為了討阿蕪歡心了。”蕭煜如今這些肉麻的情話是張口即來,溶月好歹適應些了,不再如先前那般動不動便臉紅。
見她面色如常,蕭煜眉梢微聳,接著道,“本想著今日給你個驚喜,沒想到陰差陽錯鬧了昨日那一通出來,不過好在簪子最終還是到了你手裡。喜歡嗎?”
看著他眉梢眼角笑意滿滿的模樣,溶月自然沒法再生他的氣了,點了點頭。
“還有一事,你那堂姐,被老五提做了側妃,你可知道?”
“在表姐的來信中聽說了。”想到這,溶月便覺得有些糟心。
“老五被皇上罷了督工之職,你放心,沈家二房翻不起什麼大浪來的。”
不知為何,聽到蕭煜的保證,溶月頓時安心不少。
她抬頭望一眼窗外漸中的日頭。
“我這次是偷偷溜出來的,你沒什麼大礙我就放心了,我得回去了。”溶月不能多待,親眼見到蕭煜無事便放了心,起身准備告辭。
“這麼快?”蕭煜詫異,“本來還想請阿蕪嘗嘗這醉仙樓的特色菜的。”
溶月回首一笑,頰邊鬢發微動,“這醉仙樓反正也是阿煜的產業,我想,哪天來都是一樣的吧。”
蕭煜無奈勾唇,“那下次再見吧。”有天機和天佑跟著,他倒不擔心她回去路上的安危。
“對了。”溶月走了幾步,又回首道,“你現在住哪?”
“在將軍府附近租了個院子,所以我和阿蕪日後可是鄰居了。”蕭煜笑得風華瀲灩。
溶月不禁暗笑自己多慮了,以蕭煜的性子,必然事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怎麼會輪到自己操心呢?
“那我走了。”她笑笑,出了雅間。
一出醉仙樓,溶月便覺得街上的氣氛有些不對勁。路上行人都是行色匆匆,埋著頭朝前趕。街邊的小商販也都在急急忙忙地收拾著攤位。
發生什麼事了?
溶月一把攔住一位埋頭朝前趕的老伯,開口問道,“這位老伯,發生什麼事了?”
那老伯被人攔住,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剛要訓斥,抬頭瞧見溶月俊秀得有些過分的面容時,臉上的怒意退了些,沉聲道,“年輕人,官府發通知了,全城戒嚴,大伙都趕著回家呢,你也快些回去吧。”
“好好的,官府為何戒嚴?”溶月不解道,卻沒聽到回音,抬頭一瞧,方才那老伯已經急匆匆走遠了。
溶月愈發狐疑了,正准備再攔下一人問問,眼前黑影一閃,卻是天機現了身。
“郡主。”天機湊近些,壓低聲音道,“王爺吩咐我們趕緊送郡主回府。”
“發生什麼事了?”
“赤狄國君陷入昏迷,國內形勢不明,邊境官兵蠢蠢欲動。為防有人渾水摸魚混入城中,趙大人下令全城進入戒備狀態。”
溶月一聽,也顧不上旁的了,快步朝侯府奔去。
一路疾行,依舊沿著來時的路回到了侯府後院角門處,四下一瞧,見沒人注意,貓腰鑽了進去。
照著原樣將門上了鎖,又腳步未停地趕回院子裡。
剛一踏進院落,站在門口團團轉的玉竹快步朝她奔來,口中小聲道,“郡主,您總算是回來了。”
“怎麼了?”溶月一邊朝裡走一邊問道。她很少見到玉竹這麼火燒眉毛的樣子,莫非出什麼事了?
“方才夫人派了人來叫郡主過去,奴婢先打發了。若郡主再不回來,奴婢們便只好向夫人說出實情了。”
娘找她,怕就是為了全城戒嚴之事了。
溶月心中明白,急急換了衣服朝侯夫人院子去了。
“娘,您找我?”
溶月自行掀了簾子進了房,便看到沈慕辰也在這裡。
“哥哥也在?”溶月有些詫異。
“最近邊關不穩,爹讓我回來說一聲,讓府裡人最近沒什麼要緊事不要輕易出門。”
侯夫人事先已經從沈慕辰那裡了解到了原委,看向溶月,叮囑道,“阿蕪,你要聽話,最近不要偷偷溜出府去了。”
溶月有些心虛,低著頭應了下來。
侯夫人又仔細囑咐了兩人幾句,見快正午了,便留了兩人一起用飯。
吃過飯,侯夫人照例是要小憩一下的,溶月和沈慕辰便起身退了出去。
出了侯夫人院子,溶月抬眼打量一眼沈慕辰,“哥哥,怎麼覺得最近老不你的人影啊。”
沈慕辰笑笑,“我天不亮就跟著爹去軍營了,你當然見不到我了。”
溶月頗有些好奇,“哥,你一個文弱書生,去軍營做什麼?”
沈慕辰抬手給了她一個爆栗吃,看上去很痛,實際下手很輕。他瞟她一眼道,“你的功夫都是我教的,哪裡看出我文弱了?”
溶月“嘿嘿”一笑,“逗你玩的哥,不過說真的,爹爹帶你去軍營做什麼?”
“是我向爹要求進軍營歷練一番的。”沈慕辰隨口道。
“什麼?”溶月大驚,“你又沒有受過操練,進去能做什麼?”
“什麼都不能做,所以需要從一個最普通的小士兵做起。”
溶月愕然,沒想到哥哥居然這麼快便把他自己想做的事付諸行動了。抬眼看見沈慕辰剛毅而堅定的面容,不由有些唏噓。
若哥哥不生在沈家,他必然能像爹爹那般驍勇善戰,在沙場上拼搏出另一個輝煌來。
可惜了……以為上位者的猜疑和忌憚,是絕對不允許沈家出第二個將軍的。
溶月定定地想著心事,便有些出神了,沈慕辰喚了她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阿蕪想什麼呢這麼入迷?”沈慕辰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哥哥,你在軍營好幾天了,爹身邊的幕僚副官你都了解了嗎?”
沈慕辰有些不大明白她這話的意思,遲疑著道,“見是見過,不過並沒有說上話。爹並不想太多人事先知道我是他兒子的事。”
溶月“哦”了一聲,又叮囑道,“哥哥,你平常有空幫我多多注意他們,看他們平日裡都跟哪些人有過接觸?”
沈慕辰聞言頗有些詫異,“注意爹身邊的幕僚看副官做什麼?難不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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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發晚了,明天要工作一天,估計也要晚上發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