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認錯,禁足
不過,若是文淑還在,也輪不到蕭氏做皇後。當初將蕭氏從貴妃扶正為皇後,也是因為鎮國公府,倒不是因為蕭氏這個人有多麼適合做皇後。
元熙帝本就不喜歡她,再加上蕭氏性子多少有些清高無趣,所以即便她貴為皇後,也不得元熙帝的多少寵愛。
也正因為元熙帝對蕭氏沒有愛意,所以他才會這樣不留情面的痛斥蕭氏,並且,以清明的心態看穿蕭氏的心思,不讓蕭氏的詭計得逞。再加上他的一顆心從來都偏向齊灤,蕭氏母子自然是得不到他們想要的做主和公正了。
被元熙帝如此痛斥,蕭皇後心中當真是又愧又悔又怒又怨,雖然這關雎殿中沒有別人,只有元熙帝和她母子,再就是元熙帝和她身邊貼身服侍的人了。
但蕭皇後卻覺得,就像是被人扒下衣裳裸/身示眾一樣,實在是難受得很。因家世好身份高,她入宮後就直接封妃,後來生了齊溢,就直接冊封為貴妃,因為元熙帝寵愛文淑皇後,所以後宮之中不設皇貴妃,而蕭氏也是唯一的貴妃。
所以說,蕭皇後這些年,也只是屈居在文淑皇後之下,是一人之下眾嬪妃之上的地位,但對於她來說,這並非榮耀,卻是屈辱。
文淑皇後活著的時候,她自知得不到元熙帝的心,所以只管安安分分的做她的貴妃,撫養齊溢長大,文淑皇後不在了,她也不是沒想過要去挽回元熙帝的心,但元熙帝偏偏是個長情的,即使文淑皇後已經不在了,他也沒有對旁人動心過,更沒有對旁人有過這樣的恩寵了。
就算是對待文淑皇後留下的唯一兒子,也比對其余的兒子要好得多。
這讓蕭皇後怎能不怨?怎能不想到就生氣,就覺得不甘心呢?
她做皇後的這將近十年裡,確實是在背後對寧王有些動作,但是那些不過是她憤懣之下的宣泄罷了,根本動不得寧王分毫,而她自問,自己做皇後還是很盡心盡責的,她心裡更是明白,除卻自己的家世不言,像元熙帝這樣的人,如若她的皇後當真做得不好,也是一樣會被廢掉的。
元熙帝之所以留著她,無非是不想惹麻煩,皇後可廢,但卻難廢。蕭皇後也正是篤定了這一點,所以情急之下雖扯著齊溢來元熙帝跟前求一個做主,但電光火石之間,這些利害關系她全都想過了。她本來以為,至少寧王傷了齊溢這件事是事實,就算元熙帝偏心,也不能不怪罪寧王的,寧王總要落個不是的。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元熙帝不僅偏心,還以惡意來揣度她,認為是她處心積慮,最後,她倒是把自己和溢兒都陷入了這樣難堪的境地裡。
想到這些,蕭皇後又怎能不傷心後悔呢?可是,縱然如此,她卻不願意把這口氣咽下去,若是讓她再選擇一次,她還是要為溢兒出頭的。
蕭皇後知道元熙帝正眼含怒意的盯著自己,她卻不願意抬頭,她很想開口說自己沒有錯,說溢兒也沒有錯,這一切的錯都是因為皇上偏心,因為皇上的偏心才會造成寧王勢大,也正因寧王勢大,才會讓他們兄弟相傷。
但這些話,蕭皇後終究沒有說出口,她知道,如果她把這些話說出來,元熙帝必定會大怒,而元熙帝盛怒之下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也不難預料,必然是對他們母子的狂風驟雨。
可是,她苦心隱忍這麼多年,並非要的是這樣的結局。她還沒做夠皇後,溢兒也還沒有長大,還只是個沒有爵位的皇子,她絕不甘心因為自己的衝動而失掉他們現在擁有的這一切。
盡管她根本不想認錯,但是,她很清楚的明白,只有她現在認錯了,元熙帝才能稍稍消氣,她和溢兒才能有將來。
等度過眼前這關,她絕不會再如此衝動了,既然元熙帝心裡根本沒有他們母子,那她還奢望什麼,又對他心存什麼幻想呢?將來的一切,還得靠她和溢兒自己籌謀。
不論是太子之位也好,讓寧王傾覆也罷,這一切,她都要靠自己,她就不信她做不到!
一念及此,蕭氏眼底淌過深切的恨意,她卻依舊伏地,聲音平緩的開口道:“皇上教訓得是,臣妾知錯了。臣妾日後一定謹記皇上教誨,再不生事。”
齊溢心頭不忿,不想這次告狀就這麼草草結束了,可是一想元熙帝方才的厲聲斥罵,他便心有余悸,也不敢隨意亂開口了,只是眼見自己母後都不為他出頭了,心裡又著實不甘心,再想起眼下的處境,他又覺得父皇偏心太過了些,他和母後來告狀,就算父皇不相信他們的話,難道不該把寧王找來跟他對質的嗎?
就這麼一味的維護寧王,卻不管事實是怎樣的,這也太過偏袒了吧?
齊溢想到這裡,覺得自己又有話要說,便直起了身子,剛要開口的時候,卻忽而看見自己母後一眼瞪過來,那眼神中阻止和警告的意味很濃,齊溢愣神間,倒是沒有立即開口。
元熙帝聽聞蕭皇後認錯,心道這蕭氏還算識趣,沒有繼續鬧下去,他剛想緩和了語氣再安撫蕭氏和齊溢幾句的時候,卻不想外頭人通報,說是寧王來了。
元熙帝原本就是想讓齊灤來與齊溢對質的,並沒有想著一味的偏袒齊灤而不聽齊溢之言,但見了齊溢和蕭氏之後,聽他們口口聲聲都說齊灤有錯,卻絲毫不提及自己的錯處,元熙帝心中就有些生氣了,加之他洞悉蕭氏的心思,蕭氏又打擾了他在關雎宮的獨處,這種種惱怒湊在一處,他便沒忍不住,在齊灤來之前就先重重斥責了蕭氏和齊溢一頓。
此時聽見說寧王來了,他那想要安撫蕭氏的心思也就褪去了,只抿了抿唇,等齊灤進來後再說。
齊灤送了凌遙回明王府後,也沒回寧王府,就直接往宮城方向而去,哪知在路上就遇見了元熙帝派出來尋他的人,既然遇見了,自然也無需再去尋找寧王了,所以,兩班人馬彙合在一起,簇擁著寧王就入宮了。
齊灤入關雎殿後,一眼就看見了跪在那裡的蕭皇後和齊溢。他面上冷冷淡淡的,心中卻在冷笑,看來他和阿遙果然沒有猜錯,齊溢一回宮就來尋父皇告狀了。
見了元熙帝,齊灤行禮問安後,就望著元熙帝道:“父皇尋兒臣回來,是要問我有關四弟的事情嗎?”
“不錯,”元熙帝點點頭道,“方才,皇後帶著溢兒到朕這裡來,請朕替溢兒做主,說你方才在宮外遇見了溢兒,卻因為凌二姑娘的事一言不合,所以你劍指溢兒,逼他向凌二姑娘道歉,你還割破了溢兒的脖子,有這等事嗎?”
齊溢抿唇道:“敢問父皇,您可聽四弟說起過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嗎?”
元熙帝挑眉,還沒開口呢,一旁的齊溢就忍不住插嘴道:“大哥,我還沒來得及跟父皇說呢,你就回來了。”
“那這麼說起來,父皇還是不知內情的了?”
齊泯看了齊溢一眼,而後望著元熙帝道,“父皇,既然兒臣和四弟都在這裡,那還請父皇容兒臣將方才的情形細述父皇知情。四弟在這裡,兒臣也不會說謊的,但凡言語有所不實,四弟大可指出來,便是反駁我,我也無話可說。但我說的若都是實話,四弟也不要污蔑我無故傷人,橫豎父皇在這裡,你既然要父皇做主,那就靜聽父皇決斷便是了。”
齊灤還不知他來之前元熙帝已經把蕭皇後和齊溢痛斥一頓了,他自認自己一點錯處都沒有,即便劍指齊溢不對,他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能說的,是以神情端肅嚴正,不等元熙帝和齊溢再開口,便從遇見齊溢的情形開始說起,把剛才發生的情況一五一十的都說給元熙帝聽了。
他道:“……四弟對阿遙口出不遜,我自然是要讓四弟對阿遙道歉的。阿遙是我未來的妻子,也是未來的寧王妃,更是四弟的長嫂,四弟失言,原本就該道歉,何況他話中還辱及阿遙母親呢?四弟不肯道歉,我便抽出短劍要挾四弟,說那些話,一半是嚇唬一半是真心。如果四弟乖乖道歉,我是絕不會為難四弟的。四弟頸上的傷便是佐證,後來四弟道歉了,我不是也沒有傷害四弟的性命麼?”
“父皇,我承認我是有私心的,生而為人,我有感情也有看重的人,豈能沒有一點私心呢?別人傷害我也就罷了,但我不能容忍別人傷害阿遙。”
齊灤承認自己有錯,但卻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一番話說得義正言辭,鐵骨錚錚。
“我所說的這些情形,沒有半分摻假,父皇若是不信,可以聽聽四弟的說法。當時,還有三弟,凌家大姑娘和永安侯府的齊姑娘在場,並四弟跟前的幾十個護衛,他們都是看見聽見了的,我想,縱有人說謊,但絕大多數人當不會說假話,父皇也可以去問問他們的。”
齊灤抿唇道,“不過,我出手傷了四弟,這是事實,如果父皇定要罰我,我也認了,絕沒有二話。”
齊灤言罷,就那麼直挺挺的跪下了,等著元熙帝罰他。
元熙帝望著齊灤敢做敢當的樣子,眼中隱有贊賞,他輕輕點了點頭,對著齊灤抿唇道:“灤兒,起來吧。”
即便是聽說了這樣的來龍去脈,元熙帝也沒有半點想罰齊灤的意思。
元熙帝從齊灤身上收回視線,又帶著微冷的神色看向齊溢,冷聲道:“朕就知道,若無緣故,灤兒豈會對你拔劍相向?你對凌二姑娘出言不遜,侮辱她,這是你身為皇子該有的德行麼?若是當時朕在場,朕只怕也要逼你道歉!要你道歉是正理,你難道還委屈了?”
“灤兒跟凌二姑娘當眾表情唱歌,又與你什麼相干?這也是他兩個之間有感情罷了,朕都沒說什麼,你有什麼看不慣的?再說了,即使於他們的身份不符,將來就是傳開了,這也是他們與民同樂,難不成你還想以此為由,陷害你大哥嗎?”
元熙帝這話出來,齊溢也知道了,他這次的告狀算是徹底沒戲了。
不但要告倒寧王成了難事,就連他自己都惹了元熙帝不痛快,反倒是他這個告狀的人挨罵了。
齊溢此時才算是體會到了方才他母後的心情了,眼下這個局面,父皇偏心的真是讓人不甘心,偏偏他卻沒膽子反駁父皇的話,又怕父皇龍顏大怒,自己反倒是偷雞不成蝕把米,所以想來想去,齊溢也只能承認是自己錯了。
他也如方才蕭皇後那樣,伏地請罪道:“父皇教訓的是,兒臣有錯。兒臣不該對凌二姑娘出言不遜,日後,兒臣再不敢如此了。”
他一面認錯,一面心中恨意叢生,大哥最好為他自己祈禱,有朝一日,別落在他手中,否則的話,他定叫大哥和那個低賤的庶女生不如死!
到時,他定將今日之屈辱百般償還在他們身上!
看蕭氏和齊溢都認錯了,元熙帝也不再繼續發作了,他抬了抬手,讓蕭氏和齊溢都站起來,才望著蕭氏道:“皇後,朕今日說了這麼多,想來你們也知道自己的錯處了。今日朕說的那些話,你回衍慶宮後,要好好的想,仔細的想,好好的反省一下。朕也不罰你,只讓你在衍慶宮裡閉宮自省一個月罷。宮內庶務,暫且讓賢妃代理,你把女則抄寫十遍,等你想清楚了,再把東西給朕,到了那時,朕自會讓你再盡皇後之責的。”
“至於溢兒,朕念他年少,就讓他在皇子所禁足兩個月吧。也好好想想朕說的這些話,想清楚了,再來見朕。灤兒傷了溢兒,你們要朕替你們做主,灤兒也承認他自己方才有所不妥,也算是給你們道歉了。所以,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朕不希望日後還有人再提此事。如若朕發現有人散播謠言詆毀灤兒,朕絕不輕饒。你們聽明白了嗎?”
元熙帝的處置,根本就不是齊溢和蕭皇後想要的結果,但天子之言,根本沒有更改的余地。他們縱使再不甘心,再不情願,覺得元熙帝太過偏心,也不敢再辯,只能規規矩矩的領了元熙帝的恩典,謝恩後便母子相攜離去。
望著齊溢和蕭皇後的背影,元熙帝的眼神還是很冷,很快就是灤兒的大婚之期了,他若是不想個法子壓制一下蕭氏和溢兒,說不定到了灤兒婚期之時,他們還要生事的。所以,為了灤兒安安穩穩的成婚,最好的法子,就是將皇後和溢兒分別禁足了。
齊灤對於這樣的結果倒是並不意外,他早就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了,只是心裡,倒是有些唾棄蕭氏和齊溢的自不量力。
像是知道齊灤此時在想什麼一樣,元熙帝慢慢起身,走到齊灤跟前,望著齊灤微微笑道:“灤兒,你一定很疑惑朕既然如此疼你,在諸皇子之中最為偏心於你,卻又為何在明明知道蕭氏曾利用十年前的那件事來散布流言詆毀你的時候,沒有出面維護你吧?”
“父皇?”齊灤絕沒有想到,元熙帝此時竟會提起這件事,這件事是他心中的一個結,雖然梗在心裡,他卻不敢去問元熙帝。此時驟然聽見元熙帝自己提起,他自然是驚詫的。
看著齊灤那極為酷似自己心愛之人的面容,元熙帝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而後,他的眼中便多了幾分感慨,他擺了擺手,示意齊灤不要開口,等齊灤不說話後,就聽他幽幽地道:“朕如此待你,是希望朕還在的時候,你就能學會自保,乃至於學會冰冷,學會無情,學會在風霜刀劍之中長大。”
“朕疼寵你,也對你要求嚴格,朕既是嚴父,也是慈父。但這些對你來說都是不高的,若想成為太子,乃至於帝王,你總得經歷些常人難以承受的壓力和詆毀,那樣的話,你才能忍受得了這高處不勝寒的帝王生活,明白麼?”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