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鼠血有毒,雨中傳書(含留言滿150加更)
凌鼎帶著蓮童來給凌遙看傷,本是一番好意,卻並沒想到凌遙所說的這些。待聽了凌遙的話之後,凌鼎心中一驚,才想到這一點不利之處,若是被寧王知道了他帶著蓮童來給遙兒看傷,寧王只怕不會想到這是他的一番好意,以寧王護短的性子,恐怕確實會認為他是別有用心的。
便在瞬息之間,凌鼎便明白了自己此番行為的不妥之處,對於凌遙的拒絕,也未生惱意,當下便笑道:“是,遙兒說得對,是父王疏忽了,父王也是對遙兒的一片關心,所以一時未想到這一層,還望遙兒不要見怪。”
他帶著蓮童過來給凌遙看傷,確確實實是一番好意,也是向凌遙示好之意,但要是被凌遙給誤會了,那就是得不償失了,所以凌鼎見此事不成,當即便不再勉強了。
凌遙微微笑道:“多謝父王關心。父王放心,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對於凌遙的疏離態度,凌鼎也知道這是他多年冷落張氏造成的,現而今就是有心彌補,他也知道這一時是急不來的,但是從現在開始,對凌遙進行補償,以便一點一點的抹掉他在凌遙心中原有的那個印像還是可以的。
所以,在聽了凌遙的這話後,凌鼎又笑道:“從前父王對遙兒關心甚少,是父王的不是,往後不會再這樣了。遙兒的腿傷有寧王殿下的人照顧著,父王也是放心的,只不過,這隨風院實在是太破了,並不適合遙兒居住,不如父王另收拾個院落出來,遙兒搬過去住?”
不給看傷也就罷了,那麼,他提出給凌遙新找一個住處住著,想來凌遙也是不會拒絕的吧?
畢竟這隨風院實在是太破舊了,他另給凌遙尋一個好地方住著,這份心思應當是正合遙兒之意的。
凌遙聽了這話,微微抿唇,她沒想到話說到這個地步,她拒絕了凌鼎一次,凌鼎卻仍是如此鍥而不舍的非要向她示好,凌遙心中不耐,眼裡便有了幾分冷意,雖然面上還帶著幾分笑意,眼裡卻已經沒有笑了,她望著凌鼎淡淡的道:“多謝父王。只不過,我在這隨風院中住慣了,倒也不想再另找住處住著了。何況,這隨風院裡收拾一番,也不算太破,最重要的便是,我喜歡這裡的清靜,可以方便養傷。所以,父王不必替我費心了,我住在這裡挺好的。”
凌遙頓了頓,為防止凌鼎又出什麼主意來折騰她,便又淡聲道:“父王,您不必覺得愧對我,那些事兒也不是您做的。我方才已經說過了,您也不必覺得虧欠我,所以,更不必補償我什麼的。我現在一切都很好,我也只想就這樣繼續下去,並不想改變什麼,所以,還請父王不必這般關注我,還像以前那樣就好。不管怎麼說,父王終究是父王,而我,終究是明王府的庶女,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即便我真有什麼需要,我自然會去同王妃說的,父王不必費心為我籌謀,父王的心思我也明白,父王只管放心,只要大公子不再招惹我,我自然不會同他為難的,便是寧王殿下,也不會再為難他的。”
一念及此,凌鼎復又高興起來,雖然此行他希望替遙兒所做的事情都沒有完成,但是他的目的還是達到了,他讓遙兒知道了他的用心,遙兒也讓他知道了遙兒並沒有將他當做外人,這就足夠了。
凌鼎笑道:“既如此,那父王便不打擾你休息養傷了,父王這便回去了,哦,對了,昨日父王進宮時,皇上還說起了寧王殿下與你的事情,遙兒,寧王殿下可有與你提過婚事的事情?”
“聽說,寧王殿下昨日將你帶去承恩侯府了?”
凌遙抿了抿唇,想了片刻後,才道:“是,寧王爺確實帶著我去了承恩侯府,說是承恩侯和侯爺夫人想見一見我罷了。昨夜也是侯爺夫人盛情挽留,又因為天色太晚了,所以才在侯府盤桓一夜才沒有回來的。說起我與寧王爺的婚事,想來,還是要等寧王爺向皇上說了,才會有旨意下來的。如今,皇上雖知道我與寧王爺有情,卻還不知寧王爺有心娶我。”
方才回來的時候,齊灤送她到府門前二人道別時,齊灤就小聲同她說過了,他一會兒進宮時,便會去跟皇上提及他二人的婚事,並且跟皇上商定婚期,齊灤說,賜婚的聖旨很快就會下來的,想來此時,就算提前給凌鼎一句實話也沒什麼,反正他遲早是會知道的。
凌鼎得了這話,也就放了心了。他又與凌遙說了幾句閑話,便帶著蓮童出了隨風院。
看著凌鼎那安然模樣,蓮童倒是有些不甘心了:“王爺,凌姑娘屢屢拒絕您的要求,她是不是太過分了些?而且,此番王爺好意過來瞧她,她卻一件事兒也沒有應,這豈不是無功而返麼?”
“你覺得這是無功而返?”
凌鼎笑道,“我卻不這麼覺得,遙兒雖沒有應了我的要求,但是她已明白我的心意,這就足夠了。何況,我從前確實對遙兒的關注太少,不怪她不信任我。不過,有句話她說對了,我們終究是父女,所以,蓮童啊,不著急的,只要往後我們對她多一些關心,她自然會打消疑慮,與咱們親近起來的。畢竟他母親和弟弟都沒了,她不依靠我這個父王,又能依靠誰呢?即便她要與寧王成婚,她也依舊是我明王府嫁出去的女兒。”
“再者說了,咱們也不能太操之過急了,以免引起遙兒的反感,那樣可就得不償失了。”
蓮童素來都是聽凌鼎的,見凌鼎已想得如此清楚,又如此說了,他自然也沒有什麼話說了,便跟著凌鼎走了。
凌遙在凌鼎走後,一直沉默著不說話,羅羅看凌遙如此模樣,等了一會兒實在是忍不住,還是開口問道:“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羅羅有些擔心,怕明王那些話惹了凌姑娘不高興,又或者說她怕明王此番過來的舉動惹了林姑娘不快。
凌遙回神,轉眸就看見了羅羅眼中流露出來的擔心,她當即抿唇笑道:“沒事兒,我方才只是在想,父王他是不是太閑了,所以才有空閑到我這隨風院裡頭來,如果真要是他太閑了才要來插手我的事情,那我便給他找些事情做吧,省得他老是盯著我這裡。”
羅羅想起自己方才聽到的事兒,便對凌遙道:“凌姑娘,我方才聽說,明王爺自從昨日從宮裡回來之後,昨日和今天都不曾出門去,像是專程在府裡等著姑娘似的,姑娘這才一回來,他便過來了。府裡都在私底下議論,說明王爺是不是轉性了,竟不出府去尋歡作樂了。”
“父王昨日被皇上宣召進宮,為了凌玨的事情得了一頓訓斥,哪裡還會再有心思出去尋歡作樂呢?這會兒他只怕心裡就是惦記著討好我等於討好寧王爺了,想來不只是今日,就是往後的時日裡,他只怕輕易也不會出門的,父王的逍遙日子算是到頭了,”
凌遙微微冷笑道,“不過,我卻不耐煩陪著他演什麼父女情深的戲碼,為了讓他的注意力盡快轉移,又為了給他找些事情做,看來助齊氏有孕的事兒,是不能再拖了。”
凌遙沉吟片刻,對著羅羅道,“羅姐姐,一會兒用了晚膳,你便去秀水閣一趟吧。就同齊氏說,我明兒就去她的秀水閣中替她診脈去,讓她做好准備。”
“姑娘明兒就去?”
羅羅一愣,又道,“可是,方才王爺送姑娘回來時還說了,說明兒要來隨風院看姑娘的,若是姑娘去了明王妃那裡,王爺怎麼辦呢?”
凌遙抿唇笑道:“難不成王爺來了我便不能去了麼?沒事兒的,我在齊氏那裡又耽擱不了多久的,王爺若是來了,便讓他在隨風院中等著我吧,齊氏的事兒,我既然已經決定了,此時也不便再更改了。”
羅羅聽得此言,自然也是無話可說了。
凌遙笑了笑,便不再多言了,她心裡記掛著昨日出門時尚未完成的試驗,便讓羅羅將她帶到隔壁屋子裡去,便要羅羅去西廂裡再抓兩個老鼠來,羅羅知道她又要干那給老鼠解剖的事情,只得去了。
回來時,凌遙見羅羅身上衣裙有些濕意,便問道:“外頭又下雨了?”
羅羅點頭道:“是啊,這雨瞧著比早上要大些。”
凌遙抿唇,透過窗格往外看去,果真瞧見外頭復又天陰下起雨來,這冬雨最是陰冷潮濕,凌遙怕羅羅穿著淋濕了的衣裙會生病,在接過她手中的老鼠並在解剖台上綁定了之後,便催著羅羅去換衣裳去了。
“羅姐姐快去換衣裳吧,等你把頭發擦干了再過來就行,我這裡還有事兒呢,也不需要羅姐姐在這兒看著我的。”
羅羅依言去了,凌遙坐在解剖台前,拿著細柄的尖利手術刀便對著吱哇亂叫的老鼠腹上割了下去。
伴著屋外檐下的滴答雨聲,凌遙神色冷峻嚴肅的在給老鼠做解剖,並且,小心翼翼的取了老鼠的血跡出來。
羅成找人給她做得這把手術刀,絕對比不上現代的技藝。但是,卻已經是這個時代所能鑄造出來的最好的金屬切割器具了。她在老鼠身上試了兩天,覺得用起來還算順手,只可惜這刀片還做不到靈活拆卸,到底還是工匠的技藝不行,做不到她想要的那一種。
所以說,這柄刀給老鼠用還行,給人用,還是不行的。
凌遙將羅羅臨時給她做得手套脫下,這手套也不是一次性的,但是上頭沾了老鼠的血跡,所以也只能用這麼一次了,下回要是再給新的老鼠解剖,自然又要用一雙新的。
凌遙將解剖台收拾了一下,才將昨日出門前和方才取出的老鼠血液放在了自己跟前。凌遙細細觀察之下,才發現昨日取出的血液已經呈現出了暗沉的顏色,而今日取出來的血跡,還是很鮮艷的紅色。
凌遙想,這老鼠的血跡在常溫保存之下還能沉澱下來,果然是有問題的。
一旁的羅羅自換衣回來後,便一直站在一旁看著凌遙所為,此時,她見凌遙將從承恩侯府中所得的沉木盒子拿了出來,手持銀針,竟將那銀針漸漸沉入方才取出的老鼠血跡中,不由得一愣,想問凌遙在做什麼,卻又怕打擾凌遙,還是自己忍住了這心頭的疑問。
凌遙此刻正全神貫注的做著她的事情,並沒有注意到羅羅的神情。
她從向竑儒給她的沉木盒子中取出兩根銀針,分別插/入兩個血跡中,默等了一刻鐘之後,她將兩個銀針分別拿出來查看,果然看見銀針浸入血跡的部分都已經發黑了,而且,是很黑很黑的眼色。
凌遙微微眯眼,道:“這些老鼠身上,原來還有毒啊。”
羅羅看不懂凌遙在做什麼,更不懂凌遙的話是什麼意思,此時見了凌遙出聲,她便跟著問道:“姑娘在做什麼?為什麼說這些老鼠身上有毒啊?”
“羅姐姐你看,這銀針浸入血跡的部分都黑了,不論是昨日取的這一瓶,還是今日取出來的這一瓶血跡,都是有毒的,兩根銀針上的狀況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這說明什麼?說明不管是常溫保存還是新鮮取出的血跡,都是有毒的,”
凌遙將兩根銀針拿起來,小心翼翼的給羅羅看了一眼,才抿唇道,“上次喂了這些老鼠屍油後,才讓它們去咬人的,屍油的毒性並不是很大,並不足以致人於死地,那些人是死於群鼠瘋狂的撕咬的。但是我後來偶然間卻看見,那些屍首眼下呈現青黑之色,甚至連眼白都變黑了,這等異狀,像是中了毒,我那會兒心裡就起了疑惑,懷疑這些老鼠有問題。所以,才來做這個試驗的。”
凌遙道,“我懷疑它們身上帶了毒,卻不知是哪一部分帶了毒,只好解剖來看看。可惜這柄手術刀是沒法兒試毒的,正巧昨日去了承恩侯府上,侯爺送了我一副銀針,這銀針是能夠試出毒來的,我今日便拿來嘗試了一下,果然在取出的血跡裡試出毒來了。所以說,據我分析,那些人雖然死於群鼠的撕咬,但在群鼠咬他們之後,想必也是接觸到了這老鼠身上的毒,所以,屍首才會呈現出那樣的狀態。”
“只不過可惜了,屍首我已經讓你們給燒了,不然留下來的話,說不定等我研究之後,還能發現更有意思的東西呢。”
一聽說凌遙還想研究那些屍首,羅羅就禁不住頭皮發麻,她心裡只在慶幸,幸好那日把那些屍首都給燒了,否則的話,凌姑娘非要研究,她和大哥還是真攔不住的。這研究屍首也就罷了,屍首身上有毒,若是凌姑娘不小心中了毒,她可怎麼跟王爺交代呢?
但羅羅心裡也還是有些納悶,這好端端的,那些老鼠的血跡裡怎麼會有毒呢?
羅羅心裡想不通,便問道:“姑娘,這老鼠身上怎麼會有毒呢?你原來住在這兒,這事兒你原本知道麼?我記得姑娘曾說過,從前你與這些老鼠朝夕為伴,你那時可知道它們有毒啊?再說了,若是真的有毒,令堂又怎麼敢讓姑娘與這些老鼠相處一室呢?”
“我以前從不知這些老鼠身上有毒啊。”
羅羅的這些疑惑,也正是凌遙心中疑惑的。
若非是她注意到了那些屍首的異常,她是絕不會想到這些老鼠身上有毒的。就連她都要這麼麻煩才能試出來這些老鼠身上有毒,原主又怎麼會知道呢?
既然原主不知道,張氏又讓原主與這些老鼠朝夕相處,想必,張氏也是不知道的吧?否則的話,她怎麼能放心呢?
若是如此說來,張氏和原主都是不知情的,那麼,這些老鼠是誰尋來的?那人將這些有毒的老鼠放在隨風院裡,是何用意?
凌遙想到此處,忙對著羅羅道:“羅姐姐,你去把小雪請過來,我有幾句話要問她。”
羅羅剛要走,又被凌遙叫住了,只聽她道:“罷了,我這裡還沒有收拾,恐她來了害怕,就不要讓她過來了吧。羅姐姐,你直接過去代我問她幾句話,你就問問她,當初西廂屋子裡的那些老鼠是誰尋來的,再問問她那人為何要尋來這些老鼠,你再替我旁敲側擊一下,看看我母親當時知不知道這些老鼠是有問題的。不過,你別同她說這些老鼠是有毒的,我怕她聽了害怕。”
羅羅問話去了,在凌遙將那銀針擦拭干淨之後,羅羅就回來了,凌遙忙問道:“怎麼樣?”
羅羅答道:“我將姑娘的話問了,小雪說,這些老鼠就是令堂當初親自尋回來的。具體是怎麼尋回來的,小雪也不知道,但小雪確定沒有外人知道。小雪說,當初令堂將這些老鼠尋回來,就是為了保護姑娘不受凌玨公子的侵擾,也為了不讓陸王妃發現姑娘的美貌,以免生了害姑娘之心。至於這些老鼠有什麼問題,小雪說她不知道,她說這些年,她也沒見到這些老鼠出什麼問題,只不過比旁的老鼠聽話些,像是被令堂馴養了一樣。”
凌遙擰眉,這些老鼠是張氏尋回來的?那這麼說,這老鼠的事,沒有外人知道咯?
羅羅見凌遙這個樣子,她便道:“姑娘,我再三問過小雪了,她說,這些老鼠的事情,只有令堂大人最為清楚,旁人是一概不知道的。便是真有什麼問題,她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凌遙聽了這話,抿唇道:“我娘已經沒了,我也沒處找她問去,那這話豈不是說,這老鼠血中為何有毒之事,成了一樁無人知道的懸案了?”
羅羅點了點頭,道:“恐怕是這樣的。”
“罷了,沒人知道就沒人知道吧,既然母親當初沒告訴我,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事,不知道也就罷了,為了這個,也不值當再去問什麼人了,”
凌遙沉吟片刻,決定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這都是陳年舊事了,張氏都沒了,而既然張氏都不肯說,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凌遙也沒有打算刨根問底,她也不一定非要知道這個事情的答案,“羅姐姐,這件事兒,你也不必再同旁人說起了,只你我二人知道就好了,就連王爺,也是不必說的。”
羅羅素來聽凌遙的話,當下便點了點頭,之後又問道:“可是,這些身上帶毒的老鼠可怎麼辦呢?”
原先羅羅就覺得這些老鼠留著沒什麼用處,眼下知道了這些老鼠都是有毒的,她便覺得這些老鼠挺危險的,若是長久留著,只怕不好。
凌遙勾唇笑道:“這還不好辦麼?一個個都解剖了,將血取盡,然後將毒血凝制成毒丸,放在瓷瓶裡收著,不就好了麼?”
羅羅一驚:“姑娘要這些毒丸做什麼?”
凌遙笑道:“自然是留著有用處的啊。”難得有毒血可以制/毒,她豈能不物盡其用呢?
羅羅抿唇,沒說話了,制成毒丸雖不好,但總比留著這些老鼠要好。
其實羅羅不知道,凌遙心裡還有一層心思在的,凌遙還不知這些毒血中都有些什麼毒,再加上毒血保存起來不太方便,她便干脆將這些毒血制成毒丸,一則便於保存,二來,將來帶去承恩侯府,或者可以問一問向竑儒,這毒丸之中到底有些什麼毒。
她總覺得這事兒不像是她想像的那麼簡單,但又不願意在羅羅面前表現出她對這件事的在意,便只好在暗地裡調查了。
*
翌日早起,下了一夜的冬雨仍未停歇,這裡羅羅因為下雨,正勸凌遙緩一緩等雨停了再去秀水閣時,外頭卻響起了羅成的聲音:“凌姑娘,王爺打發蔡桓來傳話了。”
凌遙便揚聲道:“進來吧。”
蔡桓依言進來,卻並不敢離得太近了,生怕自己身上的寒氣會衝撞了凌遙,便只站在門簾處說話。其實,他倒也不是這麼細心會體貼注意到這些的人,是方才在外頭時,羅成在他進屋之前低聲囑咐過他的話,他進了屋後,才跟著照做的。
凌遙望著蔡桓笑道:“王爺打發蔡大哥來說什麼?”
早起時,她瞧見外頭雨這麼大,就猜到齊灤可能不會過來了,這會兒齊灤沒來,是蔡桓一人過來的,可不就正應了她的猜想麼?
哪知齊灤並不是因為雨大才沒來的,但聽得蔡桓答道:“凌姑娘,王爺打發我來,是想要告訴姑娘,今兒王爺不得出宮,就不能來看姑娘了。”
蔡桓道:“王爺親自給姑娘寫了一封信,讓我帶給姑娘,說他要說的話都在信上了。還請姑娘看完了,給王爺回個信讓我帶回去才好。”
蔡桓一行說著,一行便拿出一封書信來遞了過來,羅羅走過來替凌遙接了,又走回去遞給凌遙。
凌遙拆了書信,凝眸看時,只見那字瀟灑肆意,好看得很,她唇角就先勾起一份笑意來,她還從未見過他的字,卻沒想到,齊灤的字竟這麼好看。
他的信是這樣寫的——
阿遙:我昨日回宮,同父皇提了你我成婚之事,父王當時就同意了,只不過,父皇說,這些日子要專心忙皇祖母的大壽,還不能為我賜婚。父皇說,他要先見過你,再挑一個好日子為我們賜婚。阿遙,你放心,父皇是皇帝,君無戲言,他既然同意了,那就一定會兌現承諾的。
不過,我只怕近些日子都不能去明王府看你了。昨日我去給皇祖母請安,皇祖母說我成日在外頭也不知在忙些什麼,她都見不到我,說她心裡惦念我,所以近些日子不許我回府了,在宮裡替我收拾了屋子住著,讓我在宮裡陪她。父皇知道了此事,也應准了,讓二哥去京郊大營接手了練兵之事,命我同禮部一起籌備皇祖母的大宴,眼瞧著日子都近了,我實在是忙得很,沒有時間來看你,請你不要怪我。
阿遙,我雖不能去見你,但見字如面,我囑蔡桓要帶你的回信來,請你千萬給我回信啊。
凌遙看罷了齊灤的信,含笑問蔡桓道:“蔡大哥稍等,我這就回信。”
作為一個優秀的外科醫生,自然是硬筆軟筆都是練過的。
凌遙接過羅羅遞過來的毛筆,凝神想了一會兒,才落筆寫道:阿灤,你只管安心陪伴皇太後,我這裡很好的,你無需掛心。等到了相見之期時,你我自會相見的。天氣寒冷,你要注意保暖,隨時添衣,不要生病了才好。
她寫了這幾句話,思忖片刻,覺得不錯,便放下了筆,將那信箋折疊起來放入信封之中,再由羅羅拿了去封口,然後交給蔡桓讓他帶回去給齊灤。
見蔡桓將她的信鄭重收好,凌遙便笑道:“辛苦蔡大哥了。”
蔡桓嘿嘿一笑:“多謝姑娘關心,我不累,我沒事兒的。”
蔡桓言罷,便跟凌遙告辭走了。
凌遙拿著齊灤的信又瞧了一遍,才囑咐羅羅去拿個紅木盒子來,將齊灤的信放入其中。齊灤不來,她雖然有些失落,但也不至於傷心難過,她兀自坐了一會兒,心情自然也就調整過來了,齊灤是有事要忙,並非故意不來,她是能夠理解的,何況,她自己也是有正事要做的。
想起和齊氏的約定,凌遙重整了精神,她看了看外頭陰陰的天氣,抿唇道:“這雨也不知何時能停,咱們不等了,直接去秀水閣吧。其實也就是咱們出去這一段路不大好走,等過了竹林,走過石橋後,自然會有回廊可供避雨的。羅姐姐,你打著傘吧,也不必擔心我,沒事兒的。”
雨中散步,在凌遙看來,倒是個極其浪漫的事情。羅羅拿著是一柄十八骨的黃桐大傘,足夠遮蓋她兩個人了。
再加上身邊又有羅成在,凌遙絲毫沒有感覺到任何雨滴落在她的身上,羅家兄妹兩個都是極其細心會照顧人的,所以這樣的天氣裡,只要有羅家兄妹在,盡管她腿腳不便,凌遙也是敢出門的。
到了秀水閣裡,齊氏早就候著了,一見凌遙來了,忙吩咐丫鬟們替凌遙三人收拾了一番,凌遙進了暖和的屋中,換下有些濕了的鞋襪,這才覺得舒坦了許多。
待大家都收拾好了之後,凌遙這才抱著手爐與齊氏相對而坐。
見齊氏望著她,凌遙笑道:“王妃怎麼了?我人都來了,王妃還在等什麼呢?你把手伸出來,我替你診脈。”
昨夜,她已經翻過承恩侯向竑儒給她的那些施針書冊了,看過了文淑皇後的批注,她對今日給齊氏診脈又增添了許多的信心。
齊氏依言,將手伸出來,放在脈枕上,凌遙屏氣凝神,閉目調息片刻後睜眼,便將手擱在了齊氏的腕脈上。
一屋子丫鬟都被齊氏遣了出去,屋中只有櫻桃和羅羅二人服侍,見凌遙已經開始給齊氏診脈了,二人都放緩放輕了呼吸,生怕打擾了凌遙的診脈。
約莫等了兩刻鐘之後,凌遙才將手從齊氏的腕上拿開,她面色沉靜,看不出絲毫異樣,便聽她問齊氏道:“王妃每月的葵水可是正常按日子來的?”
齊氏抿唇答道:“是正常按日子來的。”
凌遙又細細觀了齊氏神色,微微蹙眉,她方才探到齊氏的脈像有些異常,可看齊氏的氣色卻未見異常,齊氏看她這副樣子,略有些緊張,問道:“遙姑娘,我的身體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啊?”
凌遙抿唇道:“按方才的脈像,王妃脾胃虛寒得厲害,肝氣不足,血氣不足,這是大病之像,這兩個月之中,王妃應該是病過一場的,可是,看王妃如今的氣色卻很好,這就奇怪了。王妃是否在喝藥調養?”
齊氏聽了凌遙的話,暗自心驚,只得答道:“是,兩個月之前,我確實病過一場,大夫說,我身子虛弱,應當喝藥調養,是以,如今還在喝藥。”
凌遙微微眯眼,她盯著齊氏的面容看了許久,忽而冷聲道:“王妃這病,恐怕不只是病那麼簡單吧?王妃其實是中了毒吧?”
凌遙看齊氏雖然氣色紅潤,可鼻根部卻隱隱透著暗沉的黑色,結合方才她探查到的脈像,而這處的穴位又正好歸入胃經,甚至不必用銀針試毒,凌遙都能看出來,這是余毒未清的征兆。
“這毒是何人對你下的?”
凌遙已經篤定齊氏兩個月前中過毒了,她盯著齊氏問道,“時隔兩個月,想必你應該查清楚了對你下毒的人是誰吧?你喝藥調理兩個月,身上卻仍是余毒未清,想來這毒很是烈性,難怪你的身子會虛弱成這樣。”
凌遙的問話,齊氏卻不肯答:“遙姑娘,你問的這些,與我們現在所謀之事又有什麼關系呢?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你只需處理好現在的事,過去的事,也不必再說了。”
凌遙聞聽此言,卻冷聲道:“王妃這話錯了。要想有孕,必須要有一個適合懷孕的身體,你如今這個樣子,身子看似健康,卻仍有余毒未清,脾胃又如此虛弱,你如何能懷孕生子?難道你就不怕你的孩子一生出來身上就帶著你的余毒嗎?再說了,你既然是信我的,又有什麼可隱瞞的?即便你不肯說,我也能試出你體內的毒是什麼,不過多費些功夫罷了,你又何必隱藏?”
凌遙也知道,齊氏不懂得醫,這些道理,與她說了也是無用,緩了緩,只得又道,“便是果真不想讓我知道的秘事,那你只需告訴我,你所中之毒是什麼,再把你喝藥調理清理余毒的藥方給我看看,也就是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