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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三章 言逆耳,字誅心(1)

  

  

  然後上頭還說,讓他暗地裡派人跟著,如果寧王妃確實出宮了,那就行了。

  但是,上頭卻沒告訴他說,寧王妃要去見鳳鸞宮見宸妃娘娘怎麼辦啊。

  凌遙答了這話,自然是不會站在那裡等一個太監回話的,她也不管這位聽了她的話在那裡愣神的大太監,只管噙笑轉身就走。

  轉身約莫走了兩三步,凌遙故意用那大太監還能聽到的聲音對著身側的北影和尚希二人笑道:“那位宸妃娘娘的容貌跟文淑皇後差不離,我瞧了生氣,寧王殿下也瞧了生氣,咱們這就去見她,把她那張臉劃花了,那才叫解氣呢!”

  北影和尚希二人聞言,都笑道:“主子說得極是!主子吩咐帶的各種刀具,奴才們都是帶在身上了的!等一下到了鳳鸞宮,不必主子動手,只要主子說想怎麼劃,奴才們就怎麼劃!”

  北影說著,還特地將預備好的幾把長短不一的刀具拿出來顯擺,那鋒刃上的寒光,看得那個大太監心頭一緊,覺得自己背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素聞得寧王殿下冰冷無情,怎麼這位寧王妃也這麼血腥狠毒呢!

  雖然知道寧王妃此行去鳳鸞宮是要對宸妃娘娘不利,但這位大太監也不敢攔著寧王妃,那刀劍可不長眼的,要是他出頭去攔著,寧王妃一個生氣,叫人一刀捅死了他,那豈不是得不償失麼!

  既然上頭沒有吩咐該怎麼做,這位大太監倒也機靈,沒有貿然上前去阻攔,而是招了招手喚來一個小太監,低聲在他耳邊囑咐幾句後,那小太監便往勤政殿飛奔而去報信去了。大太監看他走遠了,這心才放下來。既然上頭沒吩咐他怎麼做,而這位寧王妃又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他也只好找總管大人求救了。看看皇上那邊怎麼個應對的法子就好了。正好也不必他去出頭。

  尚希伶俐,眼睛也尖,她原本就是一直用眼角余光在觀察盛寧宮宮門前的那些太監的,這會兒正巧看見了這一幕,忙含笑走近凌遙,在凌遙跟前低聲笑道:“主子,那大太監果然叫人去給勤政殿報信去了!想來不過一會兒,皇上便會遣人來請主子過去的。”

  凌遙聞言,微微一笑,可見她的計策還是管用的。

  可是,喜悅之余,凌遙心中不免有些心酸,為了齊灤覺得心酸。

  她此番進宮來,第一件事就是來盛寧宮向高太後問詢當年舊事的具體過往。第二件事就是去找元熙帝理論秦嫣兒封妃所引起的這一系列的問題。但是她在進宮之前就知道,去盛寧宮見高太後固然容易,但是要想在見完高太後之後見到元熙帝,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她料定元熙帝會看出她此番進宮來的目的,所以為了他的計劃按照他所預想的那樣發展,元熙帝應當是不會見她的。

  所以,這一番思慮之下,凌遙就想出了這麼個法子。以她寧王妃的身份,要去鳳鸞宮見宸妃,當是沒有人敢攔著的。那個守在盛寧宮外的大太監,確實也沒有攔著她不讓她去。

  再加上,她故意用那個大太監能聽見的聲音說出那番話,就是要讓那個大太監在慌亂之下給勤政殿那裡報信去。她早已看破了元熙帝的安排和計劃,所以她心裡很清楚,這個秦嫣兒在元熙帝心中的分量還是不輕的,如果她要去劃花秦嫣兒的臉蛋,元熙帝是絕對不會允許她這樣做的。

  但是呢,這宮裡除了元熙帝,還真沒人能攔得住她,所以,元熙帝為了讓她罷手,就一定會召見她的。

  想想也真是讓人鄙夷,元熙帝竟是這樣迷戀那張跟清影公主一樣的臉。她的這個法子,她自己知道是有效的,但為了齊灤心酸,也是真心酸。沒想到夫妻父子這麼多年的感情,竟也是比不過那張跟清影公主一樣的臉蛋啊……

  只不過,元熙帝若是不如她猜想的那樣,不理會她的行為的話,她也算是賺到了。跑去鳳鸞宮劃花秦嫣兒的那張臉,想想就讓人很興奮啊,她連刀具都帶上了,絕對不是說著玩的。

  凌遙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帶著北影尚希二人堅定的往鳳鸞宮去了。

  勤政殿這邊,元熙帝已經聽到了冉英泰的回稟,卻沉默了半日,都沒有開口說話。

  冉英泰多少能猜到元熙帝的幾分心思的,他等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道:“皇上,想來這會兒寧王妃都快到鳳鸞宮門口了,要不要奴才派人去把寧王妃攔下來啊?”

  元熙帝一想也是,豈能任由寧王妃在宮闈之中胡鬧呢?他剛想說好,卻又在話出口的時候咽了回去,因為他想到了從前齊灤給他說過的那些事,寧王妃的那個性子硬得很,雖然每回在他跟前,寧王妃都極為收斂,但是他心裡清楚得很,寧王妃可不是那等溫順乖巧之人,這回既然說了這樣的狠話,她就一定會說到做到的,指不定還有什麼謀劃在裡頭呢!

  就算冉英泰親自去攔,都未必能攔得住她!

  想到這裡,元熙帝才開口道:“不必了。你親自去追寧王妃,把她帶到勤政殿來,朕要見她。”

  他雖然一點兒也不在意秦嫣兒這個人的死活,但是她的那張臉,他到底還是不希望被人毀壞掉的。好歹也是跟筠兒一樣的臉蛋,雖然不是筠兒,但放在身邊有時候看看緬懷一下也是好的,實在是不能叫寧王妃給劃花了去。

  冉英泰得了這話,告退之後,忙著就去找寧王妃去了。他就怕去晚了,寧王妃真的把宸妃的臉給劃花了,那他怎麼跟皇上交代呢?

  凌遙到鳳鸞宮跟前的時候,冉英泰就追到了凌遙,聽了冉英泰的話,凌遙笑了笑,道:“有勞冉公公傳話了。”

  她臉上雖笑著,眼底卻有冷意,果然元熙帝還是舍不得讓人損害了秦嫣兒那張臉的。

  不過,此番無法毀了秦嫣兒的臉,倒也無妨。以後多得是機會可以收拾秦嫣兒,倒也不急在這一時,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先要把眼前的問題解決了才是。

  在勤政殿見到元熙帝後,看著元熙帝那絲毫沒有什麼變化的模樣,凌遙不禁想起齊灤的病容,還有高太後憔悴的面容,心裡不由得更冷了幾分,連帶著她眼底的冷意也更甚,難道這個世上除了清影公主,這個男人對旁人都是鐵石心腸的嗎!這般冷凝的態度,凌遙根本看不出元熙帝對齊灤有著絲毫的關心!

  心裡這般想著,但凌遙並未因此而失卻禮數,仍是如常給元熙帝請安:“見過父皇。”

  元熙帝揮了揮手,示意凌遙起身,然後才淡淡開口道:“你見過太後,已知道了當年舊事過往,是嗎?”

  凌遙看元熙帝一直看著手中的奏章,並沒有看她,心中也無甚感覺,她要見元熙帝,此番也已經見到了,既然見到了,這該說的話遲早是會說的,她也不著急,所以,眼中冷意漸漸退去,平靜答道:“是,見過皇祖母了。皇祖母將當年舊事之過往悉數都告訴臣媳了。”

  元熙帝還是沒抬頭,聽了這話,淡聲問道:“既然都已經知道了,為何還不出宮回王府去?”

  “你此番進宮來,不就是要問太後當年過往之事的嗎?既然已經問到了,就該回府去。不該在宮中無事生非,節外生枝。朕這就派人送你回府。”

  元熙帝的決定,不容有人質疑。既然凌遙不肯自己回府,那他就只有強行派人送她回府了!

  元熙帝剛要吩咐冉英泰派人將凌遙送回寧王府,凌遙自然是不可能讓他如願的,趁著元熙帝還沒有開口,她就直接開口截斷了元熙帝的話,道:“父皇,您這般護著宸妃,卻認定是臣媳在宮中無事生非,節外生枝嗎?”

  凌遙定定的望著元熙帝,冷聲一字一句地道,“父皇為何非要將臣媳送回王府去?難道父皇自己心裡不清楚,究竟是誰在這宮中無事生非,節外生枝的嗎?”

  元熙帝眸光一冷,將手中奏章丟在案上,擰眉望著凌遙斥道:“放肆!這是你身為兒媳跟朕說話的態度嗎?”

  凌遙怒極反笑,真真是被元熙帝這句話給弄的笑了起來,她眼中堆積的滿是冷嘲:“皇上何必同我這樣說話?我並不覺得我的態度有任何的問題。比起皇上做下的那些事情,我這樣的態度已經算是很好的了。難道不是嗎?皇上心中根本就不顧及寧王這個兒子,又何必在乎我這個兒媳婦怎麼跟您說話呢?”

  “難不成,我好好跟您說話,您就不會舍棄寧王殿下了嗎?”

  她今日進宮時就已明白的,她來見元熙帝,是要據理力爭,是要破了元熙帝的計劃和安排,為阿灤爭得他該有的地位,該有的結局,也是為了解決秦嫣兒明王府乃至於蕭皇後的陰謀的。

  而她的想法勢必與元熙帝的計劃安排意見相左,她不願意對元熙帝妥協,二人勢必對上,一旦相爭,這些個身份也就不重要了,但她一定會和元熙帝之間有所衝撞,而這樣的衝撞,卻是皇權之下的禮法所不允許的。

  可是,她除此之外,別無他路可走。所以,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這層身份了,去他勞什子的禮法皇權,她今日為了她心愛的男人,就是衝撞元熙帝,跟元熙帝死磕一回又能如何呢!

  因此,這會兒,她也就不再稱元熙帝為父皇了,也不再自稱臣媳了。而是一口一個皇上,一口一個我。

  很明顯的,她是把自己放在了客觀的位置上來看待這件事了,這樣說話,也更為符合真實的自己,更表明她就是她自己,不是任何人,在地位上跟元熙帝沒有從屬關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和元熙帝之間,是完全平等的。

  元熙帝素知凌遙的個性,她先前在明王府中的那些個作為,對凌玨的那些個手段,元熙帝都是知道的,他當初看重她,就是因為覺得這丫頭年紀雖輕,卻自有一股殺伐決斷的果決之風,配得上寧王。

  原先也只是想著,這個丫頭的這種性格,做皇後是肯定可以的,但這丫頭如今倒是用這樣的性格對上了自己,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也是元熙帝萬萬沒有想到的。

  元熙帝看凌遙站在那裡,眉眼俱冷,眼中閃著大無畏的亮光,一臉豁出去了的神情,他私心裡竟倒還是有幾分欣賞的,想著這丫頭似是話中有話的意思,又費盡了心機想要來見他,也就不急於將她送出宮去了,既然來都來了,那就讓她把話說完好了。

  想到這裡,元熙帝便淡淡的開口道:“朕何時說過朕要舍棄灤兒的?朕又何時沒有顧忌灤兒了?”

  “你費盡心思想要逼朕見你,難不成,就是想跟朕說這些話的嗎?”

  看凌遙聞言眸光一閃,元熙帝也不等她開口,便又扯唇道:“別以為朕沒有瞧出你的心思。你初進宮時想要見太後說的那番話,其實就是給朕聽的。你知道朕同灤兒說的那番話後,看出了朕的用意,特意進宮來詢問,卻只言明去問太後,卻不來問朕,就說明你心中寧肯相信太後的話,也不相信朕的話。朕知道,你就是想要逼朕見你,當面問你究竟是何原因讓你如此不信朕。”

  “其二,你說要去鳳鸞宮見宸妃,去毀了宸妃那張臉,你也是在逼朕見你,只因你知道,對於朕來說,那張臉還是有些可看之處的,朕必不會准你那樣做。而唯一阻止你那樣做的法子,就是召你前來見朕。”

  在元熙帝眼中,這些小心思,他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皇上說對了,對於那些舊年往事的說辭,我確實是相信太後多過於相信皇上的,”凌遙也不否認,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她的心思,就聽她道,“再說了,我若是不想出些法子來逼皇上見我,皇上又怎麼肯心甘情願的見我呢?只不過,皇上寧願留著秦嫣兒的那張臉,卻也要違心讓自己來見我,可見皇上心中,著實是很看重那張酷似清影公主的臉啊。”

  “這會兒,聽了皇上這些話,我還真是有些後悔了,方才沒有執意去毀掉宸妃的那張臉,真是失策啊失策!”

  元熙帝聽著凌遙這些話,心裡頭著實是不舒服,便冷道:“以寧王妃的聰慧,定能猜到,朕不過是把宸妃當做棋子來看待罷了,又何必非要去毀了她的那張臉呢?不管她的臉毀還是不毀,你和灤兒應得的東西,朕都會給你們的!又何必如此逼朕?”

  凌遙聞言,簡直是要笑死了:“皇上的意思,是說從頭到尾,都是我在逼迫皇上嗎?”

  元熙帝沒說話,但那副神情的意思,顯然就是默認了的,他就是這樣認為的,從頭到尾,確實都是凌遙在逼迫他啊。

  凌遙盯著元熙帝看了片刻,卻忍住了心中想與元熙帝吵架的衝動,口舌之爭沒有任何意義,她和元熙帝的腦回路不同,再爭辯下去也不過是各執一詞罷了,很難說服對方的。原本她的用意也不是要跟元熙帝吵架來的,她是要讓元熙帝改變他的計劃和安排,所以這會兒,就像她曾經跟齊灤囑咐的那樣,在這樣的情況下,面對元熙帝的時候,她也是最需要冷靜的。

  當初齊灤是當事人,身在其中,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和刺激之後難以保持冷靜,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她不一樣,她雖然是齊灤的妻子,他的感受她也能感同身受,但是此番進宮要做的事情,卻不允許她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因為這樣的話,勢必會影響到她的計劃,所以,她還是應該以一個旁觀者的心態和立場來看待這個問題。

  輕輕吸了一口氣,凌遙復又平靜下來,她望著元熙帝開口道:“皇上在冊封秦嫣兒為宸妃之時,其實就已經是舍棄寧王了。那個時候,寧王尚且不知那些舊事,他不知道皇上其實是把他和文淑皇後都當做是清影公主的替身,只以為皇上把秦嫣兒當做文淑皇後的替身了,在宮宴上,寧王看見皇上對秦嫣兒的關注,自然是傷心又憤怒的,他和承恩侯的情緒都合情合理,根本沒有什麼過激的行為,因為不論是誰,在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是會憤怒的,這很正常。”

  “如果沒有那些舊事,又或者說,如果皇上心裡真的是在意寧王的,就絕不會在事後把秦嫣兒冊封為妃,而是應該盡力去安撫寧王和承恩侯府的情緒,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其實皇上心裡,根本沒有您想像的那麼在意寧王。更不要說,後來,皇太後還因此事來勸過皇上,求過皇上,請皇上不要納秦嫣兒進宮為妃。因為皇太後很清楚的知道,一旦皇上這樣做了,那些舊事就一定遮掩不住,而寧王一旦知道這些舊事,他定會傷心的。”

  “皇上,皇太後都已經把話說的如此明白了,可您是怎麼做的呢?您當面答應皇太後答應的好好的,轉頭就食言了,不止將秦嫣兒冊封為妃,還給了個宸字封號,還將秦嫣兒賜居在鳳鸞宮中,您這就是明晃晃的打臉寧王啊!您怎麼還好意思說,您沒有舍棄他?!”

  “就算他不知道那些舊事,皇上這樣做,也等於是讓天下人看他的笑話!”

  在盛寧宮中,聽高太後說完了那些舊事,高太後也將宮宴那夜散後,她去勤政殿尋元熙帝勸阻元熙帝把秦嫣兒弄進宮裡來的那件事和對元熙帝說的那些話都告訴凌遙知道了。

  凌遙這才知道,原來在元熙帝天明時分接秦嫣兒進宮,早朝之後冊封秦嫣兒為妃這些事之前,高太後是勸阻過元熙帝的!而且,就算之前在宮宴上,元熙帝被秦嫣兒的容貌所迷,一時沒有想透這些背後的事情,那麼,之後高太後的話,可謂是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

  那些利害關系,高太後也分析的很清楚了,就連後果,高太後都同元熙帝說了!可元熙帝卻還執意要這樣做,就算元熙帝是真的有什麼用意或者安排,但他這樣做了,就說明他根本沒有把齊灤的感受考慮進去,他根本就是舍棄了齊灤,反而只是看重了他認為重要的東西!

  聽完凌遙的這些話,元熙帝的神情一片冷硬,他緊緊抿著薄唇,盯著凌遙開口道:“這些都不過是細枝末節的小事,比起大齊的江山安危,他一個人的喜怒哀樂,又算得了什麼?如果他連這些事情都承受不住,將來如何能做一個令萬民敬服的帝王?做一個威服四海的皇上,哪能連一點承受挫折和傷痛的能力都沒有?”

  “朕這不是舍棄他,朕是在教他!鍛煉他!”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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