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恆站起身來,拿起寢室內的藥箱,他一言不發地再回到床榻旁蹲下。
“我先給你上藥,待會你用熱水擦身子的時候,不心別讓水碰到傷口。換好衣裳後,我讓小二送你回監牢。”君子恆依舊沉靜,溫柔的神色已不復在,仿佛先前不過是她的錯覺。
白青亭盯著這樣執拗的君子恆,他明明很生氣卻努力克制著不在她面前發出來,他明明很心疼她受傷卻強忍著不讓她亂來之類的話語。
他平靜地交待著,與平常的大夫囑咐病患那般。
可這樣的君子恆,令她不禁起了逗趣的心思。
“好,可我全身上下都受了傷,手上腿上前胸後背哪兒都有很淺很小的傷口。”白青亭比著被劃了好幾道傷口的手臂,嫩黃的衣袖早被染上好幾道鮮紅的血痕。
她突然斯近他,“你要幫將全部的傷口都上好藥麼?”
“你願意?”君子恆問,與她近在咫尺的雙眸相對,他努力地想從她眸裡看出些什麼來。
“當然願意,現在就要我脫掉衣裳麼?”白青亭點頭,彎起唇笑著。
她笑得一雙眼眸如月牙兒般漂亮迷人。
君子恆沒有應答,只是一直看著她,似乎在考驗她說的話是否是真的。
白青亭抿著唇開始寬衣解帶,很快地她便將嫩黃的外衫脫了下來,內衫的腰帶也在她的巧指下快速被解開。
這個時候,君子恆握住了她解衣帶的手,將她五指包裹在他寬厚的手掌中,慢慢地收緊。
“怎麼了?不是說你我是未婚夫妻麼?你怕了?”白青亭笑得溫婉。
她的五指掙了掙,沒能掙出他的束縛。
“是什麼……讓你突然間願意讓我靠近?”君子恆問道,聲音細聽之下便能察覺出有些急促,他平靜之下的真實終於開始了急切。
他一直被這個問題困擾,他希望她能為他解惑。
“還記得最後我與你說的那一番話麼?”白青亭卻不想回答他,反而回問了他一個問題。
其實只要他細細地回想一下她當時說的那一番話,那麼慧智如他,總會從中尋出一絲端倪來。
又或者,他已經察覺出什麼,方會有這麼一問。
可是怎麼辦,她還不想那麼快告知他真相。
君子恆回想著她在監牢最後所對他說的話:“即便代價是永遠陷入黑暗陪伴我,你也不能後悔哦,因為你自答應走入我的世界開始,你便失去了後悔的權利。倘若如此,你還堅持你的答案麼?”
“嗯,我的世界。”白青亭清秀的臉龐突然變得認真,認真得有些詭異,“我還不想嚇到你,所以你就先不要問了好麼?等到你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她學著面對君子恆對原主的感情,那麼接下來的事情,不外乎兩種結果。
她接受了他的感情,或她扭曲了他的感情。
會是哪一種呢?
他會成為她這一生的伴侶,亦或成為她這一生最完美最無瑕的藝術品呢?
好期待!
君子恆這時明淨的眼眸默默地垂下,一種不太好的感覺爬上他的背脊,陰一陣寒一陣的。
是因著她似是要吞了他的眼神,還是因著她愈發不自覺笑得那麼滲人的笑容,他突然有種即將身陷於冰潭之中無法自拔的預感。
然在此時此刻,他唯一能確定的是,在深藏於她復仇的怒火之下的秘密。
也許,很可怕。
而這個秘密與他有關,許是傷到他。
可他想不能,除了她的安危,還有什麼會傷到他?
“別再做那些不計後果的事情,會傷到自已的。”君子恆有滿腹的疑問想要她解惑,可他知道她現在什麼也不會同他說。
他放手她的手,將被冷落的藥箱打開。
“這一次我沒招惹他們,是他們自動找上門的。”白青亭無辜地眨了眨眼,便低下頭。
她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剛剛他握過的五指,他的手很暖和,暖得她的五指都沾上他的氣息。
這種氣息太要命,她竟有種不舍的感覺。
那是眷戀?
啊,真是一個不太好的兆頭!
埋首想著自已異樣情緒的白青亭並沒有看到君子恆在聽到她話時,那雙向來明淨的眼眸在剎那間閃過的陰鷙。
在君子恆將白青亭手臂上的傷口抹好藥後,他手上的動作便停了下來。
“公子,熱水好了。”小二在這時敲響寢室的門,在門外低聲說道。
君子恆將藥瓶放於一旁的矮幾上,起身道:“進來。”
小二推門而入,手上捧著干淨的衣裳。
“給姑娘抹好藥,換好衣裳,便送姑娘回去。”君子恆將一切交給同為女子的小二後,便走出寢室並關好門。
他就站在門外,並未離開。
跪在正堂自責不已的小一也在小三為他上好藥後拉去大理寺監牢執行君子恆下的任務,回來時便看到君子恆站於寢室外的小院裡,默然不言。
之前因著君子恆急於處理白青亭的傷勢,並未問清楚小一發生了何事,於是在小一與小三稟了任務完成後,他便問起今夜遇襲一事的詳況。
小一仔仔細細地一一稟告,說到白青亭挖了五個蒙面人心髒之處他還特意看了君子恆的臉色,但他看不到。
君子恆背著身,並未有所反應。
說完後小一繼續隱於暗處,小三則垂首不語地候在一旁,心中震驚與驚駭並存,不自覺地瞄了好幾眼寢室的那扇門。
月色朦朧,似是而非地籠罩大地,今夜注定是個不平靜的一夜。
隔日一早,刑部便收了死在南岩大街上的二十幾名蒙面黑衣人。
他們這樣發現得及時,收屍收得如此神速也是有理由的。
就在破曉時分,刑部李尚書在熟睡中被人以冷水潑醒,那人僅留下一張字條,便如來時般無聲無息地消失。
字條的內容只有一個意思。
讓他前往南岩大街收屍!
李尚書在搜遍了二十幾名蒙面人的身後,只發現了一個畫卷,再無他物。
而畫卷裡的人,便是白青亭。
於是在查不到其他的線索之後,李尚書帶人親臨大理寺找上君子恆。
二人一陣官場寒噓之後,直入話題。
“君大人,刑部今日一早在南岩大街發現了二十多具屍體,看樣子都是殺手。”李尚書從官袍寬大的袖中抽出一個畫卷放於桌面上,“這是從他們身上搜到之物,應是他們要刺殺的目標。”
李尚書如此坦然,無非只有一個目的。
君子恆展開畫卷,看到裡面熟悉的面容。
“尚書大人,白代詔一直在大理寺監牢從未離開過,這點下官可以項上人頭作擔保。”君子恆故作沉默了一會,方直截了當說道。
他言下之意,他們要刺殺白青亭,卻死於南岩大街上,這與白青亭無關,自然與他大理寺無關。
李尚書一時間無言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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