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亭全然將他的念叨不當回事,在自個站穩之後,便示意他可以松手不必扶著,反問道:“倘若換成你,難道你可以見死不救?”
君子恆只看她一眼,便略過這個問題,道:“洪都統一事想必你早已知曉,卻還能做出這種舍已救人的事情……我收回之前的話,你能在宮中存活八年還真是一個奇跡。”
他曾說過她適合做御前侍候,現今見她這般感情用事的性情,他突然覺得那話說得太沒依據太過草率了。
“你怎麼會來?”白青亭也自動略過他的話,問出另一個看起來很巧合的巧合。
“午後在御上房與陛下議事,議完事後出來,我見御前侍候的是呂司記,便隨口問了候在御上房外的小琪子公公一句,你去哪兒了?小琪子公公告訴我,他聽呂司記說過,你到御花園來采靈香草了。”君子恆解釋道,“整個御花園,也就一處有靈香草,途中也必經賞荷橋,只是沒想到……”
只是沒想到,他會再次看到她剛歷生死狼狽不堪的模樣,還有她那一連串奇怪的救人舉動。
白青亭一笑,無意多加解釋現代溺水的急救法,她面向荷花湖:“我也並非完全的舍已救人,我沒那麼偉大。人我救上來了,也有人被我殺了沉在那湖底,這中間我可未曾想過要舍已。”
君子恆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平靜的湖面,“有人想殺你?”
“不然呢?設這個局不就是想取我性命麼。”白青亭放下手,“可惜了,他們錯估了我。”
“錯估你的,怕遠遠不止他們。”君子恆道,“那晚在南岩大街轉角,我的馬車差些撞到的姑娘便是你吧?”
白青亭不假思索地點頭,“你能幫我個忙麼?”
“什麼?”
“幫我處理一下湖底下的兩具屍體,別讓他們污臭了滿湖的荷花。”
“可以。”君子恆應下後,便喚了一聲:“小一。”
他的喚聲剛下,白青亭便看到一個身形健碩,眉目略粗,面容卻顯得很英氣的男子,年歲看起來與小三差不多都是二十左右,但光瞧著便要比小三穩妥成熟,也內斂許多。
“把湖底的屍體處理干淨。”
“是,公子。”
小一跳入荷花湖後,白青亭問:“他便是傳字條的人吧?”
君子恆點頭,“你的身手很奇特,我從來未曾見到過,那是什麼武功?”
白青亭爽快答道:“我練的是柔道與空手道。”
君子恆聽後腦子一團漿糊,理不清這柔道與空手道這樣奇怪名字的武功到底是什麼。
白青亭繼而解惑道:“這也算不上什麼武功,只是用來防身的簡單招式,與那些真正會飛檐走壁有內力的武功是完全不一樣的,是差得遠的。”
若非她隨身帶著的不僅僅是手術刀,還有解剖用的繡花針與她熟記的人體穴位,以奇取巧,僥幸制勝,此刻沉在湖底的便是她了。
君子恆似乎有些明白了,可好像又不明白。
“有空我練一遍給你瞧瞧。”白青亭回過頭來對他說道。
君子恆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雖然好奇,可也不是非看不可。
白青亭不在意他隨意的態度,反正說歸說,做還是得等她哪時有興致了再說。
她低頭看看自已,渾身滴水,宮裝又隨處可見細微的破洞,而發鬢早在打鬥中散了開來,條形彩珠也早不知掉在湖中哪片淤泥裡。
此時她披頭散發濕身破衣的,還真是有種慘得不得了的感覺。
再被近黃昏的涼風一吹,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是要感冒的前奏。
君子恆這時一只手遞到她面前,手心裡有一個瓷瓶,她不解:“干嘛?”
“回去配著溫水服下,莫要著涼了。”他微嘆息道。
哦,感冒藥啊。
她接過又問:“剛才你給九皇子服下的是什麼?”
“護心脈定心神的。”
白青亭不問了,在心裡默默加固了君子恆真是好人的光環。
小一將兩個黑衣人一個一個地從湖裡扛了出來,然後兩只胳膊一邊夾起一人迅速消失在她面前,處理屍體去了。
收回盯著小一的目光,她雙手用力擰著吸了不少湖水的衣裳。
濕答答地,真不舒服。
君子恆靜靜地看著她擰了一會衣裳,看著看著不覺摸了摸內袖裡的東西,想了想他還是掏了出來,問道:“這是你的吧?”
一個月牙底繡紅梅鑲金絲邊的香囊。
這是白瑤光在重陽前繡給她用來裝茱萸的香囊,後來她換了有青草味的香珠。
休完沐回宮後,她便發覺香囊不見了,怎麼找也找不到。
她也想到可能丟在宮外了,只是不知從何找起。
現下可好,君子恆送到她跟前了,她還是挺高興的。
畢竟是白瑤光親手繡的,她多少有點在意。
“怎麼會在你手裡?”白青亭訝道。
君子恆回道:“不是說要替你善後麼?我去送藥材的時候,殿下說他拾到這個,問我是不是你丟的,於是我便拿著來試試看,問一問。”
白青亭哦了聲,轉而又想到什麼,問道:“那晚你也在街上,丟石子的是小一,那五皇子殿下也是你請來幫我解圍的?”
跟蹤她的是小一,小一是君子恆的人,這不難令人想到那晚在南岩大街與西岩大街交界處出現的人也有他的一份。
然五皇子龍琮呢?
他的出現似是被刻意安排一般,巧得恰到好處。
何況他並不知道她是宮中的白代詔,沒有理由會無緣無故地去幫一個陌生的姑娘。
君子恆只是抿唇輕笑,並不言語。
白青亭卻肯定了答案,“為何派人跟蹤我?為何幫我?”
“我來尋你不是巧合,因為我是特意送這香囊來還你的。”他顧左右而言他,“而又遇到你再次被人算計的模樣,卻真的是巧合。”
白青亭卻容不得他橫插打渾蒙混過去,一個眨眼間手術刀已再次滑出內袖口被她執於手中橫在君子恆的頸脖上緊貼著,任誰此刻也絲毫不用懷疑她威挾他的誠意。
她冷道:“不要再說什麼你是我同伙之類的話,我不信。”
只要輕輕一壓,便能見血。
君子恆一言不發,只是那雙迷人的眼眸微泛著冷光。
他很高,卻一點也不防礙她高舉著手術刀威挾他,他眸光轉冷她也看得出來,可那又如何,她必須要清楚地知道答案。
白青亭絲毫不顧他已染血的頸脖,聲音無半點情緒:“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