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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殿裡,暖如春日,鎏金雙耳獸首香爐不緊不慢地噴著裊裊香氣。
程雅跟在太子身側,腿腳卻是軟的,深一腳淺一腳仿佛踩在棉花上。
隨著內侍通傳,程雅踩著雪白的狐皮毯子往內走,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華貴妃右手側的素塵道長。
程雅腳步一個踉蹌,險些栽倒。
太子側頭,繃著臉壓低聲音質問:“太子妃,你是怎麼回事兒,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
“臣妾有些虛,腿腳無甚力氣。”程雅回頭匆匆看一眼乳母懷中抱著的小皇孫,勉強鎮定了心神。
太子不耐地挑挑眉,大步走過去:“讓外祖母久等了。”
說完看向不遠處的素塵道長,笑問:“道長也來了?”
素塵道長這才起身,雙手合十衝太子施了一禮。
華貴妃道:“剛剛你外祖母說近來失眠得厲害,我請道長來瞧瞧。”
華貴妃身旁盤腿坐著一個老婦人,六十出頭的樣子,穿一件醬色團花褙子,頭戴鑲綠寶福字不斷紋抹額,頭發雖花白了,臉上皺紋卻不多,正是華貴妃的母親,沐恩伯老夫人秦氏。【ㄨ】
秦老夫人一見太子等人進來了,直接從炕上下來,一疊聲道:“快把瑜哥兒抱來讓我瞧瞧。”
華貴妃忙站起來拉秦老夫人坐下:“母親,您快坐下,這不就把瑜哥兒抱來了。”
太子掃一眼乳母,乳母忙小步上前,把容煊遞給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把容煊抱在懷裡輕輕搖著,滿臉堆笑:“娘娘,瑜哥兒像你小時候呢。”
“是麼?”華貴妃湊過來看一眼,笑了,“才多大,母親就能看出像我了。”
秦老夫人喜滋滋的:“我看著就像。”
她伸手,輕輕碰了碰容煊臉蛋:“瑜哥兒雖然早生了幾日,長得倒是壯實。”
華貴妃難得點頭:“嗯。太子妃養得精心。”
程雅手心捏著汗,聞言忙道:“母妃謬贊了,兒媳粗手粗腳,都虧您挑的乳母和嬤嬤有經驗。”
華貴妃牽唇笑了笑。氣氛和樂融融。
秦老夫人卻沒怎麼理會程雅,臉色淡淡的。
程雅不以為意,明白秦老夫人對她不假辭色的由來。
“嗯嗯嗯——”小容煊忽然出聲。
秦老夫人一臉驚喜:“娘娘,瑜哥兒衝我笑了呢。哎呀,小家伙笑得口水都流出來了。”
秦老夫人說著掏出帕子動作輕柔替容煊擦拭嘴角,擦了一陣子,帕子濕了大半,不由道:“瑜哥兒口水怎麼這樣多?”
程雅心中一陣緊張,忙道:“瑜哥兒出牙了。”
秦老夫人目光不離容煊,有些疑惑:“出牙也不該流涎不斷啊。”
嬰兒流涎是正常現像,秦老夫人雖覺哪裡不大對勁。並未深想,繼續逗弄著容煊。
“瑜哥兒,看這裡,我是你曽外祖母呢。”
秦老夫人漸漸覺得古怪,看一眼華貴妃。
知母莫若女,華貴妃靠過來,端詳著容煊。
秦老夫人就道:“娘娘你瞧,瑜哥兒這眼神怎麼不隨著我轉呢?該不是哪裡不舒坦吧?”
程雅臉色瞬間白了,張口想要解釋,又怕引人懷疑。只得死死忍住。
華貴妃仔細打量襁褓中的孫子,卻瞧不出端倪來。
太子和七公主雖然都是她養的,但任何事情都無需親力親為,自然沒什麼經驗。
華貴妃便對素塵道長道:“道長。您來看看小皇孫可有哪裡不舒服。”
素塵道長走近,仔細打量一會兒,忽然伸手按上容煊眼瞼。
“道長——”程雅大驚。
素塵道長看程雅一眼,松開手,神情冷凝嚴肅。
華貴妃收了笑容:“道長,小皇孫無事吧?”
素塵道長環視眾人一眼。沒有開口。
“道長但說無妨。”
素塵道長沉吟良久,眾人越發緊張時,終於開口:“貧道不大確定,請娘娘傳御醫來看看吧。”
程雅腿一軟,直接倒在若蝶身上,渾身不停地抖。
氣氛陡然低沉起來,低得令人發慌,華貴妃面上已經不見半點笑意,吩咐完大宮女去傳御醫,沉聲道:“道長,您看出什麼來就直說吧,也好讓本宮心中有個底。”
素塵道長輕嘆一聲:“貧道瞧著,小皇孫心智似乎有些問題——”
“什麼!”華貴妃脫口而出,震驚之余,生生把養得修長的指甲折斷了。
程雅只覺轟得一聲響,已經聽不到別人在說什麼了,眼前陣陣發黑。
太子大步上前,面上已是陰雲密布:“道長這話是何意?”
是什麼意思,已經無需明說。
當朝的第一位皇孫,太子的嫡長子,是個傻子!
殿內立著的宮婢早已抖如篩糠,臉色慘白。
程雅嚶嚀一聲,終於昏了過去。
秦老夫人險些跟著昏了,死死抓著華貴妃的手,喃喃道:“天,這是怎麼說的,這是怎麼說的呀!”
華貴妃聲音狠厲:“把太子妃弄醒!”
殿內一陣人仰馬翻,只有立在華貴妃身後的程瑤從始至終一聲未吭,垂首壓下嘴角的笑意。
她就說麼,明明記得太子妃應該是難產而亡,小皇孫是個痴傻兒,怎麼會有這麼大變化?
看來,雖然因為程微學了那勞什子符術救下太子妃一命,別的還是沒變的。
只可惜,她卻沒了取而代之的資格!
程雅悠悠轉醒,迎上的就是華貴妃有些猙獰的面龐,渾身不由一顫。
“太子妃,你給我說清楚,瑜哥兒這樣,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程雅看一眼依然無憂無慮的容煊,緩緩跪了下來:“兒媳不知道。瑜哥兒……瑜哥兒怎麼會是痴兒呢——”
說到這裡,她再忍不住哭出聲來,癱軟在地。
華貴妃聲音陡然拔高:“堂堂的皇長孫,居然是個痴兒,真是天大的笑話!傳揚出去,太子顏面何存?皇室顏面何存?大梁顏面何存?鄧安,去把當日給太子妃接生的穩婆、醫女全部叫來!”
“是。”大太監鄧安擦擦額頭冷汗,腰彎得低低的出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