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沒考成?”
念松堂裡,孟老夫人正坐在炕上吃干果,程瑤拿了個美人捶替她輕輕捶打著肩膀。
程瑤動作一停,眼簾半垂,掃了跪在地上的兄妹二人一眼,復又輕輕敲擊起來。
孟老夫人手一抬:“瑤兒,去請你大伯娘、母親她們過來,順便讓你大伯娘給爺們們報信。”
“噯。”程瑤站起來,從程微身旁經過,裙裾輕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好端端的沒考成?”孟老夫人一拍炕幾,炕幾上擺著的一碟杏仁飛了起來,其中一顆正好落在難得在家的老伯爺身上。
老伯爺拈起那顆杏仁,塞入口中,笑眯眯道:“地上怪涼的,讓兩個孩子起來吧。”
孟老夫人眼一瞪,氣的上不來氣:“你不必管這些事兒,事情都沒問清楚呢,起來做什麼?”
老伯爺收了笑容,站起來:“起來問不是一樣的。對了,蔣老侯爺請我看戲呢,我走了。”
他路過程澈二人,停下來:“沒事啊,這次沒考成就下次。考試嘛,能考就考,不考也不打緊,總不能為了考試,什麼樂子都不要了。快別跪著了,天還涼著呢。。”
他拍拍程澈的肩膀,力氣十足:“跟你祖母好好陪個不是就行。”
老伯爺瀟灑走人,留下孟老夫人氣得一陣心口疼。
她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攤上這麼一個老東西!
說老伯爺是老東西,其實有些委屈他了。
老伯爺比孟老夫人足足小了五歲,到了這個年紀沒有發福,身條還是瘦高的。兩鬢連一根白發都尋不著,冷不丁瞧著,還以為是四十出頭的中年人。
孟老夫人嫁過來時,二十有一,老伯爺在她眼裡還是個孩子呢,這麼些年下來,就從沒看上過他。
特別是隨著年紀漸長。二人並肩而立時。孟老夫人瞧著不像是老伯爺的發妻,倒像是他的母親了,孟老夫人就格外反感老伯爺再踏進她屋子。
“澈兒。你說。”孟老夫人早已習慣了老伯爺的不著調,很快平復了心情。
“祖母,孫兒不孝,讓您失望了。”程澈單膝跪地。“孫兒今日去晚了些,不料貢院外起了騷亂。發生了踩踏之禍,就沒進去貢院。”
“那你怎麼不早些過去!”孟老夫人太陽穴突突直跳,只覺頭又劇烈疼痛起來,抬手扶額。看著程澈的目光滿是惱怒失望,“澈兒,我以為你是個穩重的。這才沒有多費心,你。你太令我失望了!”
“不是的,祖母,是我的錯。”程微直起身子,平靜開口。
“微微。”程澈無奈,低低喊了一聲。
他知道妹妹天性驕傲,最不屑的就是讓旁人代過,還特意叮囑過,沒想到這傻丫頭還是不聽話。
程微與程澈並肩跪立,攏在袖中的手悄悄伸出,拉了拉他衣袖以示歉意,卻沒有回頭的意思:“祖母,是我去送二哥,結果不知何人在人海中亂扔爆竹,引起了混亂。二哥為了救我,才耽誤了進場。”
若說對程澈,孟老夫人心底還有些忌憚,惱怒之余,到底是留了些臉面,可程微是自幼被不待見慣的,近來見她生得愈發好,孟老夫人多少緩和了些態度,可一聽程澈沒有考成和她有關,懷仁伯府這一輩手到擒來的貢士就這麼沒了,那點緩和立時就被忘到腦後了。
“我就知道,你就是個喪門星,只要沾上你,斷沒有好事兒!”孟老夫人抓起炕幾上的茶蠱擲向程微,茶蠱裡尚有一半熱茶。
程澈伸手穩穩接住茶蠱,慚愧道:“祖母,您教訓的對,孫兒改日就去道觀燒香,洗去一身晦氣。”
“我說的不是你!”孟老夫人知道程澈又護著程微了,厲聲道。
“祖母,我知道您給孫兒留面子,沒事兒,您盡管罵。千不該萬不該,孫兒不該讓祖母失望,還連累三妹。”
“你——”孟老夫人有些沒轍了。
要說起來,在小一輩中,這個孫子是最出眾的,能文能武,能屈能伸,懷仁伯府若是傳到他手中,保百年興盛不是難事。
只可惜,他是次子家的,更是過繼而來,她一直擔心的反而是這個孫子太過優秀,漸漸心大了,別說老二家的一切,就連這懷仁伯世子的位置,都想爭上一爭。
所以對孟老夫人來說,程澈若能順利科考出仕,對懷仁伯府就是兩全其美之事了。
想到這裡,孟老夫人對程微更惱,可見程澈對程微如此維護,到底留了幾分臉面,對程澈道:“既如此,你這便去一趟公主府,向顧先生請罪吧。”
孟老夫人提到的顧先生,就是德昭長公主的駙馬,程澈的恩師。
“是,孫兒這就去。”程澈恭敬答道。
“那你且去吧,別跪著了。”孟老夫人催促道。
等程澈走了,她定要給這個孫女一點顏色看,免得死丫頭掃把星托生,將來再惹出禍事來,牽連整個伯府!
說完,程二公子拉著妹妹施施然走了。
直到兄妹二人都不見人影了,程瑤請的人還沒趕過來呢。
孟老夫人氣個倒仰,更惱程澈狡詐,惱恨之余,想一圈小一輩的孫子們,又恨又可惜起來。
這個孫子,怎麼就不是她長子的親兒子呢!
程澈拉著程微出了府,程微掙開他的手:“二哥,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你現在帶我走,等回去還是避不開的。沒事兒,不就是被她們罵嘛,我都習慣了,等她們輪番罵過,也就過去了。”
程微說這話時,並無自憐之色,語氣淡淡,只在說一個事實。
程澈看了更加不忍。
他身為兄長,內宅之事,到底是不能完全庇護微微的,才讓她受了這些年委屈。
看來,只寫小人書賺錢果然是不夠的。
程二公子堅定了某個決心,帶著程微去了德昭長公主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