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洛還未來得及說話,巴夏禮又自顧自地說道:“很顯然,我們只需要再保持這種高壓態勢下去,中國皇帝一定會繼續軟下去的,到時候,”巴夏禮吩咐親隨,讓請美俄兩國公使過來,商議一番,“到時候,葛洛先生,我們又能成就大英帝國在二十年前的偉業了!”
葛洛問道,“那我們應該如何回復這個譚大人?”
“我個人覺得我們不需要回復,現在時間在我們手裡,葉名琛在廣州如何對待我們,我們也可以學上一學,”巴夏禮不屑一顧地把譚廷襄的信函丟在壁爐裡,看著火舌舔著信封,信紙迅速地變得焦黃漆黑,忽的一聲,壁爐裡的火勢變大,隨即恢復平靜,巴夏禮瞧著壁爐,臉上浮現的笑容在火光的映襯下分外猙獰,“就算再給中國人再多的時間,還能如何?中國人不敢朝著我們先發一槍一炮!”
大沽口,陰雨,五更天。
谷雨時節的春雨淅淅瀝瀝地落下,地處海邊的大沽口海風不斷,使得大沽口更是頻添了幾分潮濕,簽押房裡面的火爐已經不眠不休點了一個通宵,負責填碳的丫鬟倚在簽押房外頭打著瞌睡,連一絲春雨沾染上了自己大襟的下擺都渾然不覺。
簽押房裡,火爐已經有些冷了,可是譚廷襄絲毫沒有想著讓丫鬟進來填碳的意思,他拿著手裡的信函反復細看,邊上的倉場侍郎崇倫苦笑地說道:“大帥,您已經看了半個晚上了,這巴夏禮雖然可惡,可是中文學的頗為精通,不在乎文筆的話,意思是看得極為清楚。”言下之意就是無需在這個所謂的四國公函裡面再去逐字逐句揣摩意思了。
譚廷襄放下架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無奈地搖搖頭,對於他來說,幾乎沒有感覺到室內溫暖的溫度,“我豈能不知,只是初見此信,心下就已然涼了一半,才不敢相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譚廷襄用手揉了揉干澀的眼角,一夜緊張,聲音沙啞之余透著蕭索,“果然,這些洋人也不是傻子,特別是巴夏禮這人,中國官場上的東西學的頗深啊,還知道本官不是欽差大臣了!南邊那些和巴夏禮聯系的人真是該死!”譚廷襄有些掛不住臉面,“讓巴夏禮窺視中國,不然他怎麼說的出‘君非欽差大臣,豈能辦理通商洋務?’這樣讓本官半句話都說不出來的言辭!”
“眼下洋人的意思清楚的很,就是不想談,”崇倫咳嗽一聲,打住了譚廷襄的牢騷,“之前說是照會格式不對,拒絕接受文書,好不容易在美國公使那裡好說歹說,才拿了他們要的格式,這才送到他們那邊去,可如今又用大人沒有欽差大臣,沒有全權辦理換約之事為借口來搪塞,其心可誅啊。”
“洋人心裡在想著什麼,老夫雖然不清楚,倒是可以猜上一猜,”譚廷襄喝了茶盞中已然冷掉的茶,潤潤喉嚨,“變著法子拒絕見老夫,無非是想著瞅准時機,要是和在山東一樣,若打了勝仗,那時候就是坐地起價,要在****這裡狠狠咬上一口。”
“我欲上奏天子,整頓武備,准備開戰,”譚廷襄重重地放下蓋碗,站了起來,檐下的小丫鬟被驚醒,揉著眼睛,豎耳朵聽裡面的動靜,怕是自己的差事除了紕漏,心裡怦怦直跳。
“那洋人回信嘲笑說是****如今不敢宣戰,確實是滑天下之大稽,”譚廷襄來回踱步,“哼,如今洋人是狗咬烏龜,下不了口,僧王在大沽口早就防備了半年多,該整頓的,該換上的,都已經是萬事俱備了,老夫倒是要看看這英法兩夷敢不敢率先開炮!”譚廷襄一揚臉,叫喚外頭的人,“來人!”
那小丫頭連忙竄了進來,“老爺?”
“大帥!”
譚廷襄揮手讓那個小丫鬟退下,對著自己的戈什哈說道:“和師爺說,讓他多多准備火炮糧草,助僧王一臂之力,快去。”轉過頭又對著崇倫,“侍郎大人,我要上奏天子,同去否?”
“自然同去。”
“外托恭順之名,內挾要求之術......天津郡城,無一日之水,無隔宿之糧,城外廛肆毗連,河路錯雜,戰守兩難,不得已仍行議撫,但使津郡能羈縻一日,京師則籌備一日......臣與津存亡自誓已久,非敢以言撫為退縮求生。”
皇後讀完了折子,放下,靜聲看著皇帝,“皇上,譚廷襄的折子,您的意思是?”
“要停止貿易,關閉廣州、廈門、福州、寧波四個通商口岸,這法子不行,”鹹豐皇帝搖了搖頭,否決了譚廷襄的提議,“如今不論說關稅如何,單單寧波府買進來的西洋火炮就是少不了,如何能停止貿易,”如今發逆已經被壓制在江南一帶,若是停止貿易,恐怕又要猖獗起來了。
“宣戰麼......目前還不到時候,”皇帝繼續搖了搖頭。
杏貞連忙說道,“兩廣的黃宗漢上折子說,提議速速克復廣州,使英法等國震懾再出面開導......”對於前世公知精英產生最多的法律生來說,自己是一個比較獨特的例外,是一個典型的國家利益至上者,杏貞清楚的明白如今和英法兩國開戰確實是不明智之舉,國內的太平軍和捻軍都是冷兵器時代的反叛,朝廷軍隊到現在舉全國之力還沒有把金陵的洪秀全剿滅,怎麼能把大航海時代崛起的蒸汽強國,打到家門口的英法兩強打到?
“皇上,臣妾以為宣戰不是要真和洋人動刀動槍,”杏貞說了自己的意思,“宣戰只是表明咱們大清的一個態度,要強硬到底,****仁義之極,就算是不通教化的洋人,咱們也應該是先禮後兵,”杏貞說話圓了皇帝的面子,總不能說皇帝怕吃敗仗才遲遲不肯宣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