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嬪妃都散去了,只留下了慈禧太後拿著折子笑眯眯的坐在位置上,李蓮英垂著手在邊上不說話,剛才麗皇貴妃痴纏著皇太後要想問有什麼新的皮子可以用,慈禧太後只是微笑不說話,到底是事關朝政,麗皇貴妃雖然得寵但也不敢如何放肆,大家說笑了一番也就散了,慈禧太後拍了拍手裡的電報,“地主家也沒有余糧啊,”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太後老是喜歡說地主家沒有余糧,大家伙真不知道這個地主家到底是誰家,窮成了余糧都沒有的這副窮鬼樣子,“家大業大,這麼多的人要新衣服穿,如何是好哦,總是要多打拼才是嘛,”太後眼角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意,“回電報給曾紀澤,讓他看好了!外頭他多使上一點力,咱們就能多一點收成,這個收成是巨大的無法計算的!”
李蓮英稱是,“你那頭安排好了嗎?”慈禧太後吩咐道,“有是有了這個准備,那麼當然就要做好,不至於有什麼紕漏出來。”
“是,”李蓮英說道,“這事兒奴才已經聯系了兵部和總理衙門,有關的事兒要反復推演了幾次,認定絕不會有什麼問題。”
“那就好,”太後點頭,“小安子呢?”
說曹操曹操到,安德海不一會就從外頭沿著福海邊上的游廊快步走了過來,多年歷練,安德海也褪去了少年的跳脫,轉而中年的沉穩,但是眉梢眼角依舊透著一股陰冷的意味,他朝著太後甩了袖子打千行禮,沒有等著太後開口吩咐,就先出袖子裡拿了一本折子出來,“按照和閻中堂還有胡大人商議的,皇家銀行的籌辦方案已經預備妥當,請佛爺過目。”
內務府之前早就有成立票號錢莊來放貸收利息,按照道理來說,任何人都不敢拖欠皇家的錢,但是內務府的官員都是世代在內務府當差,這裡頭盤根錯節,放出去的銀子,大部分因為官員們的關照和遞條子,收不回來,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但就是如此,安德海回歸之後,做的事情無非是幾件,抄家、殺人、追款項,內務府那些貪污過分的人被一掃而空,內務府的人處理起來有一點好,因為內務府是皇家的內臣,根本不需要什麼三法司處置,直接打死就好,幾天之間南薰殿前不知道打死了多少人,這些人打死了也不是說就完了,安德海充分發揮了世宗皇帝“犯官世世代代追繳銀錢才稱心如意”的風格,抄家之外還要追繳因為這些人而無法收回的銀錢,這樣才把內務府的歪門邪道給剎住了,之後錢莊票號才算是真正的有了些作用。
“皇家銀行......”慈禧太後有些奇怪的說了一遍這四個字,“這個名字,我怎麼覺得這麼怪呢。”
安德海有些摸不到頭腦,“請佛爺示下。”
“罷了沒事兒,大清皇家銀行,這個名字很好,”太後笑吟吟的說道,“胡雪岩辦的不錯,他自己個若是只是辦自己個的銀行,我倒是要懷疑他的用意了,他不介意再找一個對手出來,很顯然,他的格局大的很哪,一個有眼界的人,將來走的路必然會比別人更長更遠,所得到的成就也遠遠比別人會更高。”慈禧太後接過了李蓮英奉上的茶,胡雪岩的票號,號稱江南蠶神手裡最厲害的武器,居然二話不說就獻給了朝廷,在任何人看來,都會覺得胡雪岩是想當官想瘋了,要知道官字兩張口,最貪婪想要的就是銀子,把自己的財產獻出去,讓朝廷來掌控,這是無法讓人理解的行為,除了胡雪岩失心瘋了之外,真不知道如何解釋這個反常的事件。
旁人無法理解,但是慈禧太後是能理解的,一位巨商,賺到的錢已經是幾輩子花不完了,饒是用溫泉包圍茶山出產最早的春茶,這樣旁人看來奢侈之極的行為在胡雪岩這些人看來,只不過是花費的九牛一毛。巨商到了富可敵國的程度,他所想所念的絕不是要如何再賺更多的錢,而是要想著如何萬古流芳名揚後世,如何從順從規矩到創設規矩,再到凌駕規矩,後世的那些巨商們都是如此,不僅僅是要賺錢,而更是要立功立德立言,做出一番賺錢之外的偉業來,論其本質,胡雪岩才是正宗的儒士,“達則接濟天下”。慈禧太後當然懂得胡雪岩的心思,“如果一件差事能夠讓朝廷得益,又讓私人收益,兩全其美,是最好的事兒了,胡雪岩辦這個銀行,國家賺錢,他自己私人也賺錢,有什麼關系?難不成每個人都要損自家,肥國家嗎?我希望的,是大河漲水小河滿,大家都賺錢,胡雪岩有這樣的心思,是朝廷的大幸,我當然要全力支持他。”
太後走出了正殿,漢白玉的露台和台階下面,就是一碧萬頃的浩淼福海,微風輕輕吹過,把兩邊的花樹喬木吹動的簌簌作響,太後扶著安德海的站在了露台的邊上,這個時候還是上午的時候,陽光並不刺眼,“圓明園的景色,每年似乎都一樣,但是仔細一看,又是不一樣的,每一天都是一個嶄新熱鬧的開始,我雖然在園子裡,可外頭的事兒,我也是知道的,許多事情我不去做,大約沒人願意做,我雖然想做,但是地下的人若是不配合,也是沒用,現在天時地利人和都有,是辦事情的好機會,”她感嘆了一番,“皇家銀行的事兒,我准了,你就著手去辦吧,小安子,”她把遠眺福海水波的眼神收了回來,看著安德海,“你回來這麼些年了,內務府的事兒辦的好,我知道你用心了,不會殺了那麼多人,八旗的事兒,你安排的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