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怎麼能保重的好?”皇帝啞然失笑,走下御座,拉著杏貞的手到了東暖閣,暖閣用的是玻璃窗戶,比正殿敞亮多了,皇帝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來,拉著杏貞坐到了炕上,總知道該在什麼時候出現的楊慶喜又屁顛顛地奉上了時鮮的水果糕點,杏貞感覺到皇帝的手還是冰冷冰冷的,殿內寂靜無聲,只有屋檐外的春雨傾盆而下,“當年先帝臨朝的時候,英人來犯,朕當時雖然是五六歲的樣子,對著洋人和大清簽訂的條約不甚明了,但是有一點,朕記得清清楚楚”皇帝的手心泛出了冷汗,“議和之後,先帝帶著幾個皇子在奉先殿哭了好久,一直在說無臉見列祖列宗,老六那時候還小,吃不消跪拜,伏在墊子上呼呼大睡了,可朕卻是睡不著,沒想到,泱泱****,萬民之主,似乎無所不能的皇阿瑪,居然會被區區小國逼迫到這等程度。”逼迫到只能在奉先殿對著列祖列宗的影真哭泣的程度!
杏貞真的很想說,其實他們不是來恐嚇,而是真的來搶劫了,割地賠款不算,還搶劫了萬園之園這個後世中華子孫抱憾的文化歷史瑰寶,“在地球的另一角落裡有著一個人間奇跡,它叫夏宮。??????人們的想像力所能創造的一切幾乎神話性的東西都體現在這座宮殿中。???????有一天,兩個強盜闖入了夏宮,一個動手搶劫,一個把它付之一炬。原來勝利就是進行一場掠奪。勝利者竊走了夏宮的全部財富。之後,他們雙雙拉著手,榮歸歐洲。”但是這個現在根本就不能說,不然鹹豐會以為自己是得了失心瘋。杏貞反握住皇上的手,“皇上已經早就讓僧格林沁前往天津布防,這天津無事,自然北京無事,何況如今也和先帝爺在世時候不同,那時候洋人進犯江寧,切斷漕運,先帝爺苦於國用不足,無奈招撫洋人,如今橫豎發逆盤踞江寧,漕運也是斷斷續續,可有可無,咱們這些年也這樣撐過來了,洋人們恐嚇不到咱們,皇上把心放寬些便是。”
任何人都會在別人的鼓勵下振作起來,何況是素來耳根子極軟的鹹豐皇帝,杏貞覺得皇帝的雙手有些溫度了,“皇後所言甚是,”鹹豐皇帝臉上終於有了些神采,“肅順說要兩手准備,除了讓僧王戒備之外,還讓美俄兩國公使調停......”
“恕臣妾多嘴,調停此事,不妥當。”杏貞直接了當地說道。
在皇帝的印像之中,皇後難得說如此堅決,皇帝噎了一下,片刻無語,隨即問道,“皇後認為調停此事不妥?”
“正是,聽聞美國公使隨英法兩軍艦隊北上,不僅蛇鼠一窩,更是一丘之貉,焉能為我中國著想?”杏貞直接了當地打消皇帝企圖寄托外國公使調停的想法,“更別說俄羅斯了,前些年東北邊疆訂約,已然是讓俄羅斯不舒服,若是他調停得當,最後讓英法兩國止步,請問皇上,東北龍興之地,還有庫頁島,可還能在手裡嗎?”
如今的美國還不是日後的世界警察,到處恃強凌弱,到中國來,也不過是想著分一杯羹而已,美國學者德涅特在《美國東亞外交史》裡面形像地寫到:“美國的特命全權公使委派到世界那一邊(中國),站在樹底下,手裡拿著筐子,等著接他在樹上的伙伴所搖撼下來的果子。甚至他還接到訓令,萬一樹上的人和果園的主人發生糾紛,他應當出來調停。”可沙俄就是不一樣了,這個對著疆土毫不掩飾自己貪婪欲望的北極熊從中國獲取的好處最多。一部近代中俄關系史,可以說就是一部沙俄侵華史。提起近代俄國對中國的侵略,國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沙俄通過一個個不平等條約從中國掠奪了150多萬平方公裡的土地,每每看到世界地圖上中國東北和西北那大片遼闊的國土如今已是他國版圖的時候,每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無不為之嘆息。
另外,沙俄這幾個割讓中國領土條約都是在第二次鴉片戰爭前後簽訂的,這一時期一方面清政府面臨內憂外患,給了沙俄以趁火打劫的機會,另一方面清廷對國際局勢把握不夠明了,不了解各國綜合實力,被沙俄所迷惑。最明顯的例子就是,西伯利亞總督穆拉維約夫就是以保衛中國免遭英國從黑龍江入侵為借口來提出領土要求的。假若清廷稍微熟悉地理和軍事就不會相信俄國人這套鬼話。還有就是俄國公使伊格納切夫二次鴉片戰爭期間所扮演的可恥的“調停人”角色。輕信伊格納切夫是清政府最大的悲劇。
此外清朝官員素質低下,昏庸無能,毫無責任感,對國家利益漠不關心。例如黑龍江將軍奕山禁不住沙俄西伯利亞總督穆拉維約夫的恫嚇,在沒有中央政府批准的情況下就擅自同沙俄簽訂割讓50多萬平方公裡土地的喪權辱國的中俄《璦琿條約》,事後還百般狡辯,推卸責任。而他所簽訂的《璦琿條約》實際上開了沙俄大片割占中國領土的惡劣先例,它標志著19世紀中葉後中國北部邊疆危機的加深和割地狂潮的開始。同樣情況在23年後崇厚同沙俄簽訂《裡瓦吉亞條約》中又再次上演,又是談判代表在未獲中央政府批准情況下擅自簽約。同樣可氣的情形是清廷派去同俄方按照條約到實地劃界的官員,竟然因為“路途艱險”,勞累而不願前去,僅聽憑俄方劃界。
“俄羅斯人狼子野心,對著北疆虎視眈眈,英法兩國遠道而來,也定然不會占領我中國大片領土,俄羅斯近在咫尺,可謂是惡鄰一個,若是前門拒虎,後門進狼,就算贏了英法兩國,也是得不償失!”杏貞斬釘截鐵地說道。
皇帝悚然而驚,不禁連連點頭,“皇後這話可謂正理,舊年剛剛費了不少口舌定了東北邊界,俄羅斯剛好找不到由頭來發作,若是他日以調停有功來敲詐我們,咱們****乃是仁義之邦,也不好拒絕。”
這時候還說個屁仁義,杏貞暗暗腹誹,卻也沒有說什麼,“肅順到底是皇上信任的臣子,這幾個主意出的極好,臣妾聽聞郭嵩燾在南邊也接觸過英法國人,何不讓他回來去天津試試看?”
“還有,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請皇上下令,速速讓穆楊阿從洋人手裡收購火炮,補充裝備,”杏貞侃侃而談,“兩江的火槍兵堪用,若是有需,可以即刻北上!”
“恩,就按照你的意思辦,”鹹豐皇帝重新燃起了鬥志,“朕也要看看,最近這些年磨礪出來的大軍堪用與否!”
“萬歲爺,麗妃娘娘來了。”楊慶喜小心翼翼地稟告道。
“讓她進來,”皇帝扶著杏貞的肩膀讓杏貞坐下,自己又坐到了炕上的另外一邊,麗妃進來行了禮,嬌聲怯怯地說道:“聽說皇上生了大氣,臣妾不敢請皇上消氣,皇後娘娘讓臣妾親手煮了安神湯,請皇上用幾口,受一番臣妾的心意吧?”
三月初一,英法聯軍連同美國公使和俄羅斯公使在登州府打敗勝保的八千團練,進擊大沽炮台。鹹豐皇帝詔令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嚴加防備,“勿讓洋人登陸為第一要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