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之前那個出來報喜的穩婆滿臉驚恐的再次跑出來,雙手沾滿鮮血,對著和武雲迪寒暄說話的太醫帶著哭腔說道,“福晉大出血了!”
武雲迪變了臉色,安德海跳了起來,“快快快,你們快進去瞧瞧怎麼回事!”幾個太醫連忙翻簾子進去,武雲迪也把自己的兒子放下,准備進去,又被穩婆攔住,武雲迪一把就把穩婆推到邊上,“讓開!”大跨步進了內室,安德海也不再忌諱什麼,連忙跟上,到了內室,太醫們已經亂成了一團,為首的太醫揪著胡子,“怎麼會這樣!”
帆兒臉色雪白,氣喘吁吁得躺在床上,幾個丫鬟連忙從被子裡面換出棉布,那些棉布沾滿了可怕的鮮紅色,血腥味彌漫了整個內室,安德海看著心如刀割,轉過頭,紅著眼厲聲喝道:“還不動手救治!”
“回公公的話,福晉的血崩,是止不了了!”
“你說什麼!”安德海一把抓住那個太醫的領子,雙眼通紅盯著,“馬上給我拿最貴的藥,御藥房裡的藥全部拿出來,拿出來好好醫治!”
太醫苦著臉無可奈何,只好轉身出了內室,吩咐御藥房的小太監,“把安公公帶來的雪參切片濃濃得煎一碗來,准備等下吊命。”
武雲迪悲傷得望著帆兒,“福晉,”說了一聲就哽咽著說不出話來,眼眶慢慢得紅了,帆兒長長得吸了一口氣,眼神有些散亂,卻還是帶著爽朗的微笑,只是微笑似暮春的杜鵑花,熱烈之余慢慢得在枯萎了,“我不中用了,老爺,你去把大姐兒抱來。”太醫拿了雪參湯上來,武雲迪仔細得喂了帆兒幾口,便起身去抱大姐兒,丫鬟們還在止血,也被帆兒揮手退了下去,“小安子,你去請那個人來!”
安德海伏在床前,聽著帆兒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忍不住叫喊了起來,聲音裡帶著哭腔,“帆兒姐姐,你這會子了,還想著這些做什麼!”
“不,小安子,你快去請來。”帆兒微微搖頭,只是用懇求的眼神望著安德海,以前兩人在宮中的時候,凡是帆兒若是做錯了什麼,或者想要什麼東西,只要露出這樣懇求的眼神望著安德海,安德海就沒有不應允的,如今再露出這樣的神色,安德海跺跺腳,抹了抹眼淚,“我這就把人叫來,帆兒姐姐你放心,若是人不肯,我綁也要把人綁來!”
帆兒似乎是喝了雪參湯的緣故,又似乎是知道那人要來,精神煥發了起來,滿面通紅,連連叫丫鬟來梳妝打扮,安德海見她似乎是回光返照,也不敢勸阻,只是叫丫鬟速速打扮,丫鬟們含淚給帆兒梳妝,武雲迪抱著睡眼朦朧的大姐兒進來,奶娘抱著新生兒進來,武雲迪見到帆兒如此,強笑道:“這會子梳妝作甚,等到你出了月子,再美美得打扮才是。”
帆兒搖了搖頭,等到梳妝完了,又想掙扎著起來換衣服,雙手一撐,天旋地轉,這才歇了這個心思,大姐兒雖然年少,可畢竟見到自己額娘的不妥當,又見到素來開朗的父親一臉悲色,忍不住就放聲痛哭起來,帆兒抱住了大姐兒,撫慰一番,又讓奶娘帶出去,這會子,安德海去請的人到了,丫鬟卷起簾子,衝進來了一個青衣少女,目瞪口呆得看著室內眾人,正是馮婉貞。
“老爺這樣的英雄好漢為了我,一直不肯納妾,我心裡實在是愧疚的很,成親這麼些年,一直無所出,沒有給武家留個男丁,如今有了,我死也瞑目了。”
“帆兒,”武雲迪低聲說道,“是我對不起你,成親當日就出征去了,沒有能陪你,沒曾想沒過幾年日子,我又去了西邊,若是知道如今,若是知道如今,哎,我應該多留在家裡陪你的。”
“不用說這個,我心滿意足了,只是有些事我還放不下,”帆兒抬起了頭,對著馮婉貞招手,“縣君,請您過來。”
馮婉貞依言上前,帆兒拉住馮婉貞的手,馮婉貞喊了一聲,“福晉”帆兒吃力得把馮婉貞的手交在武雲迪手裡,馮婉貞大驚,連忙抽手,沒曾想帆兒這時候力氣極大,死死得按住了兩個人的手,“妹妹!”帆兒的氣息越來越急,“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想成全你,只不過,之前老爺不松口,說實話,”帆兒自嘲得笑了一笑,“我自己也是嫉妒!所以我不願意你來這裡,如今我不中用了,厚著臉皮,將老爺交給你了。”
武雲迪默默流淚,低低得喊了一聲帆兒就不再說話,馮婉貞滿臉通紅,“福晉你這是做什麼,萬萬使不得!”
“還叫我福晉!?”帆兒苦笑道,“難不成,你還想讓我死不瞑目?小安子,把孩子抱過來,”安德海抽泣著把新生兒抱給了帆兒,帆兒搖搖手,親了親他的臉頰,把小孩子遞給了馮婉貞,馮婉貞還是不敢要,帆兒硬塞給了馮婉貞,“以後這一家三口,就都交給你了,妹妹。”強硬著說完這些話,帆兒就倚在武雲迪的懷裡長長的吐氣了,安德海見帆兒死死的盯著馮婉貞,知道她心願難了,跺腳對著馮婉貞說道,“你就答應下來,難不成還讓帆兒姐姐死不瞑目嗎!”
馮婉貞看了看淚流不止的武雲迪,再看看死死盯著自己的帆兒,心裡一陣混亂,腿腳就忍不住彎了下去,抱著嬰兒就軟軟跪下,“姐姐,您放心,我一定聽您的。”
帆兒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變得雪白,看了一眼安德海,輕輕得說了一句,“小安子,對不住了。”又勉強抬起頭看了看武雲迪,含笑閉上眼睛,眼角流出了一滴淚珠,吐完一口氣,身子軟了下去,就此冥逝。
安德海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放聲大哭,武雲迪死命摟住慢慢變冷的帆兒,說不出話,闔府眾人無人不大聲痛哭,馮婉貞站了起來,抱著孩子慢慢走出內室,走到檐下,抬頭一看,已經是月上柳梢頭,冷月冥冥,春風細細,樹蔭杳杳,落花寂寂,馮婉貞低頭看懷裡睡得正香的孩子,一時悲傷難抑,兩行清淚忍不住就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