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說太客氣了,皇太後撤簾,也是真心實意的,不然不會主動提出來要撤簾歸政,把事務都交給皇帝辦理,自己躲在寧壽宮裡頭,後來住到園子裡,皇太後也不願意住在圓明園,而是在萬春園或者長春園居住,這也像是一個標准的老太太,在兒子結婚之後,不願意和兒子媳婦在一塊,這都沒問題,問題是皇帝太客氣了,一定要請皇太後繼續垂簾,實在不行就還要訓政,醇親王也是如此,皇太後第一次提出要撤簾歸政,他連忙跪拜痛哭不已,請皇太後收回成命,後來見皇太後態度堅決,又找出要皇太後繼續訓政,而皇太後顯然,也對著皇帝十分的客氣,“你既然有什麼事兒,拿給我要我幫忙,我也自然不會不幫。”
若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中樞只有一個發號施令的,外頭的人也不會生出這麼多的心思,可這些洋務老臣們,皇帝若是不成,後頭還有太後可以拿決斷,那麼自然,皇帝就不會太會被尊重了。
這就是二元制的弊端,翁同龢雖然不知道這個二元制是那裡來的詞兒,但是他明白這個道理,“皇上辦好了這件事兒,體現出來孝敬之意,那麼皇太後自然就放心皇上辦事了。只要是皇太後支持皇上,那麼外頭的人,怎麼鬧起風波,都無關緊要了。”
皇帝點點頭,顯然是聽進去了,“翁師傅,你說的不出,眼下最要緊的就是這件事兒。”
“不過李鴻章那裡,軍費要多撥多給,”皇帝說道,“不能夠短了,雖然如今咱們不好出兵,也自然不可能和日本人打起來,但是未雨綢繆,總是沒錯的,有備無患,讓他的水師費用寬松些,也好為國效力,恩,先撥五十萬兩,用作開拔朝鮮之費用。”
“戶部的銀子素來都是有定數的,每一處都要好生用著,若是貿然增加,臣怕各部院,都會鬧著要多申請銀子,”翁同龢慢慢的說道,“除卻老佛爺要過壽的開支,其余倒是也准備了一部分,只是,怕還要緊著今年的河工和漕運。”
“錢的事兒,你和胡雪岩想法子,”皇帝不悅的說道,“銀行那裡不能多發些新幣,那就提議軍機處,發行債券,務必不能短了李鴻章的。”
“其實李鴻章有盛宣懷等人坐鎮直隸,銀錢已經足夠了,況且臣聽說,”翁同龢慢悠悠的說道,“外頭有傳言,說什麼宰相合肥天下瘦的講話,李鴻章奢侈無度,想必是不差錢的……”
“翁師傅,”皇帝眼中有些不高興了,只是還尊師重道,不好面斥,“朕倒是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兒了,朕已經決定,”皇帝站了起來,翁同龢也連忙站了起來,“納李鴻章之女李氏入宮為妃,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翁同龢身子一震,雪白的胡子若無其事的抖了一下,“皇上的意思……”
“朕現在要用李鴻章,這是毫無疑問的,你管著戶部,朕也不要求你特意照拂李鴻章,只是他在北洋任上,北洋是咱們的門戶,無論花多少銀子都值得的,這一點,翁師傅你一定要明白。”
“是,臣知道了。”
“翁師傅啊,人生在世,無非就是名利二字,許多人是利字當頭,為人做事先講利益,翁師傅你素來是不講利的,這一點,朕很明白,可這個名字,翁師傅你還是看不穿啊,名在利前,這也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並沒有說重話,但是這一番話已經讓翁同龢背心冒冷汗了,皇帝悄然離開,翁同龢看著皇帝離去的背影,有些慚愧卻又有些欣慰。
直隸總督衙門,威嚴極大,這裡是用的軍法管理,若有人不聽指揮,必然是要就地正法的,大堂之內,大家伙吵的不可開交,“這會子怎麼能和日本動手呢?咱們可是什麼都沒准備好呢!”
“就是,中堂!北洋水師這麼多年,雖然是炮火彈藥都保障了,可這三年裡頭,片船未增,而日本別的不說,這高速巡洋艦一下子就多了兩艘,人家在日新月異,可咱們還是在吃老本。這怎麼成?”
“也不至於要和日本人打,這不是去平叛嗎?麻利兒的把叛亂平了,日本人怎麼動手?想要渾水摸魚也不成吧?”
“就是,你們就是杞人憂天,一下子想的這麼遠!”
“南洋水師可是一直在造船呢,這咱們的超級鐵甲艦不是已經出來了嗎?”
“出來的東西真不真,能不能放到北邊用,”說話的人微微冷笑,“都還是兩碼事兒!”
“地方軍有一些,可中樞那裡,若是不給槍炮,咱們拿什麼平叛?所謂獅子搏兔亦用全力,裝備不給齊全了,咱們可是不能出兵!”
下頭鬧成了一團,各人都各有意思,互相爭吵不休,李鴻章端坐於上,閉目養神,不發一言,盛宣懷看了看對面的張佩倫,又看了看地下的人鬧得不成樣子,咳嗽一聲,“好了好了!”
他是天津巡撫,在直隸此地的位置,僅僅在李鴻章之下,又主管招商事務,是妥妥的財神爺,這麼一喊,地下的人都停住了嘴,張大眼睛看著上頭眯著眼養神的李鴻章,“請中堂大人示下。”
張佩倫拿著一份電報說:“袁世凱已經連發了好幾份電報催促了,日本已經派了四百名海軍陸戰隊員抵達朝鮮,之前說的是警察,這會子倒是又換成軍人了!他的意思,如果朝廷還沒有反應的話,就是示弱!日本人就會得寸進尺,不光朝廷的面子沒地方擱,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他放下電報接著說:“我覺得袁世凱說得有道理,日本人是什麼事也干得出來的!”
盛宣懷沉思,不以為然的說道,“不至於吧?慰亭是不是有一點誇大其辭了。他就是這麼一個人,我倒也不是說他不好,只是他急於建功立業,總想尋點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