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日是康慈皇太後四十三歲的千秋節,內外命婦分批至慈寧宮請安賀壽,鹹豐皇帝又下旨,在重華宮東側的漱芳齋擺一場家宴,命自己的幾個兄弟帶著福晉進宮陪著皇太後共效天倫之樂,為了此事的布置,杏貞雖然沒有操勞什麼,但是也被日日來回話兒的內務府煩的要死,只好拉上貞妃一起受罪。
到了當日,北京城內外的寺廟道觀齊齊敲鐘為皇太後祈福,鹹豐皇帝朱筆赦免了幾個算不上什麼大罪的囚犯,東直門外頭內務府擺起了粥攤,施舍窮人。
下午四五點鐘左右,天色隱隱有些灰暗,小夏子和小朱子點起了宮燈,儲秀宮裡頭,杏貞梳妝完畢,穿了一件石青緞繡五彩雲五爪金龍八團樹褂,套上花盆底鞋,問著剛剛進內室的唐五福,“皇上那邊出來了嗎?”
“皇上除了養心殿,到慈寧宮了。”
“諸王都到了嗎?”
“漱芳齋那頭傳來消息,眼下除了七爺還沒到,別的王爺都盡到了。”宮裡稱呼各位皇帝的兄弟都是按照外頭家常的稱呼,恭親王稱呼為六爺,而唐五福口中的七爺正是鹹豐皇帝的七弟,同治皇帝的七叔,光緒皇帝的親身父親,溥儀的祖父——愛新覺羅奕譞。
“那咱們先去漱芳齋,如今我還竟然不怎麼認識諸位王爺,現在也是一家子了,多去熟絡總沒什麼錯處。”
“是。”
儲秀宮後頭一射之地就是漱芳齋,杏貞緩步走到了千秋亭前頭,後頭就急急走來了一群人,杏貞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子,只見一個十四五歲,臉蛋容長,身材高挑,細長眼睛,輪廓長的和皇帝有幾分相似,看著服飾掛墜是王爺該帶了,杏貞知道是皇帝的某一個兄弟到了,想到剛剛楊五福說醇郡王還沒到,便對站著不動的少年貴族開口笑道:“這是七爺吧?”
“臣弟給皇後娘娘請安,臣弟匆匆來遲,請娘娘恕罪。”醇郡王奕譞干淨利落地打了個千,心下惴惴不安,這首次合宮家宴就晚到了,不知道這位皇後嫂子會不會怪罪。
“七爺並沒有遲到,皇上現在在慈寧宮陪著皇太後,御駕還沒有出慈寧宮,橫豎是家宴,七爺何必拘禮。”
“是。”奕譞站了起來。
“七爺就和本宮一同前往漱芳齋吧。”
“不敢,請娘娘先行。”杏貞笑了一下,走在前頭,奕譞在後頭跟著,杏貞轉了一下眼珠子,便開口問道:“七爺今年幾歲了?”
“臣弟今年十五了。”
“哦,十五了,那豈不是可以說親了?和我說說,有沒有什麼中意的女孩子?”杏貞轉過頭恰好看見表情有些羞澀的奕譞。
“那什麼時候自己看中了哪家小姐,過來和本宮說,這夫妻呀,若是兩情相悅,自然是最好的,比盲婚啞嫁的指婚強多了。”
“娘娘恩德。”
“若是有空,也多進宮來我的儲秀宮逛逛,我這裡沒什麼吃的,不過這好茶還是有幾杯的。今日晚宴之後,你得空也去瞧瞧皇太妃,多日不見,你額娘上次還和我說,怪想你的。”莊順皇貴妃烏雅氏是奕譞的生母,現在居住在壽康宮。
“是。”奕譞溫順地回答,杏貞又問了些他平時愛做的事兒,聊了一會之後就到了漱芳齋,幾個走入後殿,只見穿金戴銀的若干人三三兩兩地站著閑談,伺候在殿門的太監眼尖,看到杏貞的衣角,便連忙開口呼喝:“皇後娘娘駕到!”
殿內的眾人紛紛行禮,杏貞瞧見了被簇擁在人群之中,低頭行禮卻還是英氣勃勃的恭親王奕,身邊的旗裝女子估計就是他的嫡福晉了,杏貞開口笑道:“自家親戚何須多禮,大家快快起來。”恭親王瞧了皇後一眼,就站直了身子,“大家快入座等著,皇太後和皇上過一會子就到了,七爺,幫著本宮介紹一番吧。”杏貞走進庭中,奕譞在邊上一一介紹,一個胖大笑眯眯二十左右的年輕男子是敦郡王愛新覺羅奕誴,他是道光帝五子,過繼給惇恪親王綿愷,為惇郡王,母祥妃鈕祜祿氏。生於道光十一年辛卯六月十五日辰時,僅比鹹豐帝奕詝晚出生六天,身邊的一個嬌小可愛的女子就是他的福晉。
奕譞正在介紹奕,“這是臣弟的六哥,恭親王。”杏貞裝作第一次見面,笑著福了一福,“六爺有禮了。”
奕連忙還禮,“不敢,臣弟拜見皇後娘娘。”這是論輩分的稱呼,實際上奕比慈禧還要大兩歲,如今正是二十二歲的光景。
“六爺,您的福晉呢?往日都是外命婦一同朝見,本宮眼拙,這鶯鶯燕燕看的眼花,都分不清那個是哪個了,今日可要好好見一面。”
“臣妾瓜爾佳氏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一個滿頭珠翠的年輕婦人從恭親王的身後應聲而出,婷婷拜倒。
杏貞親手扶起了瓜爾佳氏,含笑說道:“六福晉何須多禮,咱們可是妯娌,不必如此見外了。”溫婉的瓜爾佳氏連忙應是,恭親王見到兩個女人談得正歡,剛想說什麼,外頭就傳來了楊慶喜的聲音。
“皇太後駕到!皇上駕到!”
眾人齊齊對著殿門口行禮,請安問好。門口傳來的皇帝清朗的聲音:“起來吧,今日是家宴,大家就不必多禮了。”皇帝穿著一襲紫色袍服,皇太後穿了一件銀灰色繡紫雲蘭花的旗裝,皇帝攙著皇太後的胳膊,另外一邊是德齡攙扶著,雖然是皇帝開口說今日無需多禮,可眾人還在站在自己的位置後頭,等皇太後皇帝安席之後,再大禮參拜,祝皇太後千秋萬福萬壽。
皇太後今天的氣色特別的好,發髻上的金絲累珠鳳釵在殿內明晃晃的燭光照耀下熠熠生輝。康慈皇太後點了點頭,連聲說好,對著自己邊上的鹹豐皇帝說道:“如今這一家子團團圓圓的,老婆子呀心裡真是歡喜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