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指望那呢?我若是痴心妄想,那可真真是不識時務了,”奕劻笑道,“兄弟心中,只是想著一件事,咱們親貴自然不比那些旗下的泥腿子要指望著丁銀過日子,大頭還是在這爵位上來,宗室的爵位再減也是減不到底的,我這裡有差事自然是不怕,只是怕子孫後代若是不肖,沒有爵位的這份出息,只怕要餓死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貝勒爺擔心個這些作甚,”桂祥笑道,“這都是往後的事兒,且顧及眼下就好,如今西聖啊,身邊缺的就是能當差的人,”桂祥看了一眼李慈銘,聚精會神盯著戲台上的李慈銘耳廓動了動,“沒瞧見高王二人?不過是幾年工夫,生發成什麼樣子了?就到了如今的位置,別的人也是如此,我倒也不是誇自家的太後,她對人如何,大家都是看的見的,”桂祥丟了幾顆榛果到了嘴裡,拍拍手,“一個好漢三個幫,現在八旗的事兒,別人還不知道如何,支持的人怕是沒有,但是,若是能夠衝鋒陷陣當一馬前卒,這大功想必不會忘記的。”
奕劻若有所思,邊上的李慈銘不耐煩的說道,“你們若是要談事兒,請往別的地方去,我還要靜靜聽戲,不耐煩聽你們絮叨這些廢話。”
桂祥哈哈一笑,起身拂了拂袖子,“蓴客兄,貝勒爺,你們兩位安坐,我且家去了。”
李慈銘也不起身,只是看著戲台子上的蕭太後挪不開眼,奕劻站起來把桂祥送到了雕刻著西番蓮花紋的拱門,就轉身回來,心裡還在想著什麼也不主意別人,眼前就出來了一個和和氣氣的中年男子,朝著奕劻打千請安問好,“給貝勒爺請安。”
奕劻點點頭,請那個人起來,他打量了一番,見到那個五十多歲中年男子器宇軒昂,氣度不凡,保養得宜,衣著華貴,聽到他的口音有南方的腔調,自己又未謀面,就知道是胡某人到了,“是胡老板吧?”
“不敢當貝勒爺老板的稱呼,”胡雪岩彎腰微笑,雖然不卑不亢,但又讓人如沐春風十分妥帖,“貝勒爺直接稱呼小的賤名光墉即可。”
胡光墉,字雪岩,安徽徽州績溪人,是現在南邊浙閩兩江大名鼎鼎的紅頂商人,這個紅頂指的就是他的身份,從二品的布政使銜,這個倒不是捐官,只是一個政治待遇而已。這個待遇可以讓胡雪岩在浙閩,除了見到少數的幾個人之外,都可以僅僅拱手行禮。
當然到了京中,這個布政使的頭銜就行不通了,超品的國公貝子貝勒一大把,還有公侯伯子男這些爵位一抓也是一大把,單單靠著這個布政使頭銜還沒用,謹小慎微之余,今日也有求於奕劻,自然言語行動上分外都要客氣。
“太過客氣了,”奕劻笑道,“今日你初次來到我府上,就送了如此大禮,我受之有愧啊。”
奕劻知道胡雪岩半路攔著自己,必然有話要說,於是請胡雪岩到了一處抱廈裡頭坐下,丫鬟們上了茶,兩個人寒暄幾句,奕劻管著總理衙門對外商貿的事兒,原本對於經濟之道頗為在行,胡雪岩是做對外的茶葉和蠶絲生意的,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必然是有求於自己,“雪岩你若是有事兒,不妨直說,我的性子你大約還不明白,最是古道熱腸了,若是能夠幫忙的事兒,我必然是不會不幫的。”當然了,就是幫忙需要支付代價而已。
對於胡雪岩來說,錢不是問題,關鍵是要找對人來辦事就行,看來那一盒子的珍珠起了作用,胡雪岩恭聲說道,“是,原本小民是萬萬不敢來貝勒爺的府上叨擾的,凡事有事應該是下帖子請貝勒爺出去才是,我來京中次數不多,卻也知道貝勒爺最是熱心腸的,所以厚著臉皮不請自來到了貝勒爺府上蹭吃蹭喝,實在是該死。”
奕劻微笑聽著胡雪岩說話,也不搭腔,胡雪岩繼續說道,“貝勒爺是知道小民做蠶絲和茶葉生意的,說到底,主要的生意還是蠶絲,洋人們沒有規模以上的蠶絲制造,所以他們都要從中國購買蠶絲到自己國內或者是殖民地處進行織造絲綢,這個生意原本也是做得,世界上十之八九的蠶絲都在中國出產,不怕洋人們不來買,他們若是不來買,那麼貴族們穿的絲綢又要問咱們買了,絲綢可比蠶絲貴的多多了。所以小民在上海投了兩千萬兩銀子來建造蠶絲廠,想著賺洋人們的錢,只是,哎,如今這蠶絲的價格一日比一日跌的厲害,我那麼多的銀子投在上海,只怕是都要打水漂了。”
“哦這是何故?”奕劻管著對外商貿,雖然不直接經手銀錢,但是若是對外的貿易金額較之往年低了,自己可是要吃一頓排揎的,所以他也來了興致,倒不復之前淡淡的表情了,“難道是蠶絲大豐收?”
“這倒是件事兒啊,”奕劻沉思,他想了許久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也就干脆不想,“也難為你了,還幫著朝廷著想,雪岩你若是有什麼好法子,直接說就是,這裡可沒有外人。”
奕劻其人才干不佳,人情世故卻是十分諳達,胡雪岩號稱蠶神,富甲江南,自然是商場裡面一等一的人物,值得自己拉攏,胡雪岩不需要拿什麼阿堵物來謝奕劻,只要有時候能讓他稍微幫一幫,就是受用不盡了,所以奕劻擺出了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過來,胡雪岩也不說廢話,站了起來朝著奕劻拱手作揖行禮,“雪岩不才,鬥膽想成立蠶絲出口售賣協會,請貝勒爺出面支持雪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