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機已命各地官府提供車馬船之供給,必然是無妨的,”陳孚恩解釋道,同治皇帝若有所思地點頭,“各處驛站也需接待。”
醇郡王看著天色不早,便出言提醒,“時候差不多了,還請皇太後、皇上開始吧。”
慈禧點點頭,醇郡王朝著安德海說了幾句話,安德海小跑出去,扇扇殿門次第打開,晌午和煦的陽光照耀入殿,光怪陸離。
“請皇太後旨:挑的陪祭人已經候著了,是否宣進來?”全慶說道。
“請進來。”太後站在神主前對著同治皇帝說道,“皇帝,我選了幾個人來陪祭,這幾個人倒不是都是官宦世家,有的是八旗子弟,有的是鄉下婦人,為何選了這些普通人,而不是高官厚爵之人,這內裡除了彰顯國朝一視同仁之外,更是要向全天下的人宣告,為國廝殺之人,無論高低貴賤,均值得朝廷尊敬,這一節皇帝你可要明白。”
“是。謹遵皇額娘教誨。”
殿門大開,外頭的人趁著帝後進殿,早就全部知曉了事情原委,殿前哭泣成了一片,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已經哭到在地,禮部官員叫了幾個人出來,其中那個八旗失去二兒子的老者,湖南省鄉下來的母子兩位,身穿誥命官府的婦人和小女孩,也有身體殘疾拄著拐杖的湘軍八旗軍士卒共計十人。
眾人起來,太後帶著皇帝一一詢問,見到那個誥命,慈禧太後點點頭,“淑人,你來了。”
“是,臣妾魏佳氏拜見太後,太後萬福金安。”想帶著那個小女孩一齊跪拜,卻一把被慈禧太後拉住,“別多禮了,勇烈公為國捐軀,我一個深宮婦人又怎麼值當你這忠烈之後一跪呢?”這婦人原來是鎮江高姿山上殉國的江蘇巡撫吉爾杭阿的婦人,吉爾杭阿戰敗後自殺。追贈總督,封一等輕車都尉世職,謚勇烈,故慈禧有勇烈公一說,太後看著魏佳氏邊上的那個小女孩,“這是勇烈公的女兒嗎?”
“回稟太後,”魏佳氏不卑不亢,“寒門只有一個小子,如今剛剛進學,這不是我家的女兒,這是江蘇按察使朱均之女。”
“朱均?”,慈禧微微吃驚,“可是在蘇州殉國的朱均?”
“正是,”魏佳氏喟然長嘆,“也是臣妾的緣法,那一日寒家的下人前往鎮江招魂,就在高姿山左近遇到了她,”魏佳氏寵溺地看著那個面帶憂色的小女孩,“老家人一問之下,才知道是忠良之後,這才帶回了京師。”
“好好,”慈禧太後點頭,“忠良之後,本宮不會虧待了她,七爺,記下,明日讓軍機下詔,敕封,”慈禧太後看著那個小女孩,同治皇帝也盯著那個小女孩看,“乖女,你叫什麼名字?”
那個女孩子福了一福,“回太後的話,小女叫朱元秀。”態度不卑不亢,很是有禮數。
慈禧太後贊許地看著魏佳氏,“你教導的很好,敕封朱元秀為六品安人,仍由魏佳氏撫養之,得空了,遞牌子進宮朝見便是,本宮很愛聽你們講外頭的事兒。”
清沿明制,有制度規定:封贈官員首先由吏部和兵部提准被封贈人的職務及姓名,而後翰林院依式撰擬文字。屆封典時,中書科繕寫,經內閣誥敕房核對無誤後,加蓋御寶頒發。
第二人就是那個八旗的老者,身後還跟著妻子,見到皇太後走進,連忙甩袖子跪下,“奴才鑲藍旗索倫氏,索倫馬福銜妻子叩見皇太後,叩見皇上。”
“原來是鑲藍旗,”慈禧太後分外親切,自己未成皇後之前,也是鑲藍旗的,成了皇太後,這才抬旗進了鑲黃旗,“鑲藍旗個個都是英雄好漢,快快起來。”
“奴才等謝太後大恩。”那個老者站了起來,恭敬地對著慈禧太後說道,“奴才的小子今個得太後娘娘,萬歲爺親臨祭奠,也不枉費他為國捐軀了。”
“雲騎尉以匹夫之勇,尋洋人之逆而誅殺之,雖已然登冥界,浩氣長存,祭祀於英烈祠之中,年年歲歲祭祀不斷,馬福你無需太過悲傷了,請節哀。”
“不敢當,不敢當,當不起娘娘這稱呼,”馬福連忙謙恭,“奴才原本是恨死了這小子,讓他去逞強,但今個見到如此大的場景,”馬福眼角沁出了眼淚,又跪了下來,嘴角花白的胡子忍不住抖動了起來,“皇上和皇太後又親來祭奠,奴才全家就是這刻都死了,也是心甘情願。”
“何須出此言,快快起來,”慈禧彎下身子,雙手虛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