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在宮中養病多日,杏貞的身子才慢慢好了起來,這一日瓜爾佳氏伺候皇後用了早膳,小安子奉上來了擦嘴的熱毛巾,帶著明黃色抹額的杏貞點點頭,對著瓜爾佳氏含笑說道:“這些日子辛苦福晉你了,原本七福晉在就好了,不用你這樣辛苦——偏偏她又跟著聖駕去了熱河,如今本宮的身子已經大好,你也是六爺府裡的管事人兒,落下這麼多些日子,怕是你府裡也是忙得不可開交了,本宮再耽擱你時間就不好了,”吩咐小安子,“叫內務府套好馬車,再讓德齡好生送回六爺府裡。”瓜爾佳氏連忙謙讓,見皇後態度堅決,不似偽裝,便只能答應下來,杏貞從床前的櫃子裡拿出來了一封信,遞給瓜爾佳氏,“把這封信交給六爺,如今英法雖敗,可洋人艦隊還在大沽口外頭,他們到不了陸上,咱們也是下不到海裡去,怎麼樣,也應該要有個章程了,不能這麼稀裡糊塗的打下去。”瓜爾佳氏哪裡懂得這些,只能唯唯收下,杏貞咳嗽一聲,外頭閃進來了德齡,垂手等著皇後吩咐,“把六福晉好生送出宮,讓小安子去軍機處瞧瞧軍報。”
“是,晌午兵部來報,江西景德鎮總兵戰死,還有幾個鎮的總兵調任的折子放在軍機處了,讓娘娘批了好回復。”
杏貞微微冷笑,“陳孚恩是越當差越回去了,這時候還想著給我使絆子,告訴兵部,一概軍務都送到行在處置,六部都是這個理,京中要料理的是撫局的事兒,別的都請聖裁,何況,京中撫局是六爺的事兒,和我這個深宮婦人無關,可別搞混了,”杏貞口是心非得說著冠冕堂皇的話兒,安德海暗笑應下,“本宮呀,出門這麼一趟子可真損了身子了,要好好調養,外命婦們朝見也就免了,等冬至日再行禮吧,把本宮的旨意傳給內務府。”
“喳。”
門口響起了略顯慌亂的腳步聲,安德海剛出殿,就被來人攔住了,只聽得外頭低低地說了幾句話,安德海進了殿,焦急得對著杏貞說道:“娘娘,山東、盛京來報,洋人的艦隊去兩地騷擾了,旅順、青島兩地炮台再破!”
雖然早有這方面的心理准備,可杏貞還是大吃一驚,頭上又冒出來了密密的細汗,頭越發昏了起來,瓜爾佳氏連忙扶住,“不妨事,”杏貞搖搖頭,對著德齡說道,“讓六爺下公文,山東、盛京、乃至江蘇浙江沿海一帶均需提高戒備,以防止洋人在我海岸邊上肆虐,再傳令僧王,額爾金等一干英人決不可逃脫,必須給本宮全部留下來!”
“再按文書上的交代,速速辦理,不可再拖延了!”
“喳!”
。。。。。
“什麼?”肅順勃然大怒,猛地扔下手裡頭京師送過來的文書,眼裡全是怒火,臉上鐵青一片,“可笑!滑天下之大稽!”
軍機裡頭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為何肅順如此大動肝火,文祥坐在最裡間閉目養神,對著這邊的動靜視若罔聞,一個軍機章京拾起了那個折子,叫給了邊上的焦祐瀛,焦祐瀛看了一眼裡頭的內容,臉色大變,連忙交給了邊上正在抽水煙的端華和載垣,載垣瞧了一眼便是沒興趣再看,“這恭親王找美國公使,怎麼著,要調停了?”
“以勝求和......”焦祐瀛苦苦思索,對著肅順說道,“這怕是不妥當啊,”
文祥的耳朵抖動了一下,肅順搖搖頭,“豈止是不妥當!”說畢就是狠狠地拍了下小幾子,上頭的絳紅色雲龍蓋碗跳了起來,裡頭的茶水四下飛濺,“如今正值大勝,就應該乘勝追擊,不管海上如何,總要陸地上再無一個洋人便是,若不是皇上想要獻俘太廟,我老早就請皇上下旨,把這些洋鬼子一個個兒都拉到菜市口剮了才是,哪裡還能留著在刑部吃牢飯!”
“我瞧著也不一定是恭親王爺的主意,”端華慢慢說道。
“自然,也少不了儲秀宮那位主子的一份,老焦,你和我一起遞牌子求見吧。”肅順雖然沒明說,但是眾人都明白,京師內和洋人的一干事情,熱河行在的這些人都是決然插不上手的,肅順拿起案上的帽子,心裡打定主意,一定不能讓皇後再留在京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