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贊了一聲,沈桂芬抓住了這個君前獨奏的機會,之前只是軍機大臣一起朝見,和皇帝說不上幾句話,那裡能如今這樣推心置腹好好說上自己的意見,聽到沈桂芬說的細細的一樣樣差事怎麼做,皇帝果然十分滿意,果然是心中有大溝壑之人,“那接下來這些轉運之事,就交給你了。”
沈桂芬應下,皇帝又問,“別的人還有什麼意見嗎?”
這不是慶海的工作之責,所以他也就沒什麼可說的,江忠源本欲說些什麼,見到皇帝躍躍欲試的樣子,也只是掩口不言,只有王慶琪站了起來,微微鞠躬,“微臣有話說。”
皇帝點點頭,“你說來。”
“為將者,擅用無形之勢,於瞬息之中尋覓敵之弱點。微臣想若是榮祿大人帶兵在庫倫征戰,若是次次行動都需上奏皇上,有些時候怕會延誤戰機,反而於戰事無益,臣以為,不妨授予主帥全權,無需事事請示,術業有專攻,交給擅長的人辦擅長的事兒這就夠了。”
江忠源想說的就是這個,歷朝歷代因為皇帝親政胡亂指揮發布命令而慘敗的例子不勝枚舉,但是江忠源不好說的這樣直接,畢竟自己和皇上奏對的時候不多,不熟悉皇帝的脾氣,反而王慶琪這樣的天子近臣可以說這些話,沈桂芬微微抬頭看了看皇帝的臉色,皇帝點點頭,似乎有些失望,“你說的極是,我還在直隸,戰局瞬息變化萬千,若是事事請示,必然有所延遲,沈桂芬,你擬旨,告訴榮祿和武雲迪,凡是征戰之事,他們自己決定不用先請示彙報,只要及時上折子說明戰局即可。”
沈桂芬應了下來,“皇上英明,想必榮祿武雲迪必然能竭盡全力,為國爭光。”
“他們兩個已經征戰多年,想必是法子極多的,”皇帝點點頭,“朕就在這裡頭說說,八月底外蒙古的那達慕大會,我想著看到攻下兩城,如此朕才能如此在大會蒙古諸部有了體面——這話不用寫在旨意上,但是傳旨的人要把這句話說給榮祿他們聽,明白了嗎?”
八月底那達慕大會之後,北方的天氣轉涼,馬上就會進入極為寒冷的北國之秋,這是最後的期限若是這個時候還沒打下兩城,也就是意味著今年,在烏裡雅蘇台,對於俄羅斯的軍事行動是完全失敗的。沈桂芬等人清楚明白的知道這點,所以毫無疑問的,這道旨意就發出去了。
烏蘭烏德的斜陽是血紅色的,剛剛一撥潮水般的蒙古士兵攻城不下,慢慢的退了下去,丟下了不少的屍體,楊岳斌站在城外的小山包上,慢慢的放下了望遠鏡,一個土謝圖汗部的黃台吉匆匆忙忙的跑了上來,滿臉的鮮血還未來得及抹去,“提督大人,這城實在是打不下啊,我們土謝圖汗部的兒郎們已經死了不少了,再這麼損失下去,回去我們汗王准要我的腦袋!”
楊岳斌雙眼通紅,眼睛下面有兩片很重的黑眼圈,胡子拉碴,他放下了手裡的望遠鏡,“老圖,”他親昵的稱呼著這個叫圖拉結的首領,“國內的大軍馬上就要到這裡,萬歲爺馬上也要到庫倫了,到時候我大不了是丟了官回家種紅薯,你這個土謝圖汗部的黃台吉,號稱庫倫第一勇士的部落,連個小小的烏蘭烏德都打不下來,是會被萬歲爺笑話的。”
圖拉結苦笑,“楊大人,我是不怕死的,但是烏蘭烏德這是小城池,可這城池都是用最堅硬的黑石頭建的,之前不知道累死了這裡的部族,我們靠著騎兵和火槍根本就打不下來烏蘭烏德,就算他們沒有火炮攻擊我們,我們只能干耗著。”
楊岳斌不說話了,對著身邊的一個道士說道,“道長,你有什麼辦法嘛。”
那個道士搖搖頭,“烏蘭烏德早就成了死城,城中一個黑頭發黃皮膚的人都沒有,都被俄羅斯人殺完了,本來的內應死了。”
楊岳斌嘆了一聲,“罷了,接下去這幾日,你們就不用攻城了,”圖拉結面露喜色,“道長說,北邊來了幾百號的騎兵,你率領你的勇士們把他們全部殲滅吧,最次也要趕走。”
圖拉結板著臉撫胸行禮准備退下,“你不用板著臉,我也苦,”楊岳斌十分驚訝自己的脾氣現在還這麼好商量,沒有爆發,“大軍到來之前我要是再沒有進展,你放心,以後大約就不用再見到我了,我派給你一百火槍兵,不能再多了。”
圖拉結這才十分開心的退下,楊岳斌搖搖頭,對著身邊那個穿著白色蓮花道袍的道士說道,“北邊的消息,多虧你送來,不然這會子若是遭襲,軍心已經有些不穩,我都要想著退兵了。”
“將軍已經攻下烏蘭烏德以南之土,功勞不小,誰都不會責罰大人的,”那個道士笑眯眯的說道,“烏蘭烏德只是城池堅固,易守難攻而已,算不得什麼,若是這次的援軍再次被擊敗,想必烏蘭烏德之俄羅斯人已經是甕中之鱉,再也無人前來救援了。”
“只可惜沒有大炮啊,”楊岳斌喃喃自語,“若是有了幾門大炮,轟的俄羅斯人抬不起頭來,這才有機會啊。”
道士揮一揮拂塵,“榮祿大人率領大軍前來,必然是會帶著大炮的,將軍請寬心,貧道還要去救治傷員,就不奉陪了。”
楊岳斌點點頭,又吩咐親兵,“四周讓蒙古人散出去巡邏,不要被俄羅斯人鑽了空子。”
正是草原上的豐水期,色楞格河水勢極大,但是水流頗為平緩,楊岳斌拿起望遠鏡,朝著河上看去,從南面慢慢的漂浮過來了許多木筏模樣的船只,上面有巨大的東西,用油布蓋著,一個傳令兵氣喘吁吁的上來稟告,“大人,南邊的援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