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爾佳氏絮絮叨叨說了好些時候,抬起頭,看著恭親王半倚在靠墊上,一只手放在坑桌上,輕輕拿著蓋碗若有所思,瓜爾佳氏一笑,“爺累了?那我就不說了。”
恭親王回過神,“沒事兒,只是想著朝廷上的事兒,不免的出神了,你剛才說什麼,說鐘粹宮那位打發了宮女出來,和咱們府要了一個宅子?”
“是,”瓜爾佳氏點點頭,“說是太後跟前伺候的人,得了水痘,先挪出宮將養一段日子,等身子好了,再回宮伺候。”
“這是小事,你料理好就是,”恭親王滿不在乎,“東邊的素來低調謹慎,有時候料理內務府的差事,也不敢自作主張,都要來找我商量著辦,皇帝小時候就是她撫養的,這情分,我倒是不敢怠慢。”
瓜爾佳氏嘆道:“鐘粹宮這身份委實也太尷尬了,幸好正印子的太後容得下她,不然就看著東風壓倒西風,要不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哪裡有這樣兩宮並尊的道理。”
“是這個理,嫡庶有別,幸好儲秀宮的不在乎這些,她臨朝聽政,哪裡還有空照拂皇帝,管理後宮?”恭親王點點頭說道,“過了年,兩宮太後估計又要上尊號了。”
“過了年,皇上也不小了,”瓜爾佳氏突然想到這個,“這大婚的事兒,怕是要趕緊著吧?”
“我勸你這話,不要在太後跟前提,”恭親王搖搖頭,“舊年弘德殿那些師傅們嘀嘀咕咕,要給皇上大婚,誰不知道,這大婚就要親政了,西邊的還沒說什麼,倒是皇上跳了出來,說年歲尚小,讀書還沒成,還要太後繼續垂簾幾年,皇上這麼孝順,太後自然是滿意,可那幾個嚼舌頭根子的翰林,要不打發到雲貴,要麼就去了鴻臚寺太僕寺這些地方去養老,太後垂簾多年,能沒幾個心腹嗎?不用自己發話,別人都料理妥當了。”誰都不願意失去手裡的權柄,自己如此,被世人稱之為“女中堯舜”的慈禧太後亦是如此,絲毫沒有對著政事厭倦或者煩膩的感覺,興致勃勃,這垂簾才幾年,太後才幾歲,怎麼舍得放手?
“咱們這位皇上,玩心大的很,對著新鮮事最是喜歡,養心殿叫起,皇上也是時常不來的,他巴不得讓太後代勞,自己落得個輕松痛快。這事兒,你就別去湊沒趣了,皇帝不急,你急什麼。”恭親王還有一個心思沒說出口,雖然這心思誰都知道,皇帝若是大婚,太後自然就要撤簾子歸政,自己這個議政王,自然也要免去了,這將來之事,可就是難說了,畢竟,地方督撫已經有了任期的規定,這將來尚書們、大學士們、甚至到了軍機都有規定期限的話……如今可是同治八年了,自己也當了八年的議政王領班軍機了。
這事兒自然不急,就靠著李鴻藻那些人暗地裡煽風點火,是沒用的,可沒想到恭親王福晉,瓜爾佳氏,倒是有點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