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豐皇帝剛開始還覺得廣州的柏貴等人和洋人交涉的不錯,至少洋人目前沒有北上的行跡,自己在養心殿裡還能睡的安穩,除了下旨叫柏貴組織團練驅逐英法聯軍此事被柏貴上奏叫窮無法實施之外,別的事宜鹹豐還是相當滿意的,不止一次地對著皇後說起過,“這柏貴難得是旗人裡的干將,世人皆知洋人難惹,他到底把在廣州城的洋人安撫的極好,聽折子上說,地方受到的流毒也不算甚,可見他的能力還是盡有的。”
杏貞雖然沒接觸過幾個官員,但是按照後世的經驗,對於官員欺上瞞下的套路知之甚多,誰知道實際情況如何?鹹豐皇帝興致勃勃地要把柏貴的署理兩廣總督轉正,杏貞眼珠子一轉,含笑說道,“皇上何需著急,臣妾覺得柏貴這個署理還是暫時就這麼當著就好。”
“哦?”皇帝放下了朱筆,抬頭瞧著端坐在對面的杏貞說道,“皇後的意思是?”
“這幾日在京中有人傳言,”杏貞小心翼翼地想著措辭,“主要是幾個南邊的商人帶來的消息,那些窮酸秀才傳的特別厲害,說是柏貴在廣州,”杏貞看了一眼皇帝,“在廣州行的是張邦昌、劉豫之事......”
這可算是誅心之論了,公元一一二七年三月七日,金國冊立原北宋太宰張邦昌為皇帝,國號“大楚”,定都金陵,並與金國以黃河故道為界,史稱“偽楚”。公元一一三零年七月,金朝冊立宋朝降臣、原濟南知府劉豫為皇帝,國號“大齊”,定都北京大名府,管轄黃河故道以南的河南、陝西地區,史稱“偽齊”。這兩個人都是典型的外敵入侵之後建立的偽政權。
皇帝這時候顯然忽略了金國和如今的大清都是出自女真族的事實,重重地一拍桌子,震的邊上服飾的小太監們連忙低下了頭,把身子恨不得縮到角落裡去,巴不得皇帝發現不了自己。
“這話可是真的?”鹹豐厲聲問道。
“目前尚不清楚,皇上別動怒,那郭嵩燾可是肅順親點去廣州的,他眼下在佛山,這幾日請安的折子應該也要到了,皆聽則明,皇上何不等上幾日瞧瞧郭嵩燾的說法?”
“唔,”皇帝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朕已經讓僧王先去天津布防,如此若是英法聯軍北上,想必咱們也不會手足無措。”
如今的大清國正是左右搖擺的時候,一方面企圖幻想外國侵略者良心發現,能大度地放中國人一馬;另外一方面還頑固地保持著****上國的架勢,外國人稍微一挑釁便是暴跳如雷,認為丟了泱泱中央之國的體面,要不計成本的予以打擊,但是稍微一受挫,又立馬軟了下來,又在幻想國際友人的調解,或者是割地賠款來了事,這個左右搖擺、目標不明的政策方向,導致從道光皇帝開始,一直到光緒皇帝,鴉片戰爭,中法戰爭,中日戰爭,八國聯軍戰爭,無一不是如此,現是硬著腰板做出死戰的架勢,但凡稍微一受挫,便是頹廢到底,再做出那樣割地賠款的無能模樣,清朝在歷朝歷代之中被人詬病最深,就是源於這點,喪權辱國,割地賠款。
想到原來的總督,鹹豐皇帝又郁悶了起來,“外頭也說著葉名琛的光輝事跡,說他是六不總督!朕素來到底還是仰仗著他的,沒想到如今諸多事情傳來,是如此的不堪。”
第二次鴉片戰爭開始後,葉名琛一方面表現得非常鎮定。當英軍三艘軍艦越過虎門、攻占廣州東郊的獵德等炮台時,葉名琛正在閱看武鄉試。他聞訊後微笑著說:“必無事,日暮自走耳。”次日,英軍攻占省城對岸河南鳳凰岡等處炮台,葉名琛聞報後仍不動聲色,繼續閱看武鄉試的馬箭比武,斷言十五日無事。葉名琛的鎮定,首先來自他的巫術活動。原來他在總督衙門裡建了一個“長春仙館”,裡面祭祀呂洞賓、李太白二仙,一切軍機進止都取決於占語。其過十五日無事,就是兩個大仙告知的。
但是,另一方面,葉名琛還是作了積極迎戰准備的。除了發布告示懸賞殺敵外,他還下令整備團練兩萬余人。各地民團積極響應,“城廂內外,各榜長紅,約剿殺外人,同仇敵愾”。廣東水師也發動了襲擊。
如此看來,葉名琛得名“六不總督”,實在是冤枉。葉名琛當時能夠動用的兵力非常有限,因為南方的絕大部分兵力都被抽調到鎮壓太平天國的前線去了,英軍趁虛而入,動用民團是不得已的辦法。在有限的條件下,葉名琛是戰了的,只是戰而不勝。同時,他拒絕講和,也無可厚非;如果講和,無異於投降。因此,他沒有和,沒有降,也沒有逃跑。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更多的辦法。只是扶乩求仙實在是愚昧至極。葉名琛有著很多的無奈,但何嘗不是帝國的無奈呢。在應對外國侵略的問題上,無論主戰還是主和的官員,都難以在統治者和外國侵略者之間尋求平衡。鹹豐朝的內外形勢更為嚴峻,最高統治者的態度也更加飄忽不定。
“葉名琛糊塗透頂,確實該罰,”杏貞先是擺明了自己的觀點,當然該罰,若是眾人平時都不修政事,只會扶乩問卦,到了戰時只會一死報君王,這些所謂的清官也就是比那些狗官強上一點半點。“不過英人無禮,就算葉名琛有天大的罪行,也輪不到英國人來掠了葉名琛去處置,葉名琛乃是****官員,堂堂總督,豈能流落番邦,受外人欺凌?”
“皇後說的在理,朕還未發話,輪不到英國人來嚼舌頭,”鹹豐皇帝心裡雖然對著葉名琛極為惱怒,但是杏貞的話撓中了自己的癢癢肉,一通“****上國”的話說下來,說的皇帝龍顏頗為喜悅,“定然叫南邊的人好好與洋人交涉,葉名琛定然要要回來的。”
“皇上聖明。”杏貞恭維了幾句話,皇帝恢復了好心情,和杏貞在養心殿裡頭說好一會子閑話,才准備用午膳,室外原本是鶯****長的晴天突然就變了天色,淅淅瀝瀝地春雨就連綿地下了起來。
“皇上取笑臣妾,”杏貞有些害羞,“這不是變著法子笑臣妾太能吃了麼。”
“哪裡的話,皇後日後多來陪陪朕,”皇帝搖了搖頭,“朕瞧著你陪著朕用膳,朕也能多吃幾口。”春來天氣巨變,皇帝在冬天失了調養,染上風寒,纏綿病榻十數天,最近才稍微好轉,皇帝咳嗽了一聲,楊慶喜連忙給皇帝披上大衣,杏貞關切地問要不要宣太醫,皇帝擺了擺手,笑道:“哪裡就如此嬌貴了,不礙事,不過是下雨的緣故罷了,”杏貞到底不放心,叫楊慶喜連忙升起火籠來。
火籠生起,原本有些陰冷的東暖閣開始溫暖起來,皇帝飽餐之余,加上病體困乏,眼皮止不住地打架,杏貞給皇帝鋪了一床軟被,皇帝就坐在炕上倚著靠背打起了盹,杏貞整理了一會折子,把剛才和皇帝商議的事情用朱筆寫到折子上,再分批次叫小太監送到內奏事處去,小太監抱著折子,輕手輕腳地退出東暖閣,杏貞稍微有些空暇,喝了口茶,正准備趁著皇帝在打盹,自己出去溜達一圈,剛剛站了起來,沒成想就在這時候,小太監捧著一封新到的折子奉到杏貞的面前,杏貞漫不經心地接過折子,打開一看,眼神為之一凝,站在地上許久不說話,楊慶喜窺見皇後的臉色有些起了波瀾,連忙上前招呼,“娘娘?”
杏貞回過了神,放下手裡的折子,突然覺得室內的火籠點的有些太旺了,熱的自己冒汗,臉上的脂粉有些模糊了起來,杏貞緩步走到另外一邊,慢慢推醒了皇帝,“皇上,皇上,”鹹豐驟然驚醒,睜開眼睛毫無焦距地看著杏貞,過了片刻才緩緩道:“怎麼了?皇後。”
“郭嵩燾的折子來了,”杏貞把折子遞給皇帝,“柏貴,穆克德訥在廣州和英國人巴夏禮成立了聯軍治安委員會,兩人在其中擔任委員。”
許是還未清醒,皇帝沒有動怒,只是情緒有些低落,聽到如此壞的消息,也只是冷哼一聲,“哼,真是一蟹不如一蟹,這起子奴才委身洋人,還不如葉名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