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事?”司徒盈袖蹙起眉頭,將這兩天的事想了一遍,搖搖頭,“沒有別的事。我就一直擔心夏凡會來找我和我家的麻煩。現在他被師父打傷了,就沒有事了。”
司徒盈袖很是驚訝,偏著腦袋看著師父道:“師父不知道嗎?”
“我怎麼會知道。”師父似乎有些不悅,拂袖轉身,躍到臥牛石上坐了下來,一手拔出腰間的長笛摩挲,一邊眼望著遠處的海灣出神。
司徒盈袖:“……”師父生氣了?
她忙跟著爬上臥牛石,坐到師父身邊,小心翼翼地道:“師父,您別生氣。昨天……昨天……是謝副相趕到,從那溶洞中救了我。”
“謝副相?”師父回頭看她,眸子藏在銀白色的面具後面,閃著晦澀不明的光芒,“他沒有功夫,是如今將你從那些人手裡救走的?”
司徒盈袖溫婉一笑,將那晚後來的事說了一遍,又道:“謝副相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是他這人聰慧得緊,幾句話就把那些人唬得暈頭轉向,一點都沒有懷疑。”
“謝副相這麼厲害,當真難得。”師父清了清嗓子,又問:“你的傷勢怎樣了?那天晚上我走得匆忙,沒有來得及仔細幫你查看……”說著,已經伸出手,輕輕扣住司徒盈袖的右腕脈搏。
司徒盈袖在師父手裡當然動彈不得,忙道:“我沒事。謝副相正好身邊帶著有一種好藥。給我用了,很及時。”
師父查知她並沒有留下嚴重的內傷,才松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道:“這就好。”
他放下司徒盈袖的手腕,往她胸前瞥了一眼,又道:“你胸口的鞭傷……”
司徒盈袖大囧,下意識用手捂住胸口。連聲道:“已經好多了。謝副相的藥當真好,那晚他馬上幫我上藥,連軟筋散的藥性都解了……”
“謝副相幫你上的藥?”師父一字一句問道。往前探頭過去,“他如何幫你上的藥?”
司徒盈袖知道自己那晚中了軟筋散,連站都站不起來,要不是謝東籬的藥。自己真沒法自己走回家。
她一向敬師父如爹娘,不想隱瞞師父。低下頭,小聲道:“謝副相解開我的衣衫,把藥滴上去的。不過他是救我,師父不要生氣……”
“我生氣?我為什麼要生氣?”師父的聲音突然高了八度。“他救了你,我高興還來不及,為什麼要生氣?你這是什麼念頭?!”
“師父真的不生氣?”司徒盈袖沒有抬頭。只是抬手指了指師父手上的碧玉笛,“您要不生氣。怎麼把手裡的碧玉笛都快捏斷了?”
師父窒了窒,低頭一看,自己握在手裡的碧玉笛果然已經被自己緊張之中,握得已經出了一絲裂縫……
“……我不是生氣,我只是很驚訝。他……謝副相既然看了你……他有沒有什麼表示沒有?”師父頓了頓,又苦口婆心地道:“你年歲小,性子和順,又厚道,師父總是擔心你被人欺侮。”
“沒有沒有!”司徒盈袖忙擺手,“謝副相沒有欺侮我。他這人雖然說話不好聽,性子小氣又愛記仇,但是品行還是不錯的。”
抬頭見師父好像不信的樣子,司徒盈袖只好又道:“而且他今晚也特意來我家,說……說……要負責,向我娘……向我娘求娶我……”
師父明顯松了一口氣,聲音裡帶著笑意,頷首道:“這就好。他能來求娶你,算他識相!不然師父一定不會放過他!”不過說完又說司徒盈袖的不是,“師父不是跟你說了,如果有人來求親,你一定要跟師父說,怎麼謝副相來求親,你就不說了?難道……”師父又往前探了探,臉上的面具都快觸到司徒盈袖的額頭了,試探著問道:“難道,他在你心裡,地位不同一般?”
司徒盈袖往後縮了縮脖子,忙不迭地擺手:“沒有沒有!師父您又誤會了!他在我心裡完全沒有地位!完全沒有!”說完又甜甜笑道:“師父在我心裡才是最重要的,跟我娘和小磊一樣重要!”
這一次師父怔住了。
“……我今晚沒有跟師父說,是因為我娘也沒有跟我說謝副相求娶的事兒。我是在門口偷聽的,不作數。”司徒盈袖細細解釋,握住師父的胳膊搖了搖。
“你娘沒有跟你說,就不作數?”師父的心裡跳了一下。
“當然。我覺得我娘大概是不想同意,所以根本就沒有跟我說。”司徒盈袖用手指繞著自己臉頰般垂下來的一縷秀發,轉頭也看向遠處的海灣。
天上一輪彎月,在海面上灑下萬千月輝,照得海上波光粼粼。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
司徒盈袖突然覺得這一生哪怕只是和師父一直這樣靜靜地並肩坐著,看海上日升月落,也是好的。
師父沉默許久,把胳膊從她手上抽出,起身道:“那我走了。”說著,往遠處的海灣飛躍而去,踏浪而行,如同凌波微步,很快消失在對岸的山間樹林裡。
司徒盈袖覺察到師父似乎很不開心,有些擔心地站起來,望著對岸山上師父的住處看了一眼,悶悶地回去睡了。
……
第二天一大早,沈詠潔就把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一起叫了起來,命人套車,帶著他們倆回娘家,去沈相府。
司徒健仁忙著找太醫給張氏治傷,根本就沒有管他們娘兒仨去哪兒。
不過沈詠潔回到娘家,才剛剛去了她爹沈大丞相的書房,還沒有說上話,就聽有人來給沈大丞相回報:“大丞相。北齊錦衣衛督主夏凡昨夜突發急病,北齊的四皇子殿下向沈大丞相求助,想找幾個好太醫給夏督主瞧一瞧。”
沈大丞相忙道:“去找太醫院的醫正,讓他調集太醫,給夏督主治病。”
那人應了,去尋太醫院的醫正不提。
沈詠潔心裡既驚訝,又欣喜。
她真沒有想到。謝東籬的計策真的成功了!
不用說。這北齊錦衣衛督主夏凡,一定是昨夜被謝家的暗衛打傷,所以今天連起身都起不了。還要傳召東元國的太醫治病。
既然謝東籬的法子成功了,她倒是用不著對司徒健仁下狠手了。
她今天一大早就帶著兩個孩子來沈相府,就是打算要跟沈大丞相攤牌,讓他看看北齊對他們的底牌已經盡在掌握了。
但是現在夏凡再沒有能力興風作浪。她也不必提醒自己的爹了,還是把底牌握在自己手上比較好。
沈詠潔想著。立刻就把來意換了一番說辭。
當沈大丞相問她一大早回娘家,有什麼事的時候,沈詠潔就笑著回道:“是這樣的。謝副相昨夜來我家,親口向我求娶袖袖。我想著。謝副相是爹您的得意門生,這件事,是不是要問一問您的意思。心裡著急,所以一大早就跑回來了。”
說完又提醒沈大丞相:“爹。袖袖已經退過一次親了。再定親,可要好好斟酌,您看呢?”
“東籬?!”沈大丞相聽了,簡直是又驚又喜,“真的嗎?這是真的嗎?他……他為何會主動去司徒府求娶?!”
完全看不出來。
謝東籬自從退親之後,有無數人家上門提親,都被他大嫂和二嫂推掉了。
很多人都在等著看他到底要找一個什麼樣的名門貴女。
司徒盈袖,從目前來看,只是商家之女,雖然是沈相的嫡親外孫女,但真的算不上出身名門。
沈詠潔當然不想說謝東籬“負責”之語,而且也不想把夏凡做的事說出來。這些話,目前她還不想讓沈大丞相知道。
“女兒想著,謝副相,應該也是看在爹您的面子上。司徒家雖然門第不顯,但她是爹的嫡親外孫女。再說,我們袖袖又能干,又漂亮,還聰慧,謝副相看上她,怎麼就不行了?”沈詠潔把長興侯府也搬了出來,“您想想,袖袖之前可是跟長興侯府的世子定的親。長興侯府和謝家同屬三侯五相,袖袖又是沈家的外孫女,無論怎麼看,也不會辱沒了謝副相吧?再說了,爹,有謝副相做您的外孫女婿,您豈不是更放心把這大丞相之位交與他?”
知父莫如女。
沈大丞相打什麼算盤,沈詠潔一清二楚。
沈大丞相哈哈大笑,頷首道:“說得好!既然東籬有這個想法,我自然樂見其成。不過,他親自求娶總是不像話,還是讓他大嫂找官媒上門吧。——你說呢?”
“爹,您同意了?”沈詠潔驚喜地笑了起來,“那這一次,我們可是要好好辦一辦這個定親禮!”
“當然。”沈大丞相得意地背起手,“今天是秋闈的最後一天。結束之後,就要改卷批名次了。在出皇榜之前,東籬都不能出宮。但是皇榜出了之後,他就沒事了,希望在過年之前,把這件事定下來。”
沈詠潔笑道:“爹,您別想得太早。人家謝家還沒個准話呢。還有,以您對謝副相的了解,覺得這人如何?我總覺得袖袖有些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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