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ommate》的同居者們對允兒的到來顯得有些驚訝,而當金鐘銘出現以後他們儼然已經有些慌亂了。
想想也是,這裡面的人有剛出道不久的新人,也有邊緣團體的邊緣人物,有過氣的老人,甚至還有不是傳統藝人的……藝人。比如說宋佳妍,這是個混合格鬥運動員,剛剛二十歲,靠著一張臉蛋初入演藝圈,但明顯疏於交際,所以她上來見到金鐘銘後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最後竟然嚇得直接逃走了。
不過,金鐘銘也不是專門過來難為人的,他找到算是有些交情的曹世鎬瞎扯了幾句淡,算是給了節目組面子,然後就直接讓sunny送自己出來了——正如允兒之前所言,電視台沒這麼瞎,攝像機跟著二人走了幾十米留下個送行的鏡頭後就自己回去了,只留下兩個人在這個五月底的午後,順著漢江邊坡道慢慢悠悠的走著。
“這地方怎麼感覺挺荒涼的,已經算是到城市邊緣了吧?”
“住了足足十一個人的超級大別墅,要是在市中心那才叫荒誕呢!”sunny有些沒好氣的感覺。
“心情不是很好?”金鐘銘不以為意的問道。“我聽允兒說你是趕鴨子上架,而且表現也很沉悶……”
“心情怎麼可能會好?”sunny更加沒好氣了起來。“你覺得我有心情好的理由嗎?從我嬸嬸的病情,到組合的續約,甚至還有連你都知道的‘趕鴨子上架’的綜藝,哪個能讓我心情好?”
“有些東西是沒轍的。”金鐘銘無奈的搖搖頭。“你嬸嬸的病你叔叔都沒轍,別說你了。然後組合和公司的續約談判更是到了時間,理所當然的事情。就連這個綜藝,你人都來了,何必還要苦著一張臉呢?”
“話是這麼講了。”開口噴了兩句泄了點火氣以後,sunny也冷靜了不少。“但是有些東西不是想的通就真能通的。而且再說了,事情真要是能一下子過去,好也行壞也罷,我肯定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最麻煩的其實就是這種讓人心憂的煎熬。嬸嬸的身體是這樣,續約的事情也是這樣,這個新綜藝還是這樣,都不知道要持續多久……”
“喝東西嗎?”眼看著來到了一處十字路口,金鐘銘不由的駐足了下來。“那邊有咖啡廳。還是說想吹吹風?想吹風的話咱們可以去那邊江堤上。”
“去……我也不知道。”sunny忽然間顯得有些喪氣。
“那就去咖啡廳吧,我雖然不是很渴,卻有些餓了,稍微來點點心,就當下午茶好了。”金鐘銘自顧自的安排了下來。“你要吃點什麼嗎?”
“隨便來杯咖啡就行了,不加糖……我怕變胖。”
“那就好辦了。”金鐘銘點點頭,然後直接鑽進了路旁的咖啡廳。
下午時分,再加上本來地方不是很繁華,所以咖啡廳裡客人很少,這倒是讓sunny和金鐘銘有些省事了。
兩人坐定,眼看著金鐘銘開始吃吃喝喝,sunny終於有些忍不住了:“你就這麼自信?”
“我哪裡做的不對嗎?”金鐘銘茫然的放下手裡的手撕面包。“我是中午坐飛機回來的,本來午飯就沒吃多少,然後二毛接我回家,洗完澡就去你們宿舍找你,再跟著允兒過來……真的挺餓的。”
“我不是說你不能吃東西。”sunny對對方的裝模做養嗤之以鼻。“你也別假裝聽不懂我的話……你在我面前裝什麼?”
“sunny。”金鐘銘有些無奈的放下了面包。“如果你只是擔心你嬸嬸的身體,再強烈的憂慮感我也無話可說,畢竟那是你個人的問題。可現在的問題是,你明顯是要跟我說續約談判這件事情,而說到這件事情,我就真不懂你到底為什麼這麼焦慮了?沒有理由的。”
“你是說我瞎操心了?”sunny愈發不滿了起來。“整天宅在宿舍裡的宅女,看不清外面的人心世故,只能蹲在沙發上瞎想一氣,然後無端給自己給別人添亂,那個成語叫什麼來著?詠、湧、用……”
“庸人自擾。”
“對,庸人自擾。”sunny笑著點了下頭,然後猛地黑了臉。“所以,我在你眼裡就是個庸人嗎?”
“怎麼會呢?你在我眼裡是個只會賣關子,就是不願意說具體情況的……呃,某種蘇!”說著,金鐘銘一口吃下了手裡那塊手撕面包。
“你夠了啊!”在愣神了片刻後,sunny立即反應了過來。“你以為我不看同人文的嗎?你以為我不知道蘇是什麼意思嗎?我沒那麼自戀!說起蘇……泰妍倒是有點蘇的感覺,那天祈福晚會還專門跑過去跟你解釋,拽著裙子,我見猶憐。”
“但是泰妍見識有限,也好糊弄,小蘇一下也無妨。”金鐘銘不置可否的答道。“而至於你,既然你不蘇,那你就說啊,為什麼還一直在賣關子呢?”
“其實……”這下子,sunny反而有些萎頓了下來。“我只是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褻瀆而已。”
這一次,金鐘銘根本就沒插嘴,而是該吃吃該喝喝,由著對方去了。
“別覺得我太做作,攤誰身上估計都會慎重的。”sunny忍不住嘆了口氣,卻是又嫌棄對方不吱聲了。“別老是吃,說點話。”
“我……”金鐘銘無語至極。“我來的路上跟允兒聊了一下,感覺她的心理狀態就蠻好的,雖然一路上說得都是一些比較沉重的事情,但她基本上都能做到淡而處之,有點允傲天的感覺。”
“那是允兒的立場堅太穩妥了。”sunny自嘲般的笑了一下。“所以那丫頭沒必須要想太多,好的壞的等著就行了。可我呢?在別人看來我立場超然,可實際上卻有些兩面不是人的味道……”
“話是這麼講,可真正處在其中你就不會那麼超然了,就拿你的洗腳婢……我其實挺討厭這種說法的,但確實對頭……且不說我們團隊裡還有帕尼這種半主子半洗腳婢的存在,就算是洗腳婢裡也有不甘寂寞的人吧?”
“你是說秀英?”金鐘銘終於忍耐不下去了,於是干脆把話挑明。
“你早知道?”sunny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但是我能猜到。”金鐘銘不以為然的答道。“秀英的所作所為,無外乎是想把我家毛毛推在前面,去向你們公司爭取更多的經濟自主權,如果毛毛失敗了呢,板子打不到她身上,如果成功了呢,她就可以用團隊一致的原則來繼續賣自己的眼鏡了。當然了,如果更加惡意一點,考慮到毛毛現在搞得那個自主品牌和她的慈善眼鏡在少時形像資源上有所衝突,那說不定她的這種行為還有借刀殺人的潛在含義……你是想說這些吧?”
這次輪到sunny沉默不言了,有些話從對方嘴裡說出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說起來挺嚇人的。”金鐘銘搖搖頭繼續道。“但這不是有我嗎?所謂談判,無外乎是你們公司一方和少時一方而已。從你們公司角度來說,你叔叔分身乏術,你們公司往後一段日子更是艱難無比,那有我在,你們公司又怎麼會太強硬呢?真要是萬一強硬的不行,那讓金英敏來找我,我給他點額外的補償就是了,就當是給毛毛交學費好了。”
sunny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金鐘銘突然曬笑了一下。“你擔心的還是少時這邊會出亂子。但是sunny,雖然注定會有些上不了什麼台面的暗流,可少時在談判中卻終究是要以一個整體的形式來簽新合同的,這是個根本性的原則……那麼問題來了,9個人裡面,有人會瘋狂到為了個人的欲望不惜摧毀團隊的整體性嗎?”
“怎麼可能?”sunny微微搖了下頭,她現在已經心平氣和了不少。“就算是你家西卡還有秀英,也都是想借著少時這個品牌的名頭去做事的,何況其他人?”
“那9個人裡面,會出現8對1,或者7對2這種極端情況,然後導致有些人不得不出局嗎?”金鐘銘看著對方的眼睛,繼續問道。
sunny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說話。
“其實咱們可以換個更直接的說法。”金鐘銘忽然朝自己指了指。“真正有能力撕裂少時的,只有你們公司和我,是不是?!”
sunny肯定的點點頭。
“那你覺得都已經7年了,我還會無端生事到去和你們公司爭奪少時嗎?”
sunny有些尷尬了。
“所以,就現在這種情況而言,問題就只剩一個了……少時9個人,對你們公司、對我,同時保有信任與信心的人到底有幾個?是不是還是占多數?如果占多數的話,又怎麼可能會出問題?”
沉默了一會,sunny終於再度開口了:“吃東西吧,我也有點餓了。”
金鐘銘啞然失笑。
來的時候是跟著允兒的保姆車來的,走的時候也是,不過中間填飽了肚子而已。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對堵車毫無壓力。
“外面怎麼回事?”隨著允兒的一名助理回到車上來,後座上的金鐘銘稍顯無謂的問了一句。
“金代表,咱們恐怕要耽擱一段時間了。”這名助理看到是金鐘銘發問,強行把臉上原本顯露無疑的厭惡表情給收了起來。“前面的路口有右翼團體在鬧事。”
“右翼團體?”金鐘銘聞言若有所思,倒是允兒顯得格外驚異。“現在這個時間點,他們怎麼敢鬧事,又有什麼理由鬧事?政治方面的風波應該還是集中在世越號上面吧?”
“他們也是為世越號來的。”助理跟允兒說起話來就隨意了很多,剛才藏起來的厭惡和不滿登時躍然於面上。“非得說人家豁出命來的民間救援團體當時阻撓了政府的救援活動,然後政府當時的救援是很得力……這不是瞎扯淡嗎?”
允兒聞言微微嘆了口氣,然後扭頭看向了金鐘銘,卻發現對方早已經對著車窗外發起了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只好低頭不語,靜靜等著前面的騷亂過去。
金鐘銘其實早就料到大媽會這麼做了……這幾乎是必然的事情。
出了事故捅破了天,大媽作為執政者露出了破綻,然後在野黨勢力必然要吃人血饅頭去搞她,而那位大媽為了抵御政治攻訐,就只能去拉攏保守團體進行反擊。甚至可以預見到,在不久的將來,為了維系越來越糟糕的執政局勢,大媽很可能會為了拉攏這些保守派而作出很多政策上的傾斜與調整。但是,這樣一來的話,她露出的破綻會更多,也會因為立場的偏頗導致更多的人背離她去對面,到時候,對手的攻擊力度會更強!
這個東西是一個死循環,沒轍的。實際上,金鐘銘非常能夠理解這個循環中的所有人:
在野黨吃人血饅頭怎麼了?人家本來就是反對派,搞執政黨就是最基本的正確;
事故遇難者家屬甘心被利用又怎麼了?人家死了親生孩子好不好只要能討回公道,跟著惡魔都行,別說是反對派了,有人幫著他們懟政府,那就是對的;
甚至大媽拋棄執政者的超然立場,把自己推到了部分人民的對立面,那又如何呢?執政者的第一要務是要維系政權,沒政權談什麼執政理論?從這個角度來說,她做的非常靠譜。
所以說,這個死循環裡面互相交鋒的每個人其實都在做著正確的事情,只不過因為他們的立場不同,所以對正確的定義不同罷了,甚至於相互之間的正確會相互衝突……
其實,下午所說的少時合同談判的問題,也是因為各自立場不同,各自的正確大相徑庭,再加上本身的立場尷尬,這才讓sunny有所憂慮的。只不過,和你死我活的世越號事件相比,這裡面的所謂‘各自正確’的衝突,現在看來只是小打小鬧而已,根本不會影響大局。
當然了,胡思亂想了這麼一陣,並不是金鐘銘真覺得大媽如何如何無辜……所謂第三重境界,看山還是山,出了這樣的事情,你一國之總統必然要負責任的,循環一旦開啟就已經是一個執政者的失敗了好不好?更別說,她這人破綻太多,這個循環未必能撐到她到期卸任那一天。
而真正的正確呢?恰好是所有熬到最後的成功者們的正確綜合到一起得來的,而大媽的正確儼然不在其中。
不過,這些事情都無所謂,因為金鐘銘已經有資格在這種風波中豎立自己的立場,並堅持自己的正確了。他的正確,或許和文化界、電影界那些人的正確略有偏頗,或許有意無意間會跟最終的主要勝利者有所摩擦……然而,真的無所謂,因為他會在入伍前為自己的正確撈取足夠的東西,從而保證自己和自己的正確成為最後的存活者。
這樣的話,等到一起誒塵埃落定,再造格局的時候,勝利者們誰又會在意當日相互之間的一點偏頗與摩擦呢?
“oppa……”就在這時,允兒直接拽著金鐘銘的胳膊晃了幾下。
“什麼?”金鐘銘忽然回過神來,然後恍然大悟。“哦,電話……我看看,李庸觀教授,應該是釜山電影節的籌備問題。”
“金代表。”李庸觀依舊是那副嚴整到讓人有些不適的語調,但這一次,卻明顯摻雜了一些遮掩不住的不安與憂慮。“電影節執委會這裡要出事了。”
金鐘銘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到了那部《潛水鐘》……看來,立場堅定並找到了正確道路的人不止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