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還不夠,陳可辛過來繞著金鐘銘轉悠了一圈後搖了搖頭:“這不是我想要的效果,姜午陽應該是要介於龐青雲的整潔和普通士兵身上的肮髒之間的那種。”
說著,他還瞅了瞅壕溝裡人造的泥水坑,不過馬上就仰頭看天了。
金鐘銘捂著臉想起了上午說戲的時候兩人之間的一些討論,心理上那是萬般憋屈。但是事到如今他只好長嘆一聲,把外面的戲服一脫,就只穿著裡面的襯褲和無領襯衫以及那一雙劇情裡當初龐青雲送給姜午陽的清代將官靴子,直接了當的跳了下去,他甚至還在泥水坑裡打個滾!大概躺了兩分鐘,等爛泥水浸透了衣服,金鐘銘才親手巴著壕溝的爛泥爬了上去,擦干淨臉,然後再把一套新的干淨的戲服給換上,這下子姜午陽那種外面干淨的同時,裡面遮掩不掉的髒勁瞬間就給弄出來了。
“小金啊,辛苦了!”陳可辛欣慰的拍了拍金鐘銘的肩膀,然後背著手晃悠走了。
但是辛苦可不是這位大導演說一句就能停下來的事情,在接下來的蘇州圍城戰的表演中金鐘銘的辛苦可不是一點半點,事實證明這個泥水泡身子只是一個小兒科外加開胃菜。
五月初的一個凌晨,天已經蒙蒙亮的時候,一場重要的戲已經來到了最後時刻,攝像機環繞中,金鐘銘頭上騎在一匹馬上,而人和馬頭上都還冒著熱氣,他正在和李連傑一前一後在搭話。
“去魁字營!”龐青雲一身棉甲突然調轉馬頭就啟動了馬匹。
“大哥!不能求他們!”姜午陽的面色上難堪、氣憤、不解等等情緒在揚起的灰塵中顯現,裡面甚至還略帶了點懇求。
“想不通你就回去!”龐青雲頭都不回,直接縱馬往前跑去。
而姜午陽無奈之下,也只好奮力跟上,一時間鏡頭中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不情不願的背影在道路上搖晃。
“好戲!過了!”陳可辛振奮的喊道。
而隨著他的話,金鐘銘和李連傑也打馬回到了這邊。
“鐘銘剛才演的太好了!”陳可辛很少當著演員的面誇人,尤其是三個主演三個影帝的時候,誇一個會讓另外兩個極度不爽。但是今天他居然就當著李連傑的面誇了金鐘銘。“就是那個騎馬追上龐青雲那段背影,把那種不情不願不甘卻又不敢的掙扎感給演出來了,相當了不起,就是你那個馬上不停的跟馬匹節奏反著來的那種....”
“坐立不安!”金鐘銘聽到陳可辛卡殼。就主動幫對方補充了一句。
“對,就是那種坐立不安的想法是怎麼想到的?太真實了!”陳可辛興奮的連連點頭。
“想聽實話嗎?”金鐘銘扭頭盯著陳可辛的眼睛問道。
“當然!”陳可辛笑道。
“前天、昨天連續泡了兩次泥水坑,這裡面啊都被泥水浸透了,浸透了呢他就有死皮。”金鐘銘一邊脫戲服一邊講到。“然後今天騎馬,但是馬匹對我來說太陌生了。我接觸它就是咱們這個戲的事情,所以呢,這個大腿這裡啊配著死皮和泥水就磨破了。”
陳可辛聽到這話後馬上就變成一臉吃了屎的表情:“你小子是因為大腿腹股溝那裡被磨破了嫌疼,所以才騎馬騎出那個效果來了?”
那邊的李連傑都要笑歪了!
等所有東西收拾完,已經是上午八點了,但是劇組一行人加上李連傑、金鐘銘都還沒睡,但是呢這身泥要是不去泡下澡估計也睡不好,所以一行人直接去了影視城裡到處可見的澡堂。就一個人大池子,十幾號大男人一下水,這池子就黑了。
泡著澡。幾個大老爺們就聊開了。
“小金啊,確實辛苦你了,但是這場戲一拍完你就可以回韓國休息了,到時候有你的戲我再通知你好了。”陳可辛一身肥肉和並排躺在他兩邊的金鐘銘、李連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是嗎?”金鐘銘詫異的問道。“會有這麼輕松?”
“沒錯!”李連傑開口了。“你沒發現嗎?這場戲裡面你的打戲是最多的,我的打戲卻是最少的,等這些需要大批次的群眾演員的戰爭戲結束以後就是文戲了,到時候肯定反過來。”
“沒錯!”陳可辛毫不隱瞞的解釋了下去。“你下面的戲份主要就是刺馬和被凌遲處死的那兩段,主要的文戲衝突在趙二虎和龐青雲以及蓮生之間。你的那些都是邊邊角角,等我叫你來的時候順手拍了算了。”
“那就行!”金鐘銘應道。“韓國那邊我也確實很忙,能輕松點最好不過。不過。說道蓮生這個角色,這澡堂裡又沒外人,我問導演你件事情,希望你不要在意....”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陳可辛立即打斷了金鐘銘的問題。“有人壞了規矩是不錯。但是總體而言是我失誤了!問題出在我身上!”
金鐘銘隨即沉默不語,而陳可辛也閉上了眼睛,他們說的這件事情其實跟在場的三個人都有關系,跟扮演蓮生的徐靜蕾更有關系。那就是探班的記者不知道怎麼回事把徐靜蕾只有兩百萬片酬而金鐘銘一千兩百萬、劉德華一千四百萬,但是李連傑一億的片酬的事情給打聽到了!現在中國大陸的網上一個李連傑等於五十個徐靜蕾之類的標題比比皆是。而問題在於知道這個數字的除了導演、制片人以外就是四個主演了,所以很有可能是有人不忿把這件事情給捅了出去。這在行業內是大忌諱!只不過這部戲已經來到最要緊的關頭。陳可辛根本沒有任何反制演員的手段,只好咬碎牙往肚子裡咽,把這件事情當耳旁風給漏掉而已。但這反過來又被媒體給坐實了這個數字,所以老陳這幾天過的很不爽。
“徐靜蕾啊,前年時代周刊把她稱為‘中國電影界有革命性的代表人物’,是中國‘新革命’這個特輯裡面唯一入選的導演加演員。”李連傑皺著眉頭打破了沉默。“她不知道我的片酬倒也罷了,知道了恐怕會覺得是中侮辱吧?”
“我確實先找的她,簽完合同以後才去找的你。”陳可辛也靜靜的答道。“但是這樣不能說明什麼?”
“我也沒說什麼?”李連傑苦笑道。“現在想想我這個數字拿的太多了,看來我得捐個一半用來做壹基金了。”
“徐靜蕾這大姐我印像最深的就是她那個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金鐘銘明智的岔開了這個話題。“有機會我也一定要自己拍電影!”
“好想法!”
“好主意!”
可能的確是太累了。所以兩聲敷衍的聲音後,三個男人就在澡堂裡泡著熱水睡著了。
四月十五日,金鐘銘正在拍蘇州圍城戰的最後一場戲,沒錯。按照劇情時間軸後面的城外衝突的戲份以及所謂的‘南京’攻城戰已經拍完了,這是按照場地順序把這場戲放到最後拍的。
那這最後一場用得著金鐘銘的大場面戲是什麼呢?那就是蘇州甕城屠殺戰俘的戲份!這場戲的原型是李鴻章蘇州殺降事件,當時李鴻章只殺了六個領頭的將軍,但是由於他阻礙了華爾的洋槍流氓雇佣軍入城搶劫,這件事就被國外媒體大肆渲染。成了李鴻章一輩子的污點了。
而在這場戲裡,真正的主角是被像狗一樣拴著的劉德華,金鐘銘的角色其實是極為簡單的。他的任務那就是站在甕城上方的城牆上歇斯底裡的下令放箭,讓士兵對著甕城裡手無寸鐵的太平軍降兵放箭,一直到喊道自己也崩潰為止就好!
再往下的一場戲就該輪到劉德華出場了,他被金鐘銘放開的戲份早在之前就單獨完成了,此刻早就候在門口等這一場戲了。只不過他這一等恐怕要等上個幾小時了,因為幾百個群眾演員擺屍體可不是一個輕松的活!
而他的這場戲不完成,也就是說明蘇州圍城戰這場戲沒徹底結束,那金鐘銘和李連傑哪怕是再急著走人也不得不留下來閑扯淡。
“那邊那個小子是誰啊?”金鐘銘卸好妝後跟李連傑百無聊賴的蹲在城牆上閑聊,他注意到了一個攝像機一直很照顧的年輕演員,一個連角色他都不清楚的演員。
“哦!”李連傑瞅了一眼後點了下頭。“他說香港向氏兄弟的那個的兒子,受到他爹的請托,不得已我帶來給加了個角色。”
“怪不得!”金鐘銘恍然大悟。向氏兄弟啊,沒想到下一代居然也喜歡演戲。“哎,你說何潤東演的太平軍將領不是餓了好幾個月嗎?怎麼還這麼壯這麼白呢?”
李連傑:“.....”
“那也沒辦法!”陳可辛從身後溜達了過來,打斷了兩個主演的胡咧咧。“上次拍難民潮的時候還有人胖的不像話呢?我怎麼辦?前幾天拍壕溝的時候那個餓的都神情恍惚的士兵臉都是白白胖胖的。我又能怎麼樣?”
“說道這場壕溝戲啊!”金鐘銘仰起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導演,我們這麼辛苦的一場戲最後剪輯出來能有多長時間?”
“鬼知道!”陳可辛轉身就要走。
“等等!”李連傑一把攔住了對方,他對這個問題也很好奇。“舒城大戰能有多少的放映時間?”
“十分鐘吧!”陳可辛無奈的答道。
“那這個外面的壕溝戲能有二十分鐘嗎?”金鐘銘接著問道。“咱們可是在爛泥裡滾了足足二十天呢!”
“整個蘇州圍城戰能有三十分鐘!”陳可辛坦誠的答道。“但是,壕溝那邊的戲能有十分鐘就不錯了!”
“草!”李連傑爆了個粗口。
“那誰,不要再動了,記住。你是個死人!”甕城下面傳來了場記的聲音。
“准備,准備,各部門准備了....”陳可辛也立即順坡下驢,逃離了這裡。
金鐘銘此刻則是百般滋味到心頭,《投名狀》的辛苦終於要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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