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太原到朱日和，從呼和浩特到多倫，千裡蒙疆，安定中帶著喜悅，晉北、保定，經歷戰火多年的兩地，第一次憑借察哈爾的良種和水利建設收獲了已經很久沒有看到的豐收，尤其河北這個大糧倉的優勢首次體現，在第五兵團的保護下，保定及周邊民眾毫無顧慮的投入了他們所有的精力，僅此一地的糧食產量，就超過了察哈爾口外各縣的總和！
上將縣長衛立煌心頭的喜悅已經表露在他臉上，這也是一種勝利，在治理地方中，光糧食一項，他完勝石門的鹿鐘麟，第五兵團士兵在孫震的帶領下，興高采烈的的效仿十八集團軍加入到收割的行。
現在日本人對蒙疆各地民眾來說，已經開始有些遙遠，聯合空軍拼掉了日本北方的航空兵團，實力大損，但帶來了蒙疆上空的安全，如今蒙疆各處忙碌著戰爭年代的又一次豐收。
玉米已經露出了金黃色的頭，成群的牛羊在自由游蕩，水稻和高粱也低下沉沉的頭，在幾個月前，讓金燦燦的小麥堆滿糧倉後，各地的莊稼戶露出喜悅而又帶著一絲發愁的神情，這麼多糧食，怎麼辦啊？
蒙疆議會有人開始【，質疑趙子赟今年開始的以武器彈藥等物資換取南方物資的做法，棉花還好說，糧食則成了不少人眼裡的麻煩。
民主的不好之處顯現出來，趙子赟無法解釋，他需要軍工也有一定的產出，更為重要的是，他始終不敢松了糧食這根弦，這個古老的大國，糧食出事，就是天大的事。
好在經歷了試點風波後，老於和老石二人謹慎多了，他們同意趙子赟說的，多點糧食不要命，糧食不夠才要命的觀點，現在外蒙在手，東北也指日可待，找理由增大糧食儲備不是問題，何況晉北和保定的首次大豐收，也逼迫蒙疆必須加大收購，否則兩地的豐收將蒙上陰影。
開賣債券後，錢也不是什麼問題了，幾人一合計，又發行了五千萬債券，出乎意料，這債券不到一周，被搶購一空，經濟委員會主任胡厥文有些感嘆，南方賣個債券，威逼帶壓迫，這裡倒好，圍著搶。
有錢好辦事，孫夫人大筆一揮，拿出三千萬來購買民眾手裡的糧食，差不多有八億斤的糧食就有了去處，這幾乎相當於蒙疆今年糧食的二十分之一，扣除民眾自己留下的一年口糧和飼養牲畜的雜糧，市面上流通的糧食大概還有三十五億斤，這樣一來，糧食價格穩定住了，就算有人想玩點小心思，面對蒙疆聯合政府手裡近十五億斤糧食的儲備，誰還敢亂來？而民眾知道政府手裡糧食充足，也不會冒然去搶購什麼糧食。
延安對張恆此舉非常感興趣，這雖然不是計劃經濟，但效果差不多，政府以市場干預的手段，來平衡供需矛盾，進而穩定物價，這個時候的中國，糧價穩定，物價波動的風險非常低，周公算是真正看到趙子赟以金錢的力量，來實現全面控制的目標。
現在延安對張恆的經濟依賴度非常高，晉北、邊區幾乎所有的農業富裕產出，全部都是蒙疆收購的，而邊區也第一次實現了歲入超過一千萬元，但這樣的歲入和對蒙疆的依賴，讓毛公等人心裡不踏實，這不，作為孫夫人機要秘書的宋思雨，在重返張恆後，第一次接到任務，私下裡和趙子赟、陳嬌兒探討延安經濟的未來之路。
“我說思雨，我和二哥不是什麼都知道的！”挺著大肚子的陳嬌兒直搖頭。
“私下請教，這是我的任務，多少你們得說點。”宋思雨只能看著趙子赟，不管怎樣，他是北方大學的經濟學客座教授。
“思雨啊，你這是逼人上吊！”如今趙子赟稱呼思雨二字，也是很自然了。
宋思雨笑笑：“誰讓你名聲在外呢？我相信你多少都能說出一點，至少比我強。”
一邊瞎扯，一邊思索著，“你們是怕蒙疆有一天不收購了？其實這不需要擔心的。”
“我沒說擔心，這只是一種思考，如果蒙疆不收購，應該怎麼辦？”
趙子赟也搖頭：“其實沒辦法的。”
“那你們是怎麼做到，不需要有這種擔心呢？”
“這個……”趙子赟頭大，從察哈爾以來，他就沒遇到自己依靠別人來支撐經濟的事情，延安現在的局面，他從未遇到過。
“我們一直是不夠，不是多了，你說的我真沒遇到過。”
“怎麼你們會不夠，而我們是多了呢？”
被宋思雨追問得張嘴結舌，好在爺爺說起過的需求二字浮現在腦海中，他猛然想到了總供給和總需求這一對兄弟。
“是這樣的，你我雙方的經濟體不太一樣，我們一直是需求大於供給，而你們是供給大於需求。”
宋思雨愣了下：“我沒聽明白。”
“這麼說吧，一個人一年要吃一千斤糧食，如果他有一千三百斤，就是供給大於需求，這多出來的三百斤不想法賣掉，他就只能等著糧食爛了，反過來，如果他只有七百斤，那就需要拿錢去買了補足，這就是需求大於供給。”
“我懂了，我們就是那個想法子賣糧食的，而你們就是那個想法子買的，可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
趙子赟又有些說不清楚了，倒是陳嬌兒聽了會，有些思路：“思雨，你被二哥繞進去了，這供給和需求，不是簡單的那麼回事，首先，要先弄清楚二者的來源，供給可以理解為產出，比如土地上的糧食產出，工業上的產品，一個地區生產出來的東西，要提供給整個社會，這就是總供給，明白麼？”
“明白，就是生產出來的東西要賣。”
宋思雨點點頭：“大致明白些，只是這生產能確定，購買可不好確定，怎麼知道平衡不平衡呢？”
說道這，趙子赟思路也調整過來了，“還記得我說過計劃經濟的弊端嗎？”
“記得。”
“其實你剛才問的，就已經解釋了為何計劃經濟有問題。”
宋思雨恍然大悟：“懂了，任何制定計劃的人，都無法知道整個社會購買能力到底有多大，這樣制定生產時就容易出問題，供給小於需求，有些人就沒有吃的用的了，而供給大於需求，生產的東西就要堆積。”
“不錯，既然不能知道平衡不平衡，就只有看一樣東西變化有多大。”
“什麼？”
“價格。”
宋父多年做生意，宋思雨也略知一二，一聽就明白了，“價格上漲，就說明供給小於需求，價格下降，則是需求大於供給。”
“聰明。”
宋思雨露出淺淺一笑，不過很快收住笑容：“說了半天，明白的和我想問的，還是連不上。”
陳嬌兒笑：“其實我們也是一知半解，和你邊說邊想的，別急，一步步來。”
趙子赟倒是成竹在胸：“我現在知道你我雙方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快說！”宋思雨眼睛一亮。
“除了價格，供給和需求還有一個要素，那就是量，簡單說就是整個社會的購買力，而這，又關系到人的收入，蒙疆民眾收入比你們邊區高太多，他們有錢，自然會用，糧食且不說，就是衣服，也會多買一些，還會買其他的和吃穿無關的東西……”
宋思雨聽著，慢慢也明白了，邊區人民，吃飽穿暖就算不錯了。
“需求是整個社會的，而民眾則是整個基礎，民眾沒錢，就沒有購買力，那樣很多工廠就賣不出東西，也就沒錢發薪水，薪水一低，更沒錢，只能維持簡單生活，進而連糧食也少賣，種地的也就賣不出糧食，他們也沒錢了，這是一種復雜的循環，一個套一個，可稱為惡性循環。”
“反之，可稱為良性循環。”陳嬌兒補充道。
宋思雨點點頭：“我懂了，因此你說工業比農業重要，其實還隱含著增加人馬的收入和擴大需求的意思，但如何進入良性循環呢？”
“一個是靠經濟自己調整，一個是靠政府干預。”
“自己調整我知道，政府干預怎麼做？”
趙子赟思索了下：“可分為直接的和間接的，直接的方式就是政府投入大量金錢購買，比如修路、修水利這些，不但大量用工，還增加了物資的購買，比如這一次蒙疆收購糧食，確保農民的收益，同時也就大大消除了供給差，從而平穩住價格。”
“這就是說政府得有錢才行，那間接的呢？”
“間接的是用一些制度，比如我們的創新大賽，比如減免稅收，讓民間資本加大投資等等，還有就是希望基金、夢想基金這些，扶持工農業。”
宋思雨記錄的筆微微停頓下來，她想了想道：“這是不是有些資本主義的做法？”
“你應該說，這些辦法，也是資本主義國家采用的，有些東西，並不能如此掛鉤，不能說資本主義國家用過了，就給它戴上帽子，棄之不用。”
愣了一會，宋思雨道：“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最簡單的，這種田幾千年就傳下來了，不能說封建社會用了，我們就不種田了！”
趙子赟笑：“有些誇張了，不過道理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