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熱河…..”
石門原市政府一座兩層樓的二樓,一間昏暗的房屋中,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獨坐在沙發上,沒有開燈,眼睛直直看著對面牆上模糊的地圖。
“你已經攻入東北,東北光復指日可待,你沒有食言,可我……我卻對不起你。”
門口傳來敲門聲:“張長官…….”
“別來煩我!”中年人突然暴怒,門口輕微傳來些聲音,然後沉寂。
“我張學良對不起你,你不要有顧忌……”
遠在張垣,趙子赟則是面對一臉怒容的方振武,“你不是說他感情用事嗎?這就是他做的事情!”
左權有些不知所措,他這個當事人憤怒的心情遠遠沒有戰區總參謀長強烈,弄得他反而不知該說什麼。
“叔平兄,何必動怒?你我雙方的關系,是那麼好挑撥的麼?”朱老總見不是事,起身安撫。
“是,蒙疆有太多原東北軍,多少也和張學良有些關系,有所顧忌我可以理解,但什麼都不做讓人想不通!現在好了,你說你怎麼辦!”
趙子赟苦笑,老方的怒火他可以理解,重慶和延安有摩擦不足為奇,只是這牽扯到張學良就有些麻煩了,幫延安,自然要應對張學良,不管如何壓制張學良,各兵團中東北籍官兵難保不會有想法,現在正當攻入東北,穩定黑省之機,任何不穩定,都會產生不可預知的影響。
讓延安讓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也會有陰影,畢竟命令是他下達的,而且這次延安是吃虧了的。
左權在一邊懊惱,事態本來不會這麼嚴重,是他沒有第一時間向趙子赟彙報,“總司令,老總,這件事怪我,我該負全責……”
這邊還不知如何處理,左權跳出來承擔責任,趙子赟眉頭頓時蹙起:“叔仁兄,此話到此為止!”
他語氣有些嚴厲,左權心裡咯噔一下,不安起來。
他沒想到趙子赟隨即衝著朱老總說道:“玉階兄,誰的責任不要追究,有些突發事件是無法預料的,我希望玉階兄在延安方面追則時,能夠委婉表達我這個意思。”
“子赟老弟的意思是……”
趙子赟看了左權一眼:“不要因為一出事,就想著誰責任大,玉階兄,我不妨直說,我是很怕貴方大帽子亂扣,又弄出個什麼路線錯誤,思想偏左偏右什麼的。”
朱老總點點頭,“我明白了,左權同志,不要輕易攬責任,我們有的同志,正等著你主動承擔責任呢!”
左權頓時冒汗。
趙子赟點了支煙,拉過一條凳子,坐下沉思,幾人也坐著不再吭聲,屋裡沉寂起來。
事情要說突然也不突然,左權為何要承擔責任,趙子赟清楚,幾天前,當駐守滄州的一一五師徐海東部發來緊急電報時,左權不是不重視,只是那時正趕上蒙疆戰區空降哈爾濱,熱河全線反擊的時候。
趙子赟內心清楚,哪怕那時左權告訴他,他也不一定能阻止滄州事件的發生,因為他也沒想到雙方會動手。
此事牽扯到張學良,是因為他這個第一戰區副司令兼第一戰區下新成立的二級戰區冀魯戰區司令下達的一個命令。
牽扯到延安,是因為這個命令內容是讓石友三部和朱懷冰部接管滄州,一一五師三四四旅韓先楚團不肯讓出,急報養病的徐海東,這就讓徐海東非常詫異,他這個旅進入滄州地區,並占領滄州城,也不是自作主張的,這是戰區司令趙子赟給十八集團軍下達的命令。
他一邊急報師部,一邊帶病趕往滄州城,一一五師師部一邊下令讓徐海東和石友三和朱懷冰溝通商議,一邊分別上報了集團軍總部和張垣。
上層還未有結果,滄州這邊倒是有了消息,朱懷冰不管徐海東如何解釋,三四四旅也是奉命進入滄州,他只強調一點,他有明確命令,既然徐海東說奉命,那好,拿出命令來!
彭老總接到徐海東急電,立刻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趙子赟是下達過命令不假,但這只是口頭下達,並未有文書,而且也沒有指明十八集團軍何部進占滄州,重慶應該是清楚這一點,拿這個做文章。
做這樣文章的意思那是異常清楚,那就是石友三和朱懷冰拿著的戰區命令是張學良簽發的!
左權所考慮的是,如果要照顧張學良和東北軍官兵的情緒,趙子赟應該給面子,讓十八集團軍讓出滄州,只是這口子一開,就不好收拾,後續若是張學良繼續簽發命令,將河北、山東一些要地讓十八集團軍讓出,該如何處理?趙子赟繼續讓步,必將導致張垣和延安產生隔閡。如果趙子赟重新簽發命令,否決了張學良的命令,那麼針對東北軍的一些文章就好做了,一旦出現蒙疆各兵團有東北籍軍官認為趙子赟過河拆橋什麼的,按照重慶命令上的一些暗示,重返張學良麾下,蒙疆各兵團必定嘩然。
不管如何處理,趙子赟都會尷尬,左權和朱老總商議後,回電徐海東,讓他繼續和石友三、朱懷冰交涉,這邊找機會和趙子赟商議出一個辦法,讓出滄州可以,只是如何堵住後面的漏洞。
誰會想到這邊都還未開始商議,滄州就出事了,拿著軍令的石友三和朱懷冰可不傻,他們還有其他密令,不能給趙子赟有機會圓滿處理此事,於是,他們二人便派兵強占滄州。
還真不知是哪一邊向開槍,最終演變成大規模交火,有備而來的石、朱發動進攻,措手不及的韓先楚團傷亡慘重,不得不從滄州城突圍,此一戰不但六八九團和緊急趕往滄州城的六八八團及滄州城外地方部隊陣亡了一千三百多人,旅長徐海東也在突圍中身負重傷,生命垂危。
事到如今,已經無法善了,雙方現在都指責對方先開火,重慶終於看到趙子赟被架在火上烤,方振武正是感到無解決之道,才會朝趙子赟發火。
“為顧全大局,子赟老弟,我方還是先做出讓步才行……”朱老總見他久坐不語,知道他也想不出解決辦法。
趙子赟又點燃一根煙,讓步不是解決之道,何況現在怎麼讓?滄州已經在石友三和朱懷冰手中,他們不會再糾結此事,而是會糾纏交火事件。陣亡一千多人,沒有交代,十八集團軍總部也無法安撫下面的部隊,還有要命的張漢卿,如何應對?
“這兩個鳥人,當初一零五師空降河北,就該滅了他們!留到今天,到弄出些事端來!”方振武罵道。
沉思的趙子赟猛然看了方振武一眼,繼續抽煙思索,片刻,他丟下煙:“叔平哥,先想辦法把徐旅長接到張垣來治療。”
方振武愣了下,隨即道:“這好辦,只要冀中能夠找一個地方降落飛機,明天就可以接過來,叔仁,你立刻讓冀中協助辦理。”
左權應了聲,這也是大事,徐老虎損失不起,張垣醫療水平遠超總部,能來此當然好。
“以我的名義,向全國通電,重申第一戰區早在一年前,就已經宣布了石友三部、朱懷冰部與日軍勾結,是漢奸部隊,這次滄州事件,是二人偽造第一戰區命令,替日本人辦事,意圖恢復日軍對津浦路的控制,第一戰區絕對不能容忍漢奸的胡作非為,為此,第一戰區將命令第五兵團出擊,徹底消滅石友三和朱懷冰的漢奸部隊!”
他話音一落,一屋子人都愣了,他看了看有些發呆的左權,笑道:“奶奶的,和我玩,也不派點有分量的人,石友三和朱懷冰是什麼東西,真擺開架勢,他們敢和一一五師較量?幕後那些人不給林師長面子也罷了,也不給玉階兄面子?”
朱老總都沒心思笑,“子赟老弟,這是不是有些……”
“玉階兄,怕什麼,我這個戰區司令官也不是吃素的!有本事軍委會先撤了我再說,叔平哥,給宜生兄發報,讓他即刻命令第五兵團,以一零七師為先鋒,輔之二三步兵師,三天之內趕到滄州,消滅石友三和朱懷冰兩部!”
“好!”方振武反應很快,趙子赟說的通電,一個偽造,先把張學良撇到一邊,在給石友三和朱懷冰扣上帽子,他們收到消息,不慌才怪!
草擬完命令,老方叫過一名參謀:“趕快去查,平漢線決戰時,我們宣布他們是偽軍,是漢奸部隊的命令在哪?找出來,和通電一起發!”
天亮,讓想看好戲,以及內心擔憂的人目瞪口呆的通電傳遍四方,保定城,早已集結完畢的一零七師、三十師、三十一師大軍出動,衛立煌跳上吉普車,衝著孫震道:“老子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這回不滅了他們,老子就不回來了!”
孫震無奈搖搖頭,只得揮揮手,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