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東交民巷,德國商人羅爾夫走出了德國在北平的總領事館,他腳步生風,頭微微上抬,顯得有些得意洋洋。
在幾個小時前,當他走進去時可不是這樣的,可以以一種非常忐忑不安來形容他當時的心情,趙子赟的要求他不得不重視,要是他辦不好此事,生意也許不會影響太多,德國的東西他還是有信心的,但關系也許就會差很多,一旦趙子赟與其他國家達成交易,那後果他是知道的。
德國在華勢力自一戰後日漸式微,影響力也因為戰敗而大不如前,美國經濟危機後,德國也遭受重大打擊,和中國的貿易也變得重要起來,只是和美英日等國家相比,德國算是跟在後面分些殘羹剩飯,如果只是普通軍火,羅爾夫絕對有信心搞定,但涉及到坦克,他還是心中沒底,不得已,他只能來北平的領事館探探口風。
沒想到領事大人對此非常重視,建議他帶趙子梧的代表回國洽談,旁敲右擊後,羅爾夫搞明白了一件事,經過佛采爾造訪察哈爾,以!及喜望鋼鐵公司和趙子梧合作開辦鋼鐵廠的事以後,別說德國駐華領事館,就是國內,都對察哈爾重視起來,趙子梧的突然崛起和趙子赟在沈陽痛毆日本人,這都是國內非常感興趣的,此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察哈爾現在除了有他們德國人的勢力介入較大外,其他國家也只有日本設置了一個領事館,英美都沒怎麼介入,這簡直是可遇不可求的。
趙子梧戰死之後,德國總領事以為從此再也難以有這麼好的合作伙伴,不料趙子赟異軍突起,接過了大哥的班,成功將察哈爾和三十一軍拿在自己手裡,鋼鐵廠合同得以繼續,修復關系,建立長期合作渠道已經成了北平總領事館的重要工作。
得到確切的首肯後,羅爾夫馬不停蹄趕回張家口,下了火車就直奔察哈爾省府所在的都統府。
“小趙,你說的事情有眉目了!”他眉飛色舞的向趙子赟說著。
“好啊,什麼時候我能看到坦克?”
羅爾夫微微尷尬的笑了笑:“還沒到那一步,你得派人跟我去德國走一趟。”
“這麼麻煩?”趙子赟蹙眉,“我哪有合適的人跟你去?”
“小趙,這可是我千辛萬苦才爭取來的,你幫幫忙,找個得力的人跟我去,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那好吧,等我想想,老羅,你真給我出難題。”
接連兩天,趙子赟都煩躁不已,所有人他心裡都盤算過了,硬是找不出一個合適的,唯獨李良還稍微能擔此重任,可他太年輕,怕是搞不定。
“二哥,我要和大姐去美國。”陳嬌兒見他空閑,走進辦公室說道。
“嬌兒,那基金怎麼辦?”
“由淑珍嫂子坐鎮財政廳,還有菊芳嫂子管著,不會有事的。”
菊芳嫂子就是陳振林的妻子,這回陳振林還真夠麻利的,陳淑珍給他介紹了個本地朱姓大戶人家的女子,二人見了幾次面,居然就敲定了婚事,雖然還未舉辦婚禮,朱菊芳就以他妻子的名義陪他出席一些活動,陳淑珍見她還是能干,人品也不錯,就干脆弄到基金這邊來幫忙。
“那老師怎麼辦?”
“爺爺有二哥照顧,還有小蓮姐姐在,也不會有事的。”
趙子赟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找的都是什麼爛理由,屏住呼吸,他顫聲道:“不走行嗎?”
沉默,良久,陳嬌兒轉身走了,一出門她就忍不住流淚,剛才她差點就想說不走了,可她不想用這種方式逼趙子赟,她不願意趙子赟是因為可憐她而接受她。
她走後,趙子赟更是沒心思做事了,恰巧陳振林和楚峰一同走了進來,見他有些六神無主,雙眼呆滯,急忙問出了什麼事。
“她要走了。”
“誰要走了?”楚峰不明就裡。
陳振林輕輕提了他一腳,衝趙子赟說道:“你呀,就是婆婆媽媽的,這下知道難受了?要不我去說說?”
“別,美鳳姐說得對,讓嬌兒去散散心也好。”
陳振林點點頭。
“振林哥、楚大哥找我有事?”
三人來到茶幾邊坐下,楚峰道:“你帶來的那個董虎我看不錯,很有經驗,我和振林商量了下,想讓他出任特別安全局局長,也省得我這個外行兼著不是個事。”
“這事是你楚大哥的職責範圍,你定就行了。”
陳振林朝楚峰笑道:“你看,我說你決定就行,非要拉我來和子赟說。”
楚峰撓撓頭,“還是不習慣啊。總覺得不和子赟說說,就不踏實。”
三人隨口又說著軍隊上的事情,趙子赟依然心不在焉,猛的見陳振林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急忙解釋道:“我沒在想嬌兒的事。”
“越描越黑了。”
“真的沒有!是羅爾夫鬧得。”他趕忙將羅爾夫提及的事情說了便,“實在是找不出合適的人,要不還是讓李良去得了。”
“李良確實有些不把穩。”陳振林沉思了會,笑道:“眼前不就有現成的?”
“誰?”
“你大姐啊,讓李良跟著你大姐一起去,等談的差不多了,你大姐可以先走,剩下的事情讓李良來辦。”
“哎呀,我都忘了我大姐還懂德語,只是……”
“繞是繞遠了些,不過我想也不是什麼難事,難說你大姐也想去歐洲走走。”
同一時間,陳嬌兒在王頌屋中哭的成了淚人,她舍不得離開爺爺,這一去就算只是打個來回,也是大半年的時間。
“嬌兒,你這是何苦呢?”
“爺爺,我沒辦法,我心裡好苦,我知道二哥並不討厭我,可我就是接受不了他總是那我當妹妹看,每天看著他又不敢靠近他,我好怕他有一天說我就是他妹妹。”
“可逃避也不是辦法啊?”
“也許我出去一趟,他會喜歡上別的女子,也許就成親了,那我也就死心了,讓我在邊上這麼看著,我會受不了的。”
“好吧,你和子玉走,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爺爺只希望你能想開些。”
“我知道了,爺爺,也許離開一段時間,我就不會像這樣整夜想他,到時候我就留在爺爺身邊,陪著您。”
“真是個傻孩子。”王頌嘆了口氣,就算他能知道未來一切事,也無法解決感情上的事。
羅爾夫得知是趙子玉作為察哈爾的全權代表和他一起去德國,甚是興奮,不但旅途沒有那麼無聊,關鍵是他知道趙子玉的能力,這對事情能夠辦妥有極大的助力,他不但將有巨大的收益,而且也將在政府那裡得到更多的支持,真是好運啊,當初在陽高一個老人找到他買軍火時,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會有今天。他迫不及待的提前趕往北平,做准備工作,要知道領事館的人可是要專程陪同前往,大意不得。
臨行前,趙子赟和姐姐一起和核心領導層人員正式會面,幾人都認為今後趙子玉就是察哈爾在美國的全權代表,可以以察哈爾省府的名義活動,這次德國之行,也可以全權決斷一切大小事宜。
隨後,趙子玉和吳伯琴等籌備兵器工業集團的人碰面,了解他們的需求,計劃在德國和美國能夠找到一些解決之路,這讓吳伯琴、王卓然等人更有信心了,德、美兩國的機器制造水平幾乎是這個時代的最高水平,只要有好設備、有錢、有趙子赟的支持,他們覺得沒有做不出來的東西。
火車早已沒了蹤跡,趙子赟依然站在站台上久久不肯離去,陳振林也不知道他是舍不得姐姐還是接受不了陳嬌兒的離開,也不勸他,只是讓新任特別安全局局長的董虎注意保護。
晚上,趙子赟提著酒瓶來找王頌,一見這架勢,王頌就知道這一天他很難熬。
“是舍不得你姐姐離開還是嬌兒?”
“都有。”趙子赟悶頭喝了口。
“我看還是嬌兒影響大些吧?”
重重將碗跺在桌子上,他喘著粗氣道:“我不明白,我也沒說什麼啊,嬌兒到底為何要走?”
“你真不明白?”
趙子赟不答。
“子赟,我是看著你和嬌兒一天天長大,你很優秀,可你往往會忽略身邊的人,我也知道你事情多,你能不能告訴我,自從離開陽高,你和嬌兒認認真真的說過幾次話?”
趙子赟張著嘴,細細一想,好像沒有。
“嬌兒喜歡你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外人誰看不出來?你可知道嬌兒多少次在遠處偷偷看著你?你可知她晚上經常睡不著覺?她不想走,是你讓她不得不離開,子赟,我並沒說你錯了,我只能說嬌兒她太喜歡你了,喜歡到你一句簡單的話,她都會去想你是不是有其它意思,她沒有可以說心裡話的人,沒有母親陪伴她,她也不肯跟我說,只能憋在心裡,我同意她走是我認為她已經病了,在心理上病得很重,再這樣下去她會變得多疑、不相信人,甚至會瘋。”
趙子赟聞言半響不語,只知道低頭喝酒。
王頌伸手制止了他,“子赟,其實這件事和你關系不大,你也不必自責,我不希望你因為可憐嬌兒而做出什麼決定,當你真的認為你需要她,你願意和她一輩子相守,再讓她回來。如果你心裡有其他所愛,你就去追求,讓嬌兒死了這份心,只是,不要太久,不要讓我的孫女萬劫不復。”
陳嬌兒走後,趙子赟恍惚了好多天,平時根本想不起陳嬌兒在那,一兩天沒見到也是常是,去沈陽足足大半年都沒見過,他都沒想起陳嬌兒一次,這回算是嘗到苦頭了,坐著、躺著,不管干什麼,只要一閑下來,腦海裡就會浮現出陳嬌兒的笑臉,還有她那甜甜的一句“二哥。”
我這是怎麼了?趙子赟努力控制著自己,煩躁之余他借酒澆愁,連醉了幾次,算是發泄了不少,人也漸漸緩了過來,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他這一折騰,也算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陳振林等人知道他需要時間恢復,不得不開始行使趙子梧賦予他們的核心領導權力,整個體系開始運轉起來。
陳淑珍對他很快恢復有些失望,看來嬌兒在他心中分量沒自己想像的重,她卻不知趙子赟晚上睡覺前經常會低聲問一句嬌兒你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