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年元月,正當隆隆槍炮聲響徹上海灘時,籠罩著抗日第一槍光環的察哈爾省主席趙子赟卻出現在陽高,他是陪同姐姐前來祭奠大哥趙子梧,察哈爾各界看不懂了,北方報界也看不懂了,他們還以為趙子赟怎麼都會出來說幾句,畢竟上海不同於錦州,趙家也算是半個上海人。
“軍長,陳秘書長來電,問察哈爾是否需要發個通電什麼的。”
“給陳秘書長回電,不用理,抓緊做幾個事的預算,我回去就商量,上海再怎麼亂,不關我們屁事。”
趙振搖搖頭,笑道:“那最後這句話一並發?”
“什麼一並發?”
“就是不關我們屁事這句話。”
“你豬腦子?這話發給陳秘書長,回去她不罵死我?這話我是對你說的!”趙子梧氣道。
趙美鳳撲哧笑出聲來,逗得趙子玉也露出一絲笑容,過來打了弟弟一下:“你已經是軍長、省主席了,說話注意些,趙振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整個祭奠趙子赟沒有讓新任陽高縣長張力做任何安排,他強調這是自家的事,不要搞得興師動眾的,張力嘴裡答應著,還是派了不少人鞍前馬後伺候著,也不管趙子赟臉色難看,他寧願被趙子赟罵,也不想被陽高民眾和從陽高出去的幾位高官罵。
巍巍群山中,趙子玉的哭聲在山間回蕩,這一刻,她才徹底宣泄著心中的悲痛。趙美鳳淚流滿面,“你是英雄!”她喃喃的訴說著。
回到趙家大院,趙子玉明顯恢復了些精神,大哥已去,這個事實她只能接受,陽高這一趟,她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姐,要不你就別會美國了。”
趙子玉搖搖頭,“我不會放棄的,爸和大哥付出這麼多,我要是放棄,怎麼對得起他們?倒是我擔心你,你千萬不能再出事。”
“這個姐姐倒是不用擔心,振林哥他們不但禁止我上前線,你看,就是出門都有這些人跟著。”趙子赟指著門外的特別安全局的人說道。
“哼!外強中干,真有事,他們屁事不頂。”趙子玉身後一個黑衣年輕人說道。
這人趙子赟知道,他是趙美鳳的堂哥,叫趙振彪,安良堂出類拔萃的保鏢,趙飛鵬特地向司徒美堂將他要來,保護自己的女兒和趙子玉。
“振彪哥,他們可是久經沙場的老兵!”
“我沒說他們當兵不合格,也許在戰場,我們這些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但作為保鏢,我敢說,他們根本擋不住像我們這類人的攻擊!”
這話趙子赟是不信的,門外這些特別安全局的人可都是身經百戰的突擊隊員,只是年齡稍大了些,也有些小傷,尤其是被派來保護他的,更是經過嚴格挑選。
“子赟,你別不信,振彪從不說大話。”趙子玉見他有些不屑,輕聲道。
姐姐的話趙子赟還是信的,他有些疑惑,趙振彪也不多說,來到他面前,一把拉起他到了門口,將保護他的幾人叫了過來,“你看他們,外人一眼就能認出他們的身份,這還不是最重要的,保護一個人和上戰場不同,在戰場上你可以清楚的知道誰是敵人,而作為保鏢,永遠都不知道敵人是誰,因此,像他們這樣設置警戒圈是沒多少意義的。”
這話別說趙子赟吃驚,幾名老突擊隊員也吃驚,細細一想,確實如此。
“那我們應該怎麼做?”事關趙子赟的安危,帶隊的組長不敢大意,急忙求教。
“你們是戰場上下來的,有種固定模式,設置警戒,一旦有敵人靠近,就擊殺敵人,護送子赟脫離危險,這本身沒有問題,只是在城市、在戰場以外,就有很大的漏洞,因為你們面對的往往是殺手,這種人混在普通人中,難以分辨,他們就算靠近警戒圈,你們也不可能第一時間擊殺他們,因此,只能盡可能擴大警戒圈,但我想,子赟是不會同意這麼做的。”
那組長頻頻點頭,他們剛剛轉為保衛人員,確實覺得有些別扭,聽趙振彪一說,算是明白了別扭之處。
“簡單說,警戒圈只是一個形式,保鏢的作用就是要從周圍細微的變化中發現異常,比如殺手,再怎麼隱藏都有跡可循,他們執行刺殺任務時,眼睛一定會盯著目標,這和普通人是有一定差異的,此外,刺殺也要時間,也許很短,但作為保鏢,要能夠在這個時間間隙,保護好要保護的人,甚至是替他襠下子彈什麼的。”
領頭組長聽得動容,太有用了,他朝趙振彪敬禮,“多謝指點!”隨即問趙子赟:“軍長,能不能讓趙先生……”
“我可以教你們,但我不能留下來,我只保護她。”趙振彪指了指趙子玉。
“振彪……”趙子玉帶著一絲哀求的語氣,她覺得弟弟今後面臨的危險比她大多了。
“不可以,子玉,我答應過總堂主和叔叔,任何時候保護你的安危。”趙振彪斷然否決。
趙美鳳起身走了過來,她知道還有其他原因,心道子玉真是糊塗,她插嘴道:“堂哥不行,可以另外找人嘛,跟我們來的都是安良堂的高手。”
趙子玉望向趙振彪,他猶豫了片刻,“行!”隨即轉身出去,沒多久,帶著一個三十多歲的人回來,“他叫董虎,在美國也沒親人,我和他說過了,他願意留下來。”
保衛組長大喜,正要稱謝,趙美鳳蹙眉道:“堂哥…..”
趙振彪笑了,“美鳳,你想說董虎並不是我們幾人中最強的,你別忘了,能做這一行的,最好的往往不是最強的,而是即能完成任務,又能活下來的人。子赟需要的是有經驗的人,董虎的經驗,我自嘆不如,要不是子玉開口……”他突然住口不說了。
別人都沒覺得什麼,陳嬌兒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這個插曲後,趙振彪和董虎都被那保衛組長悠了去,陳嬌兒則拉著趙美鳳在一邊竊竊私語,趙子赟拉著姐姐的左手,趙子玉則是伸出右手撫摸著他的頭發,眼中露出一絲愛憐,“子赟,難做嗎?”
“一開始還不覺得,這段時間感覺真難,軍隊一大攤子事,省裡也是事情多,工廠、稅收、教育,樣樣都要管,多倫還有幾萬人等著來張家口,真是煩都煩死了。”
“我聽老師說,你不是成立了一個核心圈嗎?”
“振林哥他們可能還有顧忌,沒放手去做,我想這還需要一段時間。”
“慢慢來,別著急,我別的不擔心,就怕你急於求成,一個省不比一個縣,反正還有時間,這個你清楚的。”
“嗯,我記住了,姐姐,你在美國怎麼樣?”
“沒什麼大變化,自從上次股市之後,美國政府裡的人也盯上我了,弄得我也不敢放手做,上次鋼鐵廠的事我才隨便接觸幾個公司,就有人來打聽,也就不得不罷手,如今這些是都是威廉出面去辦,等過段時間也許就好了。”
“威廉?上次好像姐姐就說過幫過大忙,姐姐是不是…..”
趙子玉臉紅了起來,“是有點那個意思,只是我怕…….”
“怕別人說你找了個外國人?”趙子赟笑道。
趙子玉點點頭。
“姐姐,別人說的不用去管他,我支持你。”
二人這麼閑聊著,這是趙子玉回來後和弟弟第一次隨心所欲的談話,感覺很舒服。
“子赟,來,我和你說點事。”趙美鳳走了過來,打斷了兩人的閑聊。
“我陪姐姐說話,正好我也有事和姐姐說。”陳嬌兒過來坐在趙子玉身邊。
跟著趙美鳳來到院子裡,趙子赟想不出她有什麼事和自己商量。
“等回美國,我會和父親說這裡的事,我想說服他給你提供幫助,以後你有需要,盡管提,我一定盡力去辦,有些事你姐姐可能辦不了,但安良堂也許有路子可以辦。”
“美鳳姐,謝謝你。”
趙美鳳看著他一臉真誠,撲哧笑了,“我和你說這些話是讓你應付你姐姐,我是要和你說其他的事。”
趙子赟一呆,隨即反應過來:“和我姐姐有關?”
“啪”一個輕輕的巴掌拍在他頭上,趙美鳳贊許道:“聰明,我看好你!”
“美鳳姐,別說笑了,我姐姐怎麼了?”趙子赟急道。
“看你急的,她沒事,我是要和你說威廉的事。”
見趙子赟不解,趙美鳳接著道:“你姐姐喜歡上了威廉,你剛才也聽她說了,不過你這個准姐夫怕是有些靠不住。”
“怎麼回事?”
“子玉做生意沒得說,可這感情上還真天真,她總是覺得威廉是喜歡她才幫她,而且認為威廉人很好,也許從國內去的人都會被表面上的迷惑,我可是在美國長大的,從看到威廉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是有目的的,他想得到子玉,就是因為子玉有錢。”
趙子赟心裡一涼,“那你為什麼不提醒我姐姐?”
“提醒?我提醒過了,她不相信。”趙美鳳苦笑。
“怎麼?我姐姐連你的話也不信?”
“戀愛的人可能是糊塗的。”趙美鳳嘆道,“還有些其他原因,總之你姐姐不相信我說的。”
“那威廉有什麼舉動嗎?”
“珍妮你還記得吧?”
“記得。那個和你們一起來的美國女子。”
“她和我說威廉幾次找她,不但有占她便宜的意思,還暗示要和她合伙將子玉的錢轉出去。”
“那讓珍妮指證他啊?”趙子赟急道。
“沒那麼簡單!”趙美鳳搖搖頭,“珍妮以前騙過子玉,雖然我和子玉都原諒了她,可她還是有陰影的,她怕她說的子玉不信,再說無憑無據的,你說子玉會相信誰?”
趙子赟一陣頭大,就這麼一個親姐姐了,再出事,他還活不活?思索再三,他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美鳳姐,能幫我嗎?”
“你讓安良堂的弟兄把威廉盯得牢牢的,千萬別讓我姐姐吃虧,如果證據確鑿,你可以直接……”趙子赟做了個割喉的手勢。
趙美鳳一陣膽寒,看不出這趙子赟還有狠的一面,她有些為難。
“美鳳姐,我不敢冒險,要是姐姐出事,我真的沒法向死去的父親和大哥交待,到時候你覺得不好辦,就給我電報,我派人去辦!損失些錢沒什麼,只是千萬別讓我姐吃虧!”
姐弟情深啊,趙美鳳有了一絲絲感動,她咬牙道:“不用,那太耽擱時間,你放心,我來辦,就是為他也要辦!”
脫口而出的話讓趙子赟若有所悟的看著她,趙美鳳知道說漏了,心中那一點小秘密泄露無疑,急忙轉移話題道:“想不到你還挺保守的,怕威廉占了你姐姐的便宜,難怪嬌兒一直在你身邊,你都老老實實的,不錯,家教不錯。”
這哪跟哪啊,趙子赟有心解釋,卻又無從說起,強自道:“她可是我妹妹,美鳳姐別亂說。”
“也許你當她妹妹,可她從未當你做哥哥,子赟,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能娶到嬌兒這樣的女子,是可遇不可求,也許,等你失去的時候你才明白。”
“我…..”
“你別解釋,我看得出你也是喜歡她的,也許只是緣分未到,只是姐姐希望你千萬別錯過了,還有,嬌兒要跟我們去美國。”
“什麼!”趙子赟大驚失色,他突然感覺心裡一下子空了,“我去和她說!”
趙美鳳一把拉住他:“別,就讓她去散散心,你可能不知道,她陷得太深了,留在這傷害會更大,她需要的是你真心喜歡她,而不是可憐她,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在那邊待久的,這段時間你也好好想想,你不是宣傳什麼為家,為所愛的人嗎?仔細想想,嬌兒是不是你所愛的人。”
沉默了片刻,趙子赟道:“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