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陽高的趙子梧已經發現形勢不妙,商震兵駐大同,正面有謝濂旅、楊愛源旅,左右兩翼則面向綏遠展開,左翼由孔繁蔚指揮,兵力有榮鴻臚旅、孫祥麟騎兵團,右翼由王嗣昌指揮,兵力有豐玉璽旅和他自己的第三師。這架勢,傻子都知道晉軍要和國民軍掰掰腕子,等右翼指揮王嗣昌命令豐玉璽旅的張蔭梧團進駐陽高後,趙子梧知道禍事來了。
面對直、奉、晉三方聯盟,國民軍組建了東西兩路軍,將現有的九個軍編成六軍兩個騎兵旅,東路軍由察哈爾都統鹿鐘麟指揮,下轄孫連仲第一軍、鄭金聲第二軍、徐永昌第三軍和張承德的騎兵旅,部署察東一線,重點在南口,西路軍由熱河都統宋哲元指揮,下轄方振武第四軍、石友三第五軍、韓復榘第六軍和馬步遠騎兵旅,首要任務是打通京綏鐵路交通,並伺機拿下山西。
這一次精於算計的閻督辦失算了,國民軍率先發起進攻,他的晉軍要獨立面對強大的國民軍西路軍,仗才一打,晉軍就招架不住,負責三個*方向的謝濂、孔繁蔚、王嗣昌三人算是晉軍高層中少有的草包,膽小的、好賭的、抽大煙的湊到一塊了,商震見勢不妙,急令陽高的張蔭梧團和天鎮的楊呈祥團增援再孤山一帶的豐玉璽旅。隨即讓傅作義團駐防天鎮,侯守常團駐守陽高。
候守常將手下三個營混編,分駐在陽高縣城和大白登,扼守住南北兩個咽喉,縣府張知事倒是和他提了趙子梧民團之事,候守常眼睛一翻,根本不當回事。
隨後趙子玉的電報到了,趙子梧一看心中了然,陽高這次躲不過去,他在八裡台兵營召開了緊急會議,商量對策。
“團長,怕個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打他個狗日的。”常風大大咧咧道。
張志新非常不滿的看了他一眼:“你當這是土匪?國民軍幾十萬人馬,說得好聽,打?咱們打得過嗎?”
“人多就怕了?”常風眼睛瞪得大大的。
“常風!張營長的話沒錯,我在國民軍中待過,他們戰鬥力很強,咱們一千多人想擋住他們絕無可能!”楚峰呵斥道。
張志新輕輕敲了敲桌子,“說話別那麼難聽,什麼叫逃?咱們是民團,暫時避一下也沒什麼不對。”
“你說的簡單,那城裡的老百姓呢?還有團長那些工廠呢?也避一下?”
常風的話才是死結,人可以躲,那些廠怎麼辦?雖然不是民團的產業,可那是團長的,有了它才有吃有穿,有錢買槍彈。
屋中沉寂,好一會楚峰道:“團長,躲肯定不行,我早已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哪有家裡來了強盜不反抗的?”他見張志新想反駁,抬手示意了下,接著道:“硬抗也不行,這都是閻老西惹出來的事,憑什麼我們去抗?”
常風被他繞的頭暈,“你這話什麼意思,是打還是不打?”
“不是打不打的事,是看需不需要打!”
趙子梧來了興趣,“你說說。”
楚峰起身來到牆邊,指著地圖道:“候守常團已經進駐陽高,縣城沒咱們什麼事,永新兩個廠都在城外,這才是我們要保護的,將兵力部署在這一線,如果國民軍不亂來,我們也不動,他們要來搶,那就用槍說話!”
張志新也覺得這個想法還比較靠譜,不去惹他們,總是做得到的,至於對方非要硬來,他也不是沒血性,打絕不含糊!
趙子梧起身來到地圖面前看了好一會,回身緩緩道:“楚峰說的我同意,不過我還要增加一點,我們可是陽高的民團,你們去問問手下有多少人的家人在這縣城裡?國民軍過境我不管,但要在城裡為非作歹,那就是敵人!張志新,你帶二營守衛工廠這一片,常風,你帶一營看住東關一線,我帶三營做預備隊。國民軍不進城咱們不動,進城就不要客氣!”
楚峰聽完急了:“那突擊隊呢?”
“你和我在一起,我另有任務。”
局勢越來越嚴峻,國民軍還在南口和奉軍激戰時,韓復榘攻破孤山,晉軍五旅及楊呈祥團幾乎全軍覆沒,旅長團長死的死、傷的傷、俘的俘。隨即宋哲元讓石友三、韓復榘大舉進擊大同,一個照面,晉軍就敗退下來,全線崩潰,損失慘重,只得退守大同城池。還沒等閻錫山做出調整,東路的方振武和孫連仲一邊圍攻天鎮,一邊朝陽高撲來。
趙子梧見勢不妙,急忙通知縣城裡趙家大院所有人和醫院全部人員撤離,自然,那些合作的掌櫃也以他馬首是瞻,紛紛帶著家人撤出縣城,這一來造成全城的恐慌,不少人覺得還是避一避的好,拖家帶口逃離縣城。
張知事本來對大軍駐城還是很有信心,山西多年沒有戰事,總認為是晉軍厲害,外人不敢來惹,等得知大同一線全面崩潰,慌了,想跑,可沒那麼容易,候守常駐守城裡,不能沒個辦事的當地人,不然糧草、民夫誰來操持?他派人看住張知事,幾乎形影不離,恨得張知事牙根只癢癢。
逃離縣城的機會瞬間而逝,方振武進兵很快,他親自帶著王相成、張兆豐兩個旅走北線直撲縣城,隨後孫連仲帶著阮玄武旅、馮治安旅從南線聯手進攻大白登。兩邊很快展開激戰,隆隆炮聲響徹雲端。
國民軍從南北兩端進攻,夾在中間的趙子梧非常難受,大批城中百姓都跟著他,指望一條活路,南北在激戰,東面是國民軍來的地方,西邊大同也是戰場,趙子梧愁得直轉圈,如何安置百姓真要了他的命了。
幾個糧商掌櫃也覺得這樣不是辦法,一番商議後,他們提議還是前往西面的山區,那裡人煙稀少,國民軍也許不會趕盡殺絕,真要那樣,也只有聽天由命了。
無奈之下也只能這樣,好在眾人手下伙計多,很快組織起一支隊伍,勸說著百姓一起往山區走,一路哭哭啼啼,趙子梧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媽的,下次還有人欺負到老子頭上,絕不退一步!”
楚峰蹲在一邊一言不發,畢竟在國民軍中待過,有些感情,而且那支軍隊是有號召力的,只是今日之事,他搞不清楚誰對誰錯。只有趙子梧讓他有了些希望,他說這裡是他的家,是心裡話。
國民軍為攻克陽高動用了四軍全軍的火炮,一時間陽高縣城硝煙彌漫,看著這一切,楚峰痛苦的抓著腦袋,他不明白,國民軍你要過看住陽高城就行,非要踏平麼?
到了第三天,連趙子梧都不得不佩服候守常確實有些本事,愣是守住了陽高城,大白登那邊也不簡單,讓阮玄武、馮治安兩個旅束手無策。
率先突破的還是大白登這邊,不知道阮玄武用了什麼法子,駐守的晉軍投降了,阮、馮二旅攻下大白登,便兵分兩路,阮玄武急速趕往陽高,而馮治安則隨同孫連仲返回張家口。
大白登往陽高,必過八裡台,但阮玄武看到山腳下的兵營時吃了一驚,他不知道這裡還有駐軍,正傳令讓底下人注意警戒時,有衛兵來報,一個自稱陽高民團的人要見他。
陽高民團?阮玄武一臉迷惑,這是個什麼東西?情況不明,他決定見見,來人踩著堅毅的步伐,片刻到了他的面前。
“我叫楚峰,替我們團總給將軍帶句話,並請帶封信給方將軍。”
“你們團總?是誰?帶什麼話?”
“我們團總是趙子梧趙團總,他讓我轉告將軍,將軍過陽高可以,用鐵路也可以,但只要傷著陽高百姓一人,搶著一塊大洋,後果自負!”
阮玄武哈哈大笑:“好大的口氣,我若做了,有何後果!”
楚峰眼中精光一閃,“殺無赦!”
嘩啦,四周士兵槍全部舉了起來,指著楚峰,楚峰仿佛沒看見一般,毫不在意。
心中贊了一句,阮玄武道:“你很有膽量,只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實力,我看你不錯,不如跟著我如何?”
楚峰笑了:“跟著你?我就是從國民軍出來的,論實力,你這些兵不夠看!”
阮玄武忍不住再次發笑:“你的意思是國民軍還不如你的民團?”
楚峰哼了聲,“如不如看了便知,將軍請看!”
楚峰指著路邊上一排土壇子,阮玄武看了正詫異,之間楚峰將手放到嘴裡打了個響哨。“呯呯呯…..”急速的槍聲響起,三十幾個土壇子幾乎同時應聲而碎,阮玄武大吃一驚,四周根本沒人,說明對方至少是從百米開外射擊的,這可不是一兩槍,三十多槍,表明對方至少有三十多人可以在百米開外輕易打中人的頭顱!
見國民軍整體發愣,楚峰冷笑了聲,再次吹響口哨,“突突突…..”重機槍聲音響起,一條火舌從遠處閃現,剩余的壇子被連續擊中,打得碎片到處飛。
阮玄武無語了,重機槍精確射擊的難度他知道,對方可不是點射,那要經過艱苦訓練才做得到,而且對方也透露了個信息,雖然是民團,可他們有重武器!
“阮將軍,我話於此,此信請轉交方將軍。”
阮玄武接過信,一言不發的看著楚峰朝野外走去,良久才收回目光。
“這家伙太囂張了!”有人不滿道。
阮玄武哼了聲,“有本事你去比試下!”
隊伍中無人再說話,他們只有打仗的子彈,沒訓練的子彈,這槍法,幾十次大戰能活下來勉強有人能達到。
阮玄武已經沒有了攻克大白登的喜悅,他有些後怕,要是駐守大白登的是這支民團,手下要死多少人?
久攻不下的方振武火氣很大,聽到阮玄武到了,大喜,急忙讓他進來,“又玄,你來了太好了!大白登打得真不錯!”
見他一臉凝重,方振武有些奇怪,“是不是傷亡過大?”
阮玄武搖搖頭,“軍長,來的路上遇到陽高民團了。”
“陽高民團?怎麼回事?”
阮玄武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方振武先是驚訝,隨即臉上也凝重起來,他帶兵多年,知道阮玄武的擔心。
“你不是說他給我寫了信,在哪裡?”
阮玄武從懷中掏出書信,他接過來一看,上面幾個大字,“方振武將軍親啟。”
抽出信,抬頭還是很尊敬的,“原國民五軍方將軍均鑒,…….”信不長,他很快看完,低著頭沉思。
“軍長,他說了什麼?”
方振武抬頭道:“有些奇怪,他信裡對閻錫山斷我們後路並不贊同,對此他無能為力,但要求我們如果打敗城裡的候守常,不要入城,他的民團會接管,至於鐵路,任由我們使用,他絕不過問。”
“他這什麼意思!”
方振武拿著信又看了一遍,笑了笑:“我知道他的意思,如果是他的民團駐守縣城,這仗就打不起來,他只是民團團總,候守常可不會聽他的。”
“那我們打下來交給他算是什麼事!”
“又玄,你忘了他說的話了?傷一個百姓,搶一塊大洋,殺無赦。”
“我軍軍紀嚴明,從不擾民,他既然信不過我們,放馬過來便是!”
方振武嘆了口氣:“不擾民?你知道這場戰鬥後又多少陽高百姓沒了家?這和搶錢有什麼分別?他知道我們打陽高就是為了通路,否則他早動手了。”
“那……軍長,你准備答應他?”
方振武笑了:“這陽高城能不能打下來還不知道,再說吧。你來了正好,後面就由你來指揮。”
阮玄武走後,他拿著信又看了看,“還真是個人物,怎麼以前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