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赟愣了,眼睜睜看著他將帽子和肩章放在桌子上,又眼睜睜看著他拿起邊上椅子上的鞋子,轉過身去繼續抽地上那人鞋底子。
恐怕事情不是想像的那麼簡單,趙子赟倒是冷靜了,能讓李海濱做出如此出格舉動,他所說的禍害怕是有些嚴重,上去拉住他的手,“你過來。”
李海濱跟著他來到隔壁辦公室,關上門,趙子赟坐下後問:“說說,有多嚴重。”
將搜集來的資料一摞放到桌子上,李海濱將情況大致說了說,當聽到有二十幾人被逼自殺,幾百人被打成傷殘時,趙子赟臉色異常難看,等到李海濱說出二百多人被逼為娼,最小的才十二歲後,趙子赟一把將桌子都掀了。
“你失職!”
李海濱默然。
楚峰一直在邊上看著,此刻,他理解李海濱的行為,輕聲道:“子赟,李局長失職是不假,但我們也失職,你別忘了,察省並不禁賭、禁娼,就算李局長及時掌握情況,他也是沒辦法的。”
“那就禁!”趙子赟惡狠狠的說了句,起身開門走了出去,二人跟著他又來到會議室,屋中人■,看到他,哀求聲大起。
看著這些人,趙子赟心中說不出的厭惡,也是這些人倒霉,失去常風讓他心中有些東西壓得難受,需要一個宣泄的口子,轉頭看見一屋子警察耷拉著腦袋站在那裡一言不發,心頭火起:“干什麼!不敢了?別愣著,都給老子上,打死這群狗東西!”
聞言屋中倒是瞬間寂靜,警察和地上的人都面面相覷,李海濱更是張著嘴看著他不知所措。
“敢在我的地盤上撒野,活膩了!李海濱,即刻派人抄了他們的家!所有家產充公,屋裡人給我接著打!”
“趙主席,察省是有法律的,我們沒犯法,趙主席高抬貴手啊…..”
“法律!我告訴你們,在察省,對待敗類,我就是法律!來呀,接著打,外面那些也別放過!打完了統統拉去修路。”
本以為救命的來了,誰知道來的這位更狠,直接不給活路,而屋中警察頓時精神頭十足,如此動靜鬧得非常大,又是晚上,聲音傳出去很遠,張恆城第二天是風言風語,說什麼的都有,警察局隨即有些消息私下傳了出來,張恆民眾才知道那一夜是張恆警察集體暴打開賭場的那些人,頓時叫好聲一片。
緊接著,省府發出通告,察省禁賭、禁娼,而趙子赟在警察局說出的他就是法律狠話雖說也有人質疑,不過這是特定條件下說出來的,不是某種正式場合下的言論,加上民眾更在乎的是他做了什麼,想做文章都無從下手,二陳和方振武、石瑛等人對他的任性也放縱一回,至少他們看到這件事後,趙子赟的心情明顯好多了。
對賭場下了狠手,多少也牽扯了不少人,尤其是那些私下為放高利貸的人提供資本的人更是有苦說不出,等於一夜之間交了巨額的稅,貢獻了張恆的財政,騰出手來,李海濱開始收繳武器的動作更是讓一些人有種逃離張恆的念頭,警務處的通告很清楚,私藏槍支和違規刀槍是重罪,最少都要做三年牢,十有八九是去挖礦,一時間張恆城人人神經緊張,仔細丈量家中的砍刀什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觸及紅線。
夜幕降臨,星星點點的燈火閃現在大清河兩岸,整個張恆城沒有了往日的嘈雜,異常冷清,只有是不是的汽車聲從大街上傳來。趙子赟站在院子裡,凝視著已經漆黑一片的天空,思緒萬千,整治措施表面上效果明顯,那些夜總會、歌舞廳都不得不關門大吉,至於賭博,連小規模聚賭都銷聲匿跡,察省官員小心翼翼的過著下班後的生活,但在這平靜之下,暗潮湧動。
現在,直接反對聲倒是沒有,但以其他方式向趙子赟和省府表達不滿層出不窮,消極怠工是一種,而找其他事情的麻煩的是另外一種,比如針對曹毅和蒙根其其格。
錫林郭勒草原之戰無法評判到底誰贏了,從關東軍的角度來說,沒能占領新建的錫林浩特,形成一個有效的支撐點,在戰役的目的達到上是失敗的,但徹底將喬巴山的蒙古人民軍拉進泥潭裡是戰略上的勝利,從今往後,外蒙和察哈爾將水火不容,間接也會影響中國和蘇聯的關系,水越來越渾。
對於二十五集團軍,將日軍的閃電突襲徹底化解,並且守住了錫林浩特,對穩定蒙區和人心有著重要意義,同時,也給察哈爾今後徹底占領外蒙有了千載難逢的借口,這借口放在任何台面上都讓人無法反駁,哪怕是美蘇。但五千將士戰死錫省草原,是一個巨大的損失,尤其是趙子赟寄予厚望的獨立師師長曹毅和他心愛的蒙古族姑娘永遠留在了草原上,讓他難以接受。
在趙子赟看來,給予曹毅和蒙根琪琪格任何榮譽都不為過,他不僅親自草擬電文,要求重慶追授曹毅陸軍中將,蒙根琪琪格為陸軍少將外,還對外宣布將他二人合葬在陽高雲門山,准備在那裡為二人舉行一場正式的婚禮。
在沒有省府雷厲風行整頓張恆時,可以說反對聲音有,但不多,等整頓開始後,反對之聲在街頭流傳開來,而且越來越大,現在,連激進的學生都認為二人追授中將、少將已經是很高的榮譽,同葬雲門山有些不妥,更不要說趙子赟居然還要以省府和集團軍的名義在那給二人舉行婚禮。
趙子赟是知道這些反對之聲是向他表達不滿,當然,董虎密報,秦卓在這件事上作了不少文章,而且很有技巧,他通過政訓人員將曹毅和蒙根琪琪格是自殺,而且他是在去救蒙根琪琪格時和她一起被圍困作為話題提出,但並不評論,以此來引導軍中一些人的看法,借此也讓一些軍官的思想傾向於重慶。這個策略是很有殺傷力的,從這個角度講,曹毅是有私心在裡面的。
同樣是為所愛的人,當年趙子赟為陳嬌兒不惜大動干戈,沒人反對,也沒人說他不對,可放在曹毅身上,卻成為有些人做文章的理由。雖然可以下令執行,但趙子赟需要思考的是這背後的因素,沒有凝聚力的察省,將難以在戰爭中走下去。
屋中傳來宋思雨和陳嬌兒的竊竊私語聲,趙子赟不清楚二人在說什麼,方振武趕赴二十二集團軍後,新的作戰計劃已經得到孫震、衛立煌和延安的認可,如果不出意外,最近一兩天就將全面鋪開。
今日宋思雨突然到來明顯是私事,也許還是女兒家的私事,否則陳嬌兒也不會什麼都不說就將他推了出來。
到底是什麼事?趙子赟其實也挺好奇的。
“二哥,你進來。”屋內傳來陳嬌兒的聲音。
懶懶散散走進屋中,見宋思雨低著頭,臉微微有些紅,陳嬌兒面帶笑容,示意他坐在兩人對面,趙子赟心頓時懸了起來,難不成又和自己有關系?
“二哥,有件事需要你出個主意。”
“什麼事?”趙子赟心道不妙。
“是這樣,有個女孩子呢偷偷喜歡你……”
趙子赟聞言,驚得差點從椅子上滑落,目光卻不由自主的朝宋思雨望去,恰好宋思雨微微抬頭偷眼看他,目光一撞,宋思雨頓時滿臉通紅,深深低下去不敢抬起來。
陳嬌兒心裡微微作痛起來,平時別看她嘴上說趙子赟和宋思雨怎麼怎麼,真見到這個場面,心裡還是一下子不舒服起來,不過她臉色不改,裝作沒看到繼續說道:“現在是要把她的念頭斷了,我的意思是想個法子,讓她離開張恆,不知二哥認為可不可行?”
離開張恆?趙子赟一愣,隨即想罵自己一句,這女孩子自然不會是宋思雨,否則她怎麼可能來和嬌兒商量?聯想到二人嘀嘀咕咕,趙子赟心中一涼:“你說的女孩子不會是…….”
“二哥挺敏感的嘛,這都猜得到?”
趙子赟苦笑,宋思雨都在這裡了,猜不到才是傻子,“嬌兒,你說的這事會不會是誤會?”
“不是。”接話的是宋思雨,她平靜了幾分鐘,只能鼓足勇氣抬起頭看著趙子赟:“是她日記上寫的。”
“你偷看思雪的日記?”趙子赟大為詫異。
一句話又把宋思雨說得羞愧起來,急忙將目光轉到陳嬌兒這邊,嘴上卻解釋道:“不是故意的,我和母親替她收拾房間,無意中發現的,這日記平時她都放在學校裡,我都不知道,這次估計是她忘了。”
這下麻煩了,趙子赟還不死心:“也許你們看錯了,她並不是那個意思。”
陳嬌兒笑了起來:“我愛他這三個字好像沒有其他可解釋的意思,二哥!”
頭皮一陣發麻,趙子赟諾諾道:“難說她說的不是我呢?”
陳嬌兒搖頭:“二哥,別糾纏這些了,要不要讓思雪過來說清楚?還是讓思雨去偷偷把她的日記拿過來?思雨沒有確認,斷然不會來找我們的。”
“這個……,伯父伯母知道嗎?”趙子赟真不知說什麼好,一個宋思雨已經有些說不清楚,再加上宋思雪,難說宋萬成知道,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還好,必須消滅在萌芽狀態,趙子赟思緒回到陳嬌兒的建議上:“把她弄走有沒有用?”
“應該有用。”陳嬌兒道:“我剛才仔細問了思雨日記的內容,我判斷,思雪對你更多的是對英雄的一種崇拜,由此產生的一種愛戀,還不是純粹的男女之情,離開這個環境,少聽到你的消息,也許慢慢就淡了。”
聽到這,趙子赟大致明白了陳嬌兒的意思:“你想把她弄到美國去?”
“是的,但有個問題,怎麼做才能讓思雪覺得是必要的,同時,還不能讓伯父起疑心。”
意思就是找非常合適的理由,趙子赟頭大如鬥,能讓兩方面都認可的理由可真不好找,“讓我想想……”
思索再三,趙子赟只想到一個辦法,“只有等羅爾夫回來,想法子通過德國領事館和大姐取得聯系,讓大姐提出要人,這樣我們就有理由安排她過去。”
“萬一羅爾夫一時回不來呢?”陳嬌兒問。
“若是這十幾天羅爾夫沒回來,我想法子和美國領事溝通一下,看看能不能通過他們聯系。”
“那二哥可要抓緊了。”陳嬌兒點頭。
趙子赟心道,這不用你叮囑,我巴不得趕快把這小丫頭送走。
事情有了結局之道,宋思雨也坐不住了,和他夫妻二人一起說話,壓力有些大,找了個借口,便告辭離開。
看著宋思雨的背影,陳嬌兒搖頭:“二哥,你麻煩大了。”
“我有什麼麻煩,走,看瑞兒去!”趙子赟心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