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鐵梅的建議確實是最佳方案,但黃顯聲所考慮的是特木得的請求明顯帶感情色彩,烏日娜和他已經是眾所周知的關系,遼西、熱河地區她並不熟悉,萬一著了李守信的道,這就不好辦了。
參謀長趙殿生見他沒做聲,有些明白這事不是消滅李守信的事,他想了想道:“司令,按特木得所說,他的追擊部隊有五千多人,就是追到林西,也不會有事,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一旦他的騎兵出現在熱河腹地,關東軍就會有所反應,這才是問題。因此,我認為我們只要遲緩李守信的速度,讓烏日娜解決他就可以了。”
黃顯聲聞言身子一震,幾步來到地圖前,看了會道:“殿生說得有理,我總想著怎麼堵死李守信,卻忽視了他身後的烏日娜比他強多了,你們看,只要在這…這…還有這….派出小股部隊,李守信通過就要花不少時間,烏日娜和他離得並不遠,只要遲緩他幾個小時,他就死定了!”
“好,就這麼辦!鐵梅,你帶三十挺機槍去,不要節約彈藥,特木得只要蕩平錫盟,以後我們再無後顧之憂!”
拼著少睡三個小時,馬上勉強吃了點東西,李守信算是和烏日娜拉開了三四個小時的路程,當望見綿綿群山,李守信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兩天一夜,烏日娜追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過望山跑死馬的道理他懂,吩咐休息一個小時,他仔細查看地圖,還有五十裡就能進山!過了興安嶺就是熱河,他不相信烏日娜有膽量一直追下去,真要那樣,他就笑死了,也許這個美人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投懷送抱呢?這檔口,李守信做起美夢來。
下午時分,李守信終於策馬進入山口,回頭望望,沒有任何騎兵的蹤跡,他長長出了一口氣,“烏日娜,爺爺在熱河等你!”
前行三四裡,山道變得狹窄和陡峭起來,不過還好,兩三名騎兵並肩通過不是問題,李守信知道這條道除了有幾個地方不太好過外,其余的路還是好走的,一天,最多一天,他就可以穿過去。
“呯!”清脆的槍聲在山間回蕩,李守信剛問了句那裡打槍,就聽到機槍的聲音如狂風般劃過天際。
“有埋伏!打前探路的干什麼吃的!”李守信勃然大怒。
“軍長,這不關他們的事。”劉繼廣用手指著機槍聲傳來的方向,李守信定睛望去,之間道路右邊的山崖上閃動著機槍的火苗。
“這是什麼意思?”李守信一呆,那山崖距離山道怎麼也有近兩百米,而且從山道這邊根本下不來,這種埋伏,聞所未聞,難怪偵查的騎兵會沒發現。
兩百米,機槍的准頭不知差了多少,可對方好像毫不在意,只是向山道上傾瀉著子彈,李守信看來一兩分鐘,還在想是不是圈套,劉繼廣卻急了,“軍長,繞路就要耽擱時間,我們後面還有烏日娜呢!請軍長早做決斷。”
李守信頓悟,這是要拖住他啊,“下令,衝過去!”
說話容易,手底下人就有些為難了,剛才這一波掃射,讓山道上足足躺下了二三十人,十幾匹馬,騎兵人加馬,目標並不小,一兩百顆子彈打過來,總有十幾二十顆撞著大運,最好的辦法自然是一騎一騎的衝過去,可上千人,這到了天黑怕都通不過。
“要不等他們的子彈耗完?”
劉繼廣一個耳刮子煽了過去,誰知道對方有多少子彈?再說了,沒人上去當靶子,對方會傻得一直開槍?
“衝,給老子衝過去!”劉繼廣掏出手槍惡狠狠說道。
這下沒轍了,手下人只能排成一線不顧一切的朝前衝,用肉扛著漫天彈雨,至於掩護,還是算了吧,兩百米准頭差的要命,浪費子彈。
李守信還算狡猾的,他足足觀察了二十多分鐘,發現再怎麼配合,對方換彈夾也會有所間隔停頓,抓住這一時機,他在幾名衛兵的護送下,拼命抽打馬匹,總算有驚無險的通過了這死亡地帶,不過兩名衛兵算是替他擋了子彈,躺在山道上**著。
兩個小時候,烏日娜大隊人馬抵達這裡,望著一地死屍,她很是詫異,什麼人做的?
“烏團長嗎?”山邊轉過來一人,高聲問著。
“我是,你是誰?”
“我是黃司令的部下,我奉命在此拖延李守信,還請烏團長抓緊時間追擊。”
黃顯聲?烏日娜大喜,她來不及多問,大喝道:“走!”
沿途的死屍和血跡成了最好的路標,遇到岔路烏日娜都不用讓人下來查看,速度增加不少,遇到零星幾個傷兵,她也毫不猶豫的一刀劈了過去,根本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
前行不到四十裡,隱隱傳來槍聲,烏日娜眉毛一豎,總算追到了,她馬鞭高揚,震耳的馬蹄聲中,一團火紅在山間跳躍。
在前方密林深處,李守信受到最後的阻擊,這裡地形是兩個山包之間夾著山道,沒什麼險要的,不過對於騎兵來說,這裡卻是很要命的地方,樹林太密!
道路中央被不少樹木阻斷,李守信在這裡已經被耽擱了近一個小時,他毫無辦法,望著路上樹木上的熊熊火苗,直接過是過不去的。
山包上有不少輕機槍,如同前面幾個地方,毫無顧忌的傾瀉著彈藥,也不管打著多少,這其間還間雜著步槍的聲音,只要有人試圖繞路,就會被放翻在地。
李守信已經組織了兩次人手下馬進攻,對方卻不纏鬥,人多了就往山包上退,依托機槍的火力防守,他不進攻,就有人貼上來折騰,若是沒有其他因素,李守信可以等著路上的那些樹木燒得差不多後再動,可現在不行,這一路他已經明白了,對方就是拖住他,等烏日娜趕上來。
大地微微晃動,遠處傳來陣陣雷聲,山下的李守信頓時面如土色,烏日娜來了!山上的鄧鐵梅則面露喜色,總算等到了,他急忙下令:“通知所有人靠上去!集中火力,不要放李守信跑了!”
密林中槍聲大作,山下騎兵亂作一團,李守信絕望了,就算這裡衝過去,還不知道前面還有多少這樣的伏擊,以其稀裡糊塗被打死,不如投降。
鄧鐵梅端著機槍剛剛躲到一棵大樹後,准備找機會給上一梭子,就聽到山下喊聲大起,他細細一聽,愣了。
“別打了!投降了!”
確信自己沒聽錯,他從樹後小心的探出腦袋,朝山道望去,只見所有騎兵都下馬高舉著雙手,槍則是丟在路上橫七豎八的。
還真降了?邊上警衛連連長探詢的目光望過來,鄧鐵梅想了想道:“注意警戒,我帶幾個人去看看。”
端著機槍,鄧鐵梅小心翼翼的靠了上去,觀察了兩三分鐘,沒發現有躲藏在邊上的,他這才走到山道邊:“李守信呢?”
“我是,還未請教…..”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朝前走了兩步,彎腰抱拳道。
“抗日義勇軍鄧鐵梅!”
黃顯聲的人?李守信還在想這黃顯聲什麼時候和特木得勾搭上的,就聽身後馬蹄聲中有人喊道:“讓開!”
雙手高舉的俘虜慌忙閃到兩邊,一團火紅衝了過來,速度不減,鄧鐵梅一看就知道烏日娜到了,剛想出聲打招呼,就發現烏日娜戰馬速度沒有減緩的意思,直直衝過來,然後一道寒光閃過,有些濕濕的、熱熱的東西噴了他一頭一臉。
“饒命啊!”顫抖的喊聲在山野回蕩,鄧鐵梅慌忙用手去擦糊在他眼睛上的東西,想看看怎麼回事,就聽見耳邊傳來清脆的聲音:“請轉告黃將軍,烏日娜謝謝他幫忙,剩下的這些人,就交給你們處理了!”
等睜開眼睛,烏日娜已經沒了蹤跡,不遠處大隊騎兵正掉頭朝來的路而去。再打量自己附近,鄧鐵梅倒吸口氣,身邊是具無頭屍,看裝束就是剛才還和他說話的李守信,不遠處橫七豎八的躺著七八十具無頭屍體,一些圓溜溜的東西散落在四周,而活著的俘虜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發生了什麼事?”
警衛連長見他問,湊了上來,略帶一絲顫音說道:“那烏日娜一刀就劈了李守信,跟著她來的那些騎兵隨後就將身著軍官服飾的人劈了,滿地的人頭亂滾。”
鄧鐵梅扭頭望望身後,好家伙,自己的手下估計也被嚇得不輕,不少人臉色發白,“這個惡婆娘!還愣著干什麼,打掃戰場,回去!”
天黑透了,鄧鐵梅才壓著俘虜回到營地,一路異常順利,別看上千俘虜,居然沒人敢說話,老實得不得了。
黃顯聲早已得到報告,李守信全軍覆沒,他與趙殿生正在屋中說笑著,鄧鐵梅黑著臉一頭撞了進來,將帽子重重砸在桌子上,黃顯聲詫異的回頭一望,嚇得跳了起來:“鐵梅,你受傷了?怎麼流了這麼多血?還不趕快包扎!”
來到火爐邊上重重坐下,鄧鐵梅吼道:“不是老子的血!是李守信的。”
黃顯聲一呆,緩緩在他邊上坐下:“怎麼回事?”
惱怒的將事情經過說了遍,他恨聲道:“我跟她沒完!”
趙殿生聽罷,笑得彎腰爬不起來,黃顯聲也忍不住笑了:“鐵梅,算了,她追了這麼多天,一口氣不出出來,是不會罷休的。”
“她出氣我不反對,怎麼也等我躲開一些,要不她押著人回去,全殺了我也不管!”
“這你就想錯了,烏日娜聰明著呢!”趙殿生笑道:“人是你抓的,怎麼處置還不得聽你的,萬一你不肯殺呢?烏日娜早就看清了這一點,她不可能不尊重我們的意見,我若是她,也會一刀先殺了,然後拍拍屁股走人。”
鄧鐵梅想了想,還真有些道理:“這小妮子,我說她照面都不打,一點規矩都沒有,原來她還有這點小心思!”
“能當上團長,領著蒙古大漢馳騁草原,她就不是簡單的人!”黃顯聲笑道:“行了,去洗洗,不然出去會嚇死人的!”
鄧鐵梅摸了摸臉,也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