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爾草原之聲電台宣布了蒙疆聯合政務委員會通告,放假五日,全民歡慶,無數人走上街頭,宣泄著心中的情感,而在國內其它地方,到處都是上街游行歡呼的民眾,古老中華大地,成了歡樂的海洋。
美國華人也成了這個國家的主角之一,在各大城市唐人街,舞獅子、放鞭炮,傳統中國元素隨處可見,他們有理由歡慶,在這場戰爭中,他們不是旁觀者,東方師浴血奮戰三年多,一萬一千多人犧牲在太平洋中如繁星般的海島上,第一批參加東方師的華人,幸存下來的不到四千人。巨大的犧牲,也換來巨大的榮耀,東方師已經成為美國海軍陸戰隊的絕對主力,名氣直逼歷史悠久的美國海軍陸戰隊一師。
盡情歡呼吧,這是勝利者的權利!
在佐世保,方玉華帶著手下幾名干將,登上了天山號,當天山號駛離碼頭那一刻,她興奮的站在甲板上高呼:“回家了!”
遠處陳振林和衛立煌看著這位美麗的女子,露出笑容,她已經把名字,寫在了中國海軍的歷史上,中國航母的奠基人。
在蒙疆草原,牧民們縱馬狂奔,到處都是那首傳唱大漠的歌曲,他們有自己的英雄,有征戰沙場的朋友,他們自豪,更為今後的美好生活而興奮。
在蒙疆各所大學裡,學子們,先生們熱烈的三五成群高談闊論,回憶往昔,展望未來。
在蒙疆各師,官兵不論大小,拿著裝著水的杯子四處竄,不時的爆發出哈哈大笑。
在張垣,島田英子和李良站在窗子前,相擁看著窗外慶祝的人群,這一刻,沉重的壓力從二人身上卸下,新的一頁即將展開。
在東北牡丹江一家制衣廠裡,一名年輕女子正看著遠處一名身穿保安制服的年輕男子,兩人臉上都露出笑容,戰爭結束,也許那條看不見的鴻溝將消失。
在長崎、九州南部,籬笆牆上的柵欄門打開,一群群蒙疆士兵正在清除地雷,遠處衣衫襤褸的日本人迷茫的看著,他們不知道今後是什麼樣的命運。
在孫夫人府邸,趙子玉和孫夫人、廖夫人歡聲笑語,只是誰都沒發現,趙子赟有些寂寞的坐在院子裡發呆。陳嬌兒抬頭不見了丈夫,詫異的四處望去,看見夫君一個人坐在那裡發呆,起身朝外走。
除了她之外,宋思雨早就看到了趙子赟孤獨的坐在那裡,只是猶豫著是否過去,陳嬌兒出門,便看到依靠著柱子,也是呆呆看著趙子赟的宋思雨,她嘆口氣,走到宋思雨身邊,“思雨,想什麼呢?”
身邊傳來的聲音嚇了宋思雨一跳,扭頭看是陳嬌兒,她的臉騰地紅了:“我……,那個……”
“什麼這個那個,走一起去看看二哥怎麼了。”
二人來到趙子赟面前,聽到腳步聲,趙子赟抬起頭:“我沒事,就是無聊。”
這種時候,無聊二字聽在二女耳中,顯得很滑稽,宋思雨忍不住道:“你不興奮麼?”
“興奮!只是你讓我怎麼辦?上街不行,放鞭炮怕嚇著孩子,天又沒黑,沒煙火看,總之,你讓我做什麼?”
宋思雨失聲笑了,細細一想,還真不知做什麼,陳嬌兒嘆口氣:“這回麻煩了。”
宋思雨不解,問道:“嬌兒,什麼麻煩了?”
“恐怕以後沒有什麼事情能提起二哥的興趣了。”
宋思雨愣了下,隨即道:“我覺得還有很多事可以做啊?”
陳嬌兒搖搖頭:“事情肯定是有的,不過思雨你想想,還有什麼事情比打敗日本人更讓我二哥感興趣的呢?”
“也許…..國家統一?”
趙子赟聞言放聲大笑:“思雨,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了嗎?我可不想為了國家,把自己一輩子搭進去。”
“你這話其實我不贊同,一個人為國家付出一輩子,那是多麼有意義的事?”
趙子赟苦笑一聲:“道不同啊,思雨,我且問你,你去過哪些地方?”
“東北好多地方,還有北平、天津、上海、重慶,好多地方我都去過了,怎麼了?”
趙子赟搖搖頭,“從民國十七年起,我去過的地方寥寥無幾!”說著,他板著指頭,“上海是家,就不說了,除去上海,數得上來的就只有陽高、張垣、多倫,長江以南…..,不,准確說黃河以南,我都沒去過!”
“胡說!沈陽你沒去過?延安你沒去過?還有太原、石門…….”
“打住!打住!”趙子赟立刻接口:“我那叫去過?你說的任何一地,除了我住的地方,整個城市都不知道長啥樣,就是沈陽,不過幾天光景,唯一一次跑遠了,還被你拍了照。”
宋思雨再次笑了,嚴格說,趙子赟還真不算去過這些地方,一出門保衛森嚴,和她在幾座城市的生活完全不一樣!
“嬌兒就清楚,我那童年,慘不忍睹,後來的事情你也清楚,可以說我從十幾歲,就把大好青春貢獻給國家了,都快四十歲的人了,吃過的,看過的,玩過的,寥寥無幾!”
“以後你有的是時間去做這些事情啊?我……”剛想說我可以陪你,宋思雨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趙子赟倒是沒注意,繼續苦笑一聲,指著門口:“你信不信我只要一邁出那個門,就會有人把我像小雞一樣提拎回來。”
“這是特殊時期,真的和平到來……”宋思雨捂嘴笑。
“和平時期又如何?”陳嬌兒插話道,“到時候盯著的人更多,更不能隨心所欲,思雨,不瞞你說,我都受不了現在這種生活,我多少還比二哥好點,歐洲,美國都去過,也自由自在過,想想二哥這些年,還真有些慘。”
輪到宋思雨苦笑了,這夫妻二人想法差不多,難不成兩人打算甩手出逃了?
當晚,在趙子玉回去休息,趙子赟和陳嬌兒走後,宋思雨將和二人的對話告訴了孫夫人和廖夫人,廖夫人聽完,露出憂郁之色,“這個關鍵時候,子赟不會撂挑子吧?”
“暫時不會。”孫夫人搖搖頭,“不過以後就很難說了。”
“真不明白他為何會這麼想。”
孫夫人嘆口氣:“其實子赟有句話是對的,自打他懂事以來,這麼多年都獻給蒙疆,投入到對日作戰了,他和很多年輕人不同,小小年紀就獨立支撐軍政,很多年輕人在他那個年齡,懷揣夢想,走遍天下尋求救國真理,甚至遠赴重洋,是一步步走到為這個國家效力的路上的,香凝,你該理解他,他甚至都沒讀過高中,很多人經歷過的事情他都沒經歷過。”
廖夫人聞言也嘆道:“是啊,這麼多年,他承受多少壓力,每走一步都要深思熟慮,他經歷過的,很多年輕人也沒經歷過,我想,支撐他信念的就是打敗日本人,如今日本人投降了,他想撒手,過曾經夢想的生活,可以理解,只是……”
二人感概一番,孫夫人道:“思雨,後天石議長回來,你告訴任公,請他和俞省長一同來我家裡。”
兩天後,石瑛、老於、俞鴻鈞一同來到孫夫人府邸,幾人還以為要商量石瑛從延安帶回來的消息,聽孫夫人說起趙子赟的事後,三人臉色有些凝重起來。
“子赟一直都有戰後歸隱之心,我總以為他只是有這個想法,現在看來,他真不是說著玩的。”俞鴻鈞道。
“真是怪了,年紀輕輕,正是一展抱負的時候,他怎麼會有這個想法?”老於不解。
石瑛沉默半響道:“在延安,毛公對子赟有一個評價,我聽了,不以為然,聽夫人一說,還真有幾分道理。”
“哦?毛公如何評價的?”老於問。
“毛公說,子赟不是政客,不是軍事將領......”石瑛看著幾人,“他是一個英雄,是這個時代最傑出的英雄,是治理一方,百姓官吏中的英雄,更是創造經濟奇跡的英雄,這種三位一體的英雄,在整個人類歷史上,還沒有真正出現過。”
這個評價相當的高,老於和俞鴻鈞均點頭,確實如此。
“可英雄有一個致命的缺陷,英雄受不了羈絆,受不了條條框框,如果沒有一個讓他重視的對手,英雄會落寞。”
幾人聞言一怔,不由得想起宋思雨說的陳嬌兒的話,“日本戰敗後,以後沒有什麼事情能夠提起趙子赟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