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聯大的這個通告轟動全校,學子們和民眾最直接的區別就是他們有想法,遠征團的事情在他們眼中有諸多迷霧,他們並不因為張一凡的話就轉變立場,而民眾對陳嬌兒的情況多為報紙和道聽途說,他們則不同,北方大學、北方科學院是他們熱議的話題之一,各種消息收集不少,對這個傳奇女子充滿著無限好奇。
這邊陳嬌兒也未做什麼准備,她以為參加會面學子也就幾十人,不過護衛她的特別安全局隊長不敢大意,學校是很要命的地方,人手不足,他不得不和張一凡商量,最終張一凡挑選了五十人,全副武裝趕到大西門外的西南聯大。
陣勢有些大,從南屏街出發,抵達西南聯大後,陳嬌兒才知道此事,她有些不滿,如此豈不讓學子們反感?出乎意料,張一凡的舉動並未讓梅貽琦惱怒,他還認為張一凡解決了大問題。
進到這個簡陋的校園,陳嬌兒才知道她面對的不是幾十人,而是近三千人,西南聯大根本沒這麼大的會堂,只能在操場露天舉行,梅貽琦也知道趙子赟遇刺,他可不能斷定日本人就一定不會對陳嬌兒下手,可他又沒有能力調動昆明的↘,警察,取消這次會面,學子們的怒火是難以承受的,張一凡的五十人還不夠,他還請張一凡再調五十人過來維持秩序,防範有可能的風險。
人數眾多是消息傳遞太快,其他學校的教師和學生也趕來參加,隨後,記者蜂擁而至。
“梅先生,現在是夏天,學生們在太陽下容易出問題,還請先生准備茶水、避暑藥品,並請醫院派些醫生來,以防不測,費用由我承擔。”陳嬌兒的話讓梅貽琦大加贊賞,沒有怯場,還敏銳的發現可能有的問題,他答應著安排人去張羅。
預定好的問答會由於來的人多,不得不推後一個小時,上午十點,在梅貽琦的開場白後,陳嬌兒做了自我介紹,並歡迎這裡的學子畢業後去察伊錫。
提問題由梅貽琦安排好的學生先打頭,主要有兩點,一是察伊錫這僅有的幾所大學的教學思想是什麼,二是陳嬌兒對學子參軍的看法。
梅貽琦想通過第二個問題,將他認可的陳嬌兒的理念闡述給學子們,果不出他所料,陳嬌兒再一次闡述了她和趙子赟的看法後,不少學子沉思起來,後續問題也圍繞這個展開,鑒於察省換裝和新飛機、坦克出現已經不是秘密,陳嬌兒將北方大學教授和畢業學生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做了描述,讓不少學子怦然心動。
“趙夫人,我承認您說的,但學生參軍也是必要的,如果察省的軍官更有素質一些,就不會像張長官那樣,說出不負責任的話,您認可我的說法嗎?”
問題問的比記者還直接尖銳,梅貽琦心道不好,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邊上的梁思成低聲道:“月涵,這問題有些意思,我很想聽聽趙夫人如何回答。”
陳嬌兒看了一圈場內的諸多學子,湊近話筒:“關於蒙疆戰區遠征團的事情在這裡我不想過多解釋,張一凡參謀長說出那些話,有其背後的原因,在這裡,我向遠征軍將士道歉,他們為國浴血奮戰,當受世人的尊敬和愛戴。”
話音剛落,爆發出一陣掌聲,陳嬌兒停了停,接著道:“至於這位學生提到的如果學生參軍,軍官素質會更高,這點我同意,但現實的問題是,我們還不能做到這一點,因為,我舍不得,舍不得將你們這些為數不多的,受過良好教育的年輕人送到戰場上去,除此之外,我想說的是,張一凡參謀長是我們察省最早的陽高職業學校畢業生,並在張家口軍校學習過,在學識上,他並不比你們差,這說明,就是學生出生的軍官,在一些特定場合下,也會說出過激的話,我想,我們應該有更多的寬容,畢竟他們巨大的犧牲,保證了我們的安全。”
操場一片沉寂,張一凡忍不住了,他大步上台,走到陳嬌兒邊上,“我現在正式向遠征軍將士道歉,尤其是要想戴安瀾師長和他的八十九師將士道歉!”說罷,立正敬禮。
場中爆發巨大的掌聲,久久才平息,隨後一個聲音高喊:“張長官,我聽說你們在腊戌苦戰五天,一直沒人去增援你們,是不是有些人故意的?”
張一凡愣了下,扭頭看了眼陳嬌兒,見她微微搖了搖頭,大聲道:“對不起,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我接到的命令是增援腊戌,並堅守到援兵抵達,其他的,以我的職位,無法知道。”
“張長官,如果在蒙疆戰區,類似情況,你認為你多久能夠得到增援?”
張一凡傻眼,這些學生厲害啊,他頓時不知所措。台上西南聯大的幾名教授也交頭竊竊私語,張一凡只得再次看陳嬌兒,見她眉頭緊鎖,知道難辦了。
“張長官!請回答!”
十幾名學子齊聲高喊,張一凡猶豫躊躇,台下聲音越來越大,陳嬌兒知道躲不過去,“這個問題不好說,我只能說個例子,當初曹毅將軍駐守錫林浩特,特木得軍長增援錫林浩特時用了三天半。”
聽著和這邊差不多,不過學子不傻,繼續問:“請問趙夫人,特木得軍長走了多遠?”
陳嬌兒沉默了好一會,才道:“接近八百裡。”
場中一片嘩然,緊接著,一個人影跑上台,揮舞著手:“同學們!同學們!聽我說,我所知道的是,曼德勒到腊戌不過五百裡,五天,援兵居然第五天才到!”
隨後,他更加憤怒道:“我打聽道一件事,戴安瀾師長的八十九師,是第五天早上才從曼德勒出發,他們什麼時候到的呢?當天中午!這說明什麼?說明司令部裡的那些人,是在第五天才派出援兵!”
麻煩了,學生要是鬧起來,後果嚴重,在陳嬌兒的一再示意下,張一凡不得不說道:“戰場情況千變萬化,司令部做出判斷和調遣兵力需要時間,不可同日而語……”
台上學生打斷了他的話:“張長官,我知道有些話你不能說,也不必說,我們心裡清楚,同學們,是不是?”
“是!”台下傳來回應。
“張長官,我們幾名同學想參加您的團,請您接受我們!”
“這個……”張一凡頭又大了,只得找理由:“我們只接收察哈爾新兵基地的合格士兵,抱歉。”
“我們可以先訓練,合格的您留下!”
台上的話下面聽不清楚,有人喊道:“說什麼呢?”
那學子湊到話筒邊:“遠征團要走了,要離開這裡,趙將軍不會再派任何軍隊過來了!”
下面頓時炸鍋,不少人想往台上湧,見勢頭不妙,保衛人員和張一凡顧不上解釋,急忙護著陳嬌兒火速離開,問答會無疾而終。
梅貽琦沒想到一個問答會會鬧出這麼大的亂子,他急忙安排人安撫學生,自己則趕往陳嬌兒下榻的旅館,再次見到她,梅貽琦首先表達了歉意。
“梅先生,不礙事,倒是我要向梅校長道歉,我沒想到學生們的問題會涉及遠征團,有些回答不是很妥當……”
“趙夫人,我倒是認為夫人答得非常妥當,有些東西是掩蓋不了的,只是我有一事相問夫人。”
“梅先生請說。”
“蒙疆戰區真的不會再派任何軍隊過來了嗎?”
陳嬌兒猶豫了好一會:“梅先生,我們確實不會再派人來了,不過梅先生大可放心,遠征緬甸的其他軍隊也是精兵,日本人是打不過來的。”
梅貽琦搖搖頭:“我不擔心日本人,就是他們來了,我們拿起武器抵抗便是,夫人可能不太明白今天學生為何反應如此強烈,對他們來說,遠征團從此離開雲南,他們心中感受到的是……,被拋棄。”
陳嬌兒有些吃驚:“梅校長,此話嚴重了,一個遠征團,還沒有這麼大的影響。”
梅貽琦點頭:“確實,遠征團沒有這麼大的影響,但蒙疆戰區有,察哈爾有!學生是思想最活躍的人群,他們不僅僅是看現在,還看將來,這裡和察哈爾遠隔千山萬水,遠征團在這裡,怎麼說,就代表著察哈爾也在這裡,夫人明白麼?”
陳嬌兒為難起來:“梅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可現在的形勢……,我們恐怕還是離開的好。”
“這我也明白,我是想請夫人考慮,能否給這裡留下點什麼?”
陳嬌兒想了好一會:“梅先生,我懂了,我會考慮的。”
消息第二條上了報紙頭條,民眾心情復雜,不少人突然覺得,遠征團離開,他們不安全了,趙家堆周邊村民更是如此,別看現在只有幾百人在這裡,他們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根本不會擔心出事,更不會去想日本人會不會打過來,可遠征團要走的消息讓他們害怕起來,萬一日本人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