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政察哈爾,各方對趙子梧還是持懷疑態度,原因無它,趙子梧太年輕,陽高、多倫的模式是不錯,但很多人還是擔心放大到察哈爾全省,會不會出亂子,尤其是口內十縣的地主們更是恐慌,生怕陽高的那一套落在自己頭上。
從全省角度,趙子梧自然沒辦法像在陽高、多倫一樣迅速做出決定,他聽從了王頌的建議,先進行全省的摸底,派出口內口外兩個工作組,先把各縣的情況摸清楚,在這之前,一切人員、制度照舊不變。
按照國府的設置,察哈爾省包括口內十縣,口外六縣加上左翼四旗和四牧群,順帶還有帶沾不沾的錫林郭勒盟,看地圖,察哈爾幾乎五分之四的轄區都是蒙區,老蔣若不是看到這一點斷然不會如此爽快的將一個省主席給了趙子梧,身為北平軍分會主席的張學良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放任趙子梧在察哈爾瞎折騰,只要趙子梧順利歸還赤峰,他都懶得理他,來不來北平開會,隨他!
別看幾位活佛和趙子梧關系不錯,幾個總管也誠心合作,要真以為蒙事在他手裡就很容易擺平,那就大錯特錯了,什麼德王、雲王、索王之流憑借多年的經驗就知道收心其實沒那麼容易,不然當初也不會放任趙子梧在多倫折騰。
相比之下,趙子梧算是好的了,至少察哈爾八旗中明面上支持他的也有五六個旗,唯一有些尷尬的是右翼四旗名義上可是歸屬綏遠的,好在此時李服膺也不會為幾個旗和他鬧什麼管轄權,可四位總管總是覺得別扭,來張家口有些不倫不類的。
四牧群中除了商都牧群和趙子梧走得近些,其余三個牧群還是老樣子,隨你怎麼說,就是不配合。
已經算是察哈爾本省的旗都還有些搞不定,更別說在蒙古王公貴族手裡控制的錫盟、烏盟這些地方了。
趙子梧沒好辦法,同樣,他的老師王頌也沒好辦法,在蒙民中,那些王公還是一種威嚴的所在,趙子梧這邊**再大,他們也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頭領。
在多倫,一種奇怪的現像讓陳淑珍等人百思不得其解,自從多倫縣府名下的土地以蒙民為主分配使用後,從察哈爾右翼四旗遷徙而來的騎兵師家屬從中獲取了巨大的利益,家家戶戶養羊幾百頭,隨後左翼四旗中因枯源、多倫、寶昌等地設縣、放墾而失去牧場的蒙民也陸續有一部分來這裡租用牧場,甚至的人家干脆放棄了放牧,學漢人進行耕種。
有多倫的刻意扶持,這些蒙民的生活不說好得不得了,和以往相比也是天上地下,右翼四旗並沒有因為失去大批子民而變得荒蕪,前幾年的放墾讓他們牧場大幅縮水,如今人少了不少,牧場還是那麼多,加上陽高的支持,家家戶戶又開始興旺起來。
本以為有著示範效應,多倫周邊的盟旗內的蒙民會動心,也來多倫試試,沒想到寥寥無幾,前前後後也不過十幾戶,那些蒙民最多是會來多倫用牛羊等牲畜換些物資,看著多倫蒙民生活好,羨慕歸羨慕,就是不動心,寧願回去過著清苦生活。
陳淑珍不由得感嘆蒙古王公貴族勢力的強大,她相信這些蒙民不肯來更多的是有顧慮。
**不成按理說也沒什麼,偏偏這事還引起了不小的糾紛,先是錫盟,然後是烏盟,走馬燈似的來張家口折騰,說察哈爾八旗肆意放牧,造成整個內蒙的牛羊牲畜、皮、毛等價格大幅度下滑,很多商人來多倫采購就算了事,再也不深入蒙區,造成錫盟、烏盟的大幅度動蕩。
理由看似充分,實際上是站不住腳的,趙子梧早已了解到錫盟各旗扎薩克對前往多倫交易的產品加征了賦稅,蒙民如果來多倫交易,虧得更多,他隱隱看到一張陰霾的臉藏在背後。
“趙主席,這事你到底怎麼答復?”錫林郭勒盟駐張家口辦事處長補英**有些氣勢洶洶的問道。
趙子梧恨不得伸手給這個無賴一個耳光,今天一早,補英**就來到都統府的省府找他,這補英**不但是辦事處的處長,也是省府委員德王在張家口的代言人,趙子梧不得不和他見面,沒料到這廝一來就要趙子梧關閉多倫和察哈爾幾個旗合作的鹽池。
這當真是八竿子打不著,生意上的事關省府屁事?趙子梧確實不知道飼養牛羊這事,德王還不屑大動干戈,但鹽就不同了,錫盟德王府最大的收入來源,多倫和正藍、鑲白合作開發鹽池,倒是踹在了德王的胸口上,這半年多來,錫盟的鹽銷量大減,德王第一次感受到多倫強大的經濟壓力。
沒錢,他這個副盟長,堂堂和碩杜棱親王就沒得玩了,這不,他一聲令下,補英**來興師問罪了。
“這種事你覺得是我這個省主席應該管的嗎?沒本事開鹽礦就趁早關了!”趙子梧冷冷道。
補英**一愣,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趙子梧會一巴掌扇回來,一般蒙古王公提出要求,就是南京政府多少也要給些讓步,何況此時和自制又無關。
“你這是要和錫盟決裂!”
“決裂?你是不是糊塗了?”趙子梧哈哈大笑,“錫盟什麼時候歸察哈爾管了?德王貴為省府委員,我可從沒看他來過,老實說,若不是南京內政部有要求,錫盟關我屁事!”
“你…你…”補英**有些張口結舌,隨即恨恨道:“我要上報蒙藏委員會,向蔣主席告你!”
“請便!不送!”
出了都統府大門,補英**先去給德王發了電報,隨即上車趕往北平,折騰一圈,也是毫無結果,蒙藏委員會委員長馬福祥對此事也是頭痛,趙子梧說的也不是沒道理,他一個省主席憑什麼干涉地方開不開鹽礦?張學良更是避而不見,他才懶得管這檔子破事。
從蒙漢關系來說,馬福祥覺得趙子梧應該考慮德王的要求,個把鹽池關了何妨?可他沒權利命令一個省府主席,只得向南京國府提出要求,雖然這個要求他自己都覺得荒唐。
一邊是德王,一邊是趙子梧,都不是省油的燈,內政部也好,實業部也罷,都躲得遠遠的,也沒人將這事上報老蔣,都認為屁大的鹽池,算個什麼事!
要說事也不是不能解決,德王只要要求趙子梧收購他的鹽,趙子梧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偏偏補英**一來就把雙方都逼上絕路,德王是不可能低下高貴的頭的,他發誓要給趙子梧點顏色看看。
和其余幾個旗扎薩克私下商議後,德王以自己的親信帶隊,搜刮了一些當地狠角色,以土匪的身份開始在烏盟、錫盟與察哈爾的邊界上襲擊商人,接著便進入察哈爾右翼四旗進行搶掠,在察哈爾本省內,這些人倒是不敢靠多倫太近,只是頻繁到與多倫有合作的商都牧場,各地急報如雪花般飛到張家口,弄得趙子梧火不是一般的大。
明知是德王玩的把戲,趙子梧還沒轍,對方是不可能承認此事的,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服膺進入綏遠後,自然不會像趙子梧那樣玩什麼細水長流的事,蒙區最多的便是土地,從以前的綏遠都統到後來的省主席,那個不把放墾放在首位,他也有模有樣的學,這下好了,烏盟盟長雲端旺楚克一邊和他合作放墾,收獲大筆利益,一邊向蒙藏委員會告狀,說綏遠放墾極大的損害了蒙民們的利益,並毫不掩飾的提出這是趙子梧的問題,在錫盟之後,烏盟各旗和察哈爾的關系也變得緊張起來。
外部不穩,已經讓趙子梧煩躁不已,偏偏察哈爾內部也是起火,京漢實業公司、寶豐公司、化裕公司這些早年在察哈爾地界招墾進入的公司自趙子梧主政察哈爾後,感覺到有利可圖了,紛紛卷土重來,私下裡和察哈爾八旗內有些人勾結,私自放墾蒙地,以獲取巨額利潤,左翼四旗和幾大牧群在外來壓力和內部有人挖牆腳的情況下,生活水平急劇下降,蒙民怨聲四起,將這一兩年來取得的成果化為烏有。
內部趙子梧依然也搞不定,他沒權利罷免任何一旗一群的總管,本來想拿一兩家公司開刀,緩解壓力,偏偏這些人都不是吃素的,早已摸清楚趙子梧和孔家的關系,幾個大公司都拉他的准岳父孔祥富入伙,扯起大旗來,這位准岳父眼中自然只有錢,准女婿主政察哈爾,正是他放手大干的好機會。為此他還樂顛顛的給趙子梧發電報,讓趙子梧給予便利。
這真是讓人焦頭爛額啊,老師沒了轍,趙子梧更沒轍,一時無解,他干脆丟著不管,眼下只有一門心思先將軍隊搞好,政事只有一步一步慢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