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武想明白,不少將領可沒那麼好的頭腦,何況有些事他們並不清楚細節,尤其是幾個黃埔軍校的畢業生,這太難接受了,趙子赟突然和陽高公祭時判若兩人,趁著一次軍部會議,以往事情多,會派副手出席的師長們居然集體帶著旅一級將領來到張家口,陳振林見了怒斥了眾人瞎胡鬧!
陳振林聽罷很是尷尬,心道老軍長當真洞若觀火,這都能看出來?
笑歸笑,方振武卻提議他來召開會議,理由也很簡單,他不知道秘密,就沒有泄密的可能。
張煜、李建波等師長根本想不到主持會議的會是方振武,吳增隆一臉狐疑,生怕他說出對軍長不利的話。
“你們都是高級將領,知道軍中的紀律,我在此提醒你們,任何猜測和不負責任的言論都是破壞三十一軍團結的行為,軍長的為人你們清楚,這也是!你們願意跟隨他的原因,至於軍長的一些決定,我建議你們不要瞎想,眼下最重要的是察省的安定,作為軍人,要服從命令,不要干涉政治!”方振武說完,就不再提此事,開始討論軍務。
底下人面面相覷,這就完了?多數人不由得看向軍中公認的兩大智多星張煜和吳增隆,只見二人也是一臉疑惑,不過很快二人卻露出微笑,還對視了一眼,仿佛從對方眼中看懂了想要說的話。
這會沒有任何想要的答案,算是稀裡糊塗什麼都沒說,不過將領們下來應該是說過此事,他們回去時顯然達成共識,並絕口不提此事,大有任憑風吹浪打,我自依然不動的意思。
也是有了沈陽打劫這攤子事,三十一軍絕大多數低級將領都不認為軍長會在日本人手裡吃虧,也是有了多倫痛毆第六師團的事,絕大多數士兵也不相信軍長會和日本人妥協,更是因為三十一軍的內部宣傳,讓這個有凝聚力的集體並不會輕易做出激烈的舉動,在他們看來,前後兩個軍長那都是決勝千裡以外的人物,不管外面怎麼說嗎,只要沒有塵埃落定,很多人是不會拋棄三十一軍的!
七八天下來,外界對趙子赟的指責不是沒影響到察省,但遠沒有想像中那麼大,這得益於陳淑珍和薛儒的及時發文,出乎所有人意料,察哈爾省府和張家口市府都明文規定可以討論此事,甚至可以游行,不過游行要在規定時間和規定的地點,但不能借此罷工、罷課,擾亂秩序,否則工廠有權開除工人,學校可以開除學生,畢竟此事和工廠、學校無關。
有發泄的地方反而不會出太大的事,馬君武很是佩服趙子赟這種堵不如疏的法子,他看到報道後一開始也是非常憤怒,等從合作伙伴吳伯琴那裡看到合同全部文本後,他第一個反應是日本人的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這麼吃虧的事情也干,靜下心來就發現一方是擺明了敲詐,一方還樂顛顛湊了上來,暗罵句蠢貨後也是學方振武,想看看趙子赟到底怎麼和日本人折騰。
馬君武不動聲色,許璇等人百思不得其解,來找他,他也不解釋,將合同內容大致說了說就揚長而去,都是高級知識分子,聰明著呢,沒點透前不清楚,想想也就知道一二,也不鬧了,這下學生到不衝著趙子赟去,反而衝著馬君武等人,幾個院長一商議,干脆來個大討論,各說各的,這以前也有過,學生對此樂此不疲,反而少了去街上折騰,這股生力軍動靜不大,張家口市要爆發什麼大運動也難了。
整個事件中最奇怪的就是老蔣了,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表過任何態,他到底怎麼想的沒人知道,只有他的第一幕僚楊永泰多少猜到一點,老蔣對趙子赟自願下水應該是非常高興的,這不但穩定了長城一線,暫時緩解了日本人的壓力,讓他能夠全力對付江西蘇區,而且也讓群龍無首的東北軍暫時緩解了不少壓力,對他的指責也少了不少。
除此之外,這件事也讓老蔣看到趙子赟政治上的不成熟,王頌認為老蔣不會把趙子赟當做威脅還是有一定失誤,多倫之戰前,王頌這個判斷是成立的,但多倫之戰後,老蔣已經開始把趙子赟當回事了,原因無他,老蔣擔心趙子赟以抗日為他的口號發展勢力,以他的對日戰績,恐怕響應者如雲,就連在懷來的馮玉祥,都要賣他面子,難說還要讓些名頭給他,真要那樣,北方就全亂了。
可以說在抗日這件事上,老蔣怕趙子赟舉旗尤甚馮玉祥,現在好了,這種擔心徹底沒了,老蔣心情自然是好的。明著不可能支持趙子赟,批評又怕平添變數,最好的辦法自然是裝傻,反正察哈爾和日本人簽署的是商業合同,沒什麼主權問題,政府不干預也說得過去,於是又一種奇怪的局面出現了,不管傅作義和閻錫山如何上報,內政部就是壓住不管,察哈爾跨界管理的幾個地方依然還在趙子赟手裡。
折騰一圈,不但沒要回地方,還有了副作用,趙子赟這回有理由了,不是我不供應啊,人家傅作義不屑要,他隨即斷了綏遠的一切供應,然後再折騰山西,如今察哈爾物資過剩,十五軍不從察哈爾采購,會造成察哈爾動蕩,為此,他對山西過境物資加收一成的稅,並恢復了原本作為管理察哈爾右翼四旗,讓綏遠多種貨物免費過境的取消的稅收,同時對陽高、天鎮兩個山西物資最大的集散地做了數量准入限制,除非是注冊在察哈爾的山西企業,否則任何山西的客商、企業要想在察哈爾做生意,必須在限定的配額內交易,多出部分加征兩成稅收。
這讓山西客商叫苦不迭,山西省府發文,譴責察哈爾這是報復,察哈爾省府不甘示弱,給予回擊,並說並沒有斷了山西客商的路,山西完全可以去填補察哈爾退出十五軍供應的這個缺,還有,察哈爾對來本省注冊經營的山西客商並沒有限制啊。
這簡直是**裸的挖牆腳,商人再講大義,利還是第一位的,加上察哈爾本來稅收就比山西輕,各方面條件也要好上一些,部分商人直接將在陽高、天鎮、甚至是張家口的分店、辦事處改成總部,算是成了察哈爾的商家,這種投機取巧的法子察哈爾居然也認了,有人說趙子赟傻,可那些老字號的掌櫃就明白這是釜底抽薪,眼下看好像只是個招牌,可做大生意都會找總號,不要一兩年,這些商家的重心一定會轉移到察哈爾。
轉了一圈,傅作義和閻錫山才發現除了全國的聲援站在自己一邊,博得不少名聲外,其余什麼都沒得到,綏遠斷了物資,還增加了貨物經平綏線到平津地區的成本,山西大批客商流失,損失大了去了。
激動過後,不少人審視此事,覺得一個商業合同有必要這麼折騰嗎?那個塘沽協定如此離譜,不也鬧不出結果?何況察哈爾和日本人的合同雖然不知道細節,但單從合同金額和交易的物資,傻子都知道吃虧的一定是日本人,既然是占便宜的事,好像和賣國有些不搭界。
可有人不這麼認為,吃虧可不是日本人干的事,也許背後還有文章,再說各方都能想到的事,日本人會想不到?
在張家口領事館,橋本正康面帶微笑,他覺得這個回合日本完勝,通過這次交易會,他摸到了趙子赟的一些脈搏,貪婪的家伙!橋本正康確實沒想到他印像裡義正言辭的趙子赟會如此見錢眼開,不過想想沈陽,一切又都說的過去,至於趙子赟在幕後耍的小花招,想吃甜頭的心思他一清二楚,但他相信事情一定不會按照趙子赟的想法去發展,更重要的是,他借此徹底抹去了以往趙子赟頭上對日本不利的一切光環!果然,中國各地的謾罵、譴責鋪天蓋地。
“玩游戲你太年輕了!”橋本正康自言自語道。
用錢徹底暴露趙子赟的真面目,打擊了他的名望,順帶孤立了察哈爾,橋本正康覺得太劃算了,察哈爾的經濟實力在北方也是名列前茅,付出的遲早要拿回來,在大勢的推動下,橋本正康相信趙子赟不得不按照日本的方式走下去,最終要麼當傀儡,要麼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當年張作霖手握重兵也不得不低頭,稍一反抗就橫屍街頭,何況趙子赟?這是這個時代日本人的想法,也是很多中國人一步步掉入火坑之路,可他卻沒有想到,趙子赟是可以把無賴耍到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