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流言,不過是男女之間的事,宋思雨明白,同樣,趙子赟和陳嬌兒明白,誰也沒想到,陳嬌兒會為此事,專門拜訪了鄧主任。
從張恆辦事處成立以來,鄧主任還是第一次看到陳嬌兒獨自來此,她見到她時,當真是吃了一驚。
“趙夫人,您可要擔心身體,有什麼事情,打個電話,我會上門拜訪的。”鄧主任很客氣。
“鄧大姐,不礙事,我今日來,有些話想和您說。”
陳嬌兒的回答讓鄧主任驚訝的一時發愣。
“怎麼?鄧大姐不歡迎我來麼?”陳嬌兒笑道。
感覺辦事處很多人都停下手裡的活計,看著院子中的陳嬌兒,鄧主任微微晃了晃頭,急忙道:“趙夫人裡面請。”
進到屋子裡,鄧主任招呼她坐下,然後到了杯水,遞過去:“趙夫人今日…..”
“鄧大姐請坐。”陳嬌兒等她坐定,將手中杯子放到面前的桌子上:“我對鄧主任的稱呼是不是讓您很吃驚?”
鄧主任點點頭。
“如果,我不是子赟的妻子,只是一個普通女子,4,鄧主任還會吃驚嗎?”
不知她為何這麼問,鄧主任猶豫了會道:“應該不會。”
“那我不明白,鄧主任為何要對我另眼相看?”
鄧主任無法回答,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這種事你陳嬌兒也一樣,不能不考慮一些因素。
陳嬌兒仿佛看出她心裡所想,“鄧主任,我想知道的是,我們雙方是否真的有那麼大的隔閡?我稱呼您鄧大姐,是不是會讓您為難,甚至給您帶來非常大的麻煩?”
“隔閡…..,麻煩……,趙夫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陳嬌兒嘆了口氣:“鄧主任,有些話,二哥不好說,怕你們誤會,我一個女人家,也不怕說錯話,鄧主任,我覺得你們人情味實在太淡薄了,整天都是國家、大義,有時候,我會有種疑問,除了國家、組織,你們的人還有自我嗎?”
鄧主任臉色頓變,陳嬌兒的話非常尖銳,她心裡不滿情緒蔓延,她很想反駁她說的話。
“鄧主任不高興了?請別誤會,這只是我個人的一點看法。”
壓住心中的火,鄧主任淡淡道:“趙夫人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話的,請問趙夫人,從那裡看出我們人情淡薄?”
陳嬌兒露出笑容:“鄧主任,如果我今日來是想和您商量,讓宋思雨嫁給我二哥,您會作何想?”
此言一出,鄧主任大驚失色:“你……,你說什麼?!”
“我了解過,延安並沒有明令一夫一妻制,按照民國的法律,二哥和宋思雨成親並無不妥吧?”
“這個…….,”鄧主任頓時冷汗直冒,思索片刻,問道:“是宋思雨讓趙夫人來的?此事我無法做主,我需要請示。”
搖了搖頭,陳嬌兒問道:“如果不考慮雙方的合作,也不考慮二哥的身份,鄧主任,請您明確告訴我,這樣的事情,有沒有可能?”
咬咬牙,鄧主任道:“絕無可能,中央是不會同意的。”
再次嘆了口氣,陳嬌兒道:“鄧主任,此事和宋思雨沒有關系,您的表情說明您是知道宋思雨心中喜歡我二哥的,而您的底線應該是不能出現宋思雨做妾這種事情。”
鄧主任有些狐疑的看著她,不知道她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
話鋒一轉,陳嬌兒道:“但是,當我強行提出時,鄧主任卻不得不認真考慮,這讓我感覺到,如果有必要,宋思雨是可以犧牲的。”
“也許在鄧主任心中,宋思雨不僅僅是部下,可鄧主任為何不直接拒絕我呢?是不是在心中,並不能判斷出延安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趙夫人,您說的這件事,是趙主席的意思嗎?”
搖搖頭,陳嬌兒道:“鄧主任,我剛才說的,僅僅是我個人的想法,而鄧主任讓我失望的是,您始終沒說過此事應該聽一聽思雨的想法,以我對思雨的了解,她一定斷然拒絕,鄧主任,您不覺得您根本沒有必要向延安請示麼?”
這一點鄧主任還真沒想到,她有些愣了。
“我說你們人情味淡薄,也許有些過了,可鄧主任,你們對待自己人,真的讓人失望,是否成為貴黨黨員後,一個人就已經失去了自己為自己做主的權利?一個女子,是否出嫁,要看她自己的意思和父母的想法,而在你們這裡,組織掌管了一切,不知在貴黨,有沒有因為組織上的要求,一個女子嫁給了她根本不喜歡的人?”
鄧主任不能回答,良久道:“趙夫人今日來就是為了責問我麼?趙夫人不覺得話說得太過了麼?”
“如果不是對未來合作前景感到憂心,鄧主任,你覺得我會問這些問題,說這些話麼?鄧主任,我再次聲明,我說的僅僅代表我個人,您也不要因為我說的,有什麼想法,對於冒犯之處,請鄧主任諒解。”陳嬌兒眼中露出一絲失望,她起身准備告辭,想了想道:“鄧主任,我來還有一事告知,我不管您怎麼想,思雨不能離開我,如果有一天我離開張恆,她必須跟我走。”
這是為什麼?鄧主任始終不明白陳嬌兒今日突然到訪的意圖,難道只為宋思雨?難道……
見她准備離開,鄧主任猛然覺得這樣不行,陳嬌兒對趙子赟影響太大,由此造成的影響她無法承擔,“趙夫人……,我們可否心平氣和的談一談。”
陳嬌兒看著她,好一會道:“可以。”
再次坐下來,鄧主任思索了下,問道:“趙夫人談及對合作前景憂心,恐怕不僅僅是思雨的事吧?不知可否仔細相告?”
陳嬌兒點點頭:“鄧主任,我們拋開國家大事,就說說小事如何?”
“行,趙夫人請說。”
“不知鄧主任和周公平日裡會不會說些閑話?比如誰家的孩子聰明,那裡飯館的招牌菜好吃,最近報紙上登了什麼趣聞之類的?”
鄧主任詫異了下,搖搖頭:“不會。”
陳嬌兒嘆了口氣:“鄧主任和周公心系天下,自然不會說這些看似毫無意義的事情,可鄧主任,不是所有人都和您一樣,普通人家,談論的都是一些小事。”
“趙夫人的意思是……”
“千千萬萬的家庭,就是這麼過的,等戰爭結束後,你們的人,我們的人,甚至重慶的人,都會回家,會有無數的家庭形成,他們不會再天天關心國家生死存亡,只想過幸福美滿的生活,鄧主任,您覺得你們能夠接受這樣的情況出現麼?”
“應該可以吧……”鄧主任不太確定。
“那好,問題來了,你們的黨員,如果多數時間也只是談論家長裡短的事情,你們會不會覺得他們失去的黨性原則,更為重要的是,他們能不能和黨外的人成親組成家庭?”
鄧主任有些冒汗,她開始明白陳嬌兒今日說的話的真實含義。
“我們是可以允許我們的人和一個共產黨員成親的,如果延安不允許,這意味著什麼,我想鄧主任清楚。”
信任的崩塌,鄧主任很清楚這樣的結果。
“當然,可以采取巧妙的方式,比如不喜歡,但這樣一來,貴黨就劃了一條無形的界限,普通人可能不會在意,有心人卻是可以看出,你們是要保持純潔性,這不是小事,它將引申到政治層面,形成對立的陣營,導致一個聯合政府的崩潰。”
“鄧主任,我今日一來,就稱呼您為鄧大姐,您的反應說明您內心是警惕的,同時也讓我感覺道,不管我們雙方合作有多久,您來張恆有多長時間,您始終還把我們雙方分得很清楚,哪怕是私下裡也是一樣,您以此恪守著您對貴黨的忠誠。”
陳嬌兒的話讓鄧主任陷入沉思,陳嬌兒也停下來,拿起杯子喝水。
“我不否認趙夫人說的這些,趙夫人需要我們做什麼?讓宋思雨同志繼續以前的工作嗎?”
“鄧主任,我拿思雨的事情說,不是為了要讓她做什麼,而是想以此來告訴鄧主任,以我和二哥的身份,在思雨這件事上,和你們都有很多的矛盾,換做其他人,將是無法解開的難題,鄧主任,我們不能只解決個案,而是要看看,能否有徹底的解決之道。”
見她不說話,陳嬌兒繼續道:“也許鄧主任覺得不是什麼大事,其實這僅僅是你我雙方合作中會產生衝突的一點。”
“還有什麼是趙夫人擔心的?”
“比如你們的秘密人員,在蒙疆,人數不少,鄧主任有沒有想過,一旦蒙疆軍政得知他們的身份,會作何感想?”
鄧主任再次露出震驚之色,這點她確實沒有考慮過。
“他們很多人,已經融入到蒙疆之中,一旦你我雙方發生衝突,他們將處於非常尷尬的位置,一部分人,可能會毫不猶豫的執行你們的命令,這對我們的人將會是種難以接受的傷害,而一部人人,可能會選擇不聽從命令,這對你們也是不可接受的,由此造成的影響,將徹底無法挽回。鄧主任,上次二哥在重慶遇刺,有一個人就很明確的告訴我,一旦延安讓他執行他無法面對的命令,他將結束自己的生命,我知道,他這是痛苦和無奈的選擇,因此我在想,難道真要等你我雙方付出沉重的代價,才會明白合作是多麼不容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