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名分大義上來說,姜鎮元和李謙是最合適的。
而姜鎮元又比李謙更合適。
李謙鎮守京城,主要還是因為他是皇親國戚。
而姜鎮元鎮守京城,卻是資歷、威望所歸。
一旦朝廷南遷,就不可能隨隨便便地重回京城,誰能鎮守京城,誰就等於掌握了整個北方。
這樣的誘惑太大了!
在李謙聽到朝廷要南遷的消息時就立刻意識到這是個天上掉餡餅一樣的機會。他恨不得派了人去推波助瀾,催著趙璽南遷。
但一想到朝廷南遷之後,他將面臨著和姜鎮元去爭這個位置,他又前所未有的猶豫。
姜憲對姜家的重視是顯而易見的,他不想和姜憲發生矛盾。
何況他這麼多年之所以這麼努力,縱然是有男子就應該逐鹿天下的野心,可更多的,是想守護妻兒不被人欺負,想守護姜憲不被人覬覦。
若是因為與姜鎮元的爭執讓倆人之間有了罅隙,那豈不是本末倒置!?
所以他耐著性子等結果。
打算把這一切都交給老天來決定——朝廷若是南遷,那就是在給他機會。朝廷若是不能南遷,那他也不會去推波助瀾。
可老天爺最終還是站到了他這邊。
趙璽等人終究沒能扛得住汪幾道的決定,而江南的水患,黃河的淤塞導致京城糧價大漲,已經開始有餓死的人,那些朝臣的日子一樣不好過,朝中一改之前的紛爭,紛紛同意南遷。
機會擺到了他的面前,可他還是在猶豫。
他不知道他是被自己父親看穿了他在姜憲面前的軟弱還是被柳籬給看穿了!
柳籬看著李謙的樣子,在心裡暗暗地嘆了口氣。
溫柔鄉是英雄塚。
這句話還真是一點沒有說錯!
行事果敢剛毅的李謙,在這樣的機會面前卻為妻子猶豫了。
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不由心中一軟,聲音也溫和了很多,道:“是我主動要來給郡主送壽禮的。也想順便來看看慎哥兒。聽說他在跟著鄭先生讀書,十分的聰慧,大人每每提起來都高興得合不攏嘴。”
提到兒子,李謙的表情也溫和了很多,他看上去謙遜,實則驕傲地道:“慎哥兒聰慧是聰慧,就是太頑皮了。還好早早地就把他丟給了鄭先生,不然就真成了脫韁的野馬了。”
“男孩子嘛,頑皮些好!”柳籬笑著和李謙說了半天慎哥兒,隨後提出來去看看孩子,再也沒有提京城的事。
李謙卻知道,他這是在給自己時間,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把柳籬丟給了謝元希招待之後,他慢慢地回了上房。
千裡之外的盛京城,遼王曾經的別院,姜鎮元坐在花園暖亭的美人靠上,身下是厚厚的棉墊,膝頭搭著虎皮袍子,正輕輕地給紅泥小爐扇火。
姜縱看著大伯父有些蒼白的臉,心情很復雜。
自姜鎮元腿傷之後,姜家的事就大部分都交給了姜律。大家都以為這不過是暫時的權宜之計,可誰也沒想到姜鎮元的腿傷卻一直沒有辦法好利索,大夫說是因為水土不服。好在是姜鎮元的心胸豁達,加上又新添了個寶貝孫子,外面的事姜律也能獨當一面,他倒沒有把自己的腿傷放在心上,整天逗著孫子,倒也逍遙快活。
可他大伯父真的甘心就這樣的生活下去嗎?
姜縱很懷疑。
他的手無意識地擺弄著小竹簍裡的銀霜炭,道:“我們得到的消息就這麼多了。不過,聽姑爺那邊的人說,遷都的時間定在了明年開春。那個時候不冷不熱的,正好南下。金陵那邊正日夜不停地在修皇上的行宮,工部侍郎姚先知被派去了那邊督工。江南倒沒有加賦,好像是說戶部尚書梅城出了個主意,讓揚州的那些鹽商出銀子。我估計,梅城這會兒正後悔呢——揚州的那幫人知道了,還不得恨死他!”
姜鎮元笑道:“那姑爺的人又是從哪裡聽說的呢?我看揚州的人未必會恨梅城。他給了揚州那些鹽商一個巴結皇上的機會,那些人感激他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記恨他!總比像蘇佩文似的,慫恿著蔡定忠去西安賣官來得體面。”
他看似淡然,實則在心裡長長地嘆了口氣。
不過三、四年的光景,李謙已經這樣的厲害了。姜家想要知道什麼,還要找他的人去打聽。
姜家,還是在他的手裡開始走下坡路了!
想是這樣想,他還是打起了精神。
姜縱笑道:“姑爺應該是在汪家和蘇家安插了人。我去問這件事的時候,他們還告訴我,蘇佩文如今一個頭兩個大。那些想跟著去金陵的人快把他家的門檻都踩斷了。從前在西安吃了虧的人好多都找上門來,話裡話外的要蘇佩文補償他們,不然大家就一拍兩散,把這件事給捅出去。偏偏這次南遷的事是汪幾道一力主張的,說的是蘇佩主承辦,可很多事都是汪幾道說了算。姑爺的人還幸災樂禍地說,說不定這兩個人會因為這件事而翻臉呢!”
姜鎮元笑了笑沒有說話,目光卻投向了正領著一群工匠在趕著搶修花棚的管事身上。
遼東這邊真是冷。一過了十月,連土都凍上了,別說是種莊稼了,就是死了個人,挖個墳都不好挖。
廖修文戰敗,臨死之前不但把遼王的兒女妻妾都給毒死了,還在被破府之前,放了一把大火,把遼王府給燒了。以至於他們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什麼都要重新修建。
不過這樣也好。
讓他住進曾經的遼王府,他心裡也不得勁。
只是可惜了遼王的幾個孩子,都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
簡王和韓同心也做得挺過分,人死如燈滅,他們卻連個慰問的話都沒有。
還是他幫著收得屍,下的葬。
如今遼東百廢待興。
偏偏朝廷要南遷。
他要不要回京城去呢?
姜鎮元扇著爐火的扇子越搖越快。
“水沸了!”姜縱笑道,並沒有注意到姜鎮元的異樣。
姜鎮元松了口氣,讓人去叫了姜含過來,問他:“我們今年還有多少存糧?”
之前李謙借給了他十萬擔糧食,他承諾今年九月份還上的。那時候他發現了遼王的一處存糧庫,覺得完全可以支撐到來年。李謙主動提出借糧給他,他不好拂了李謙的好意,更不想讓人知道存糧庫的事,這才像征性的借了十萬擔糧食。
他沒有預料到的是,廖修文把遼東的壯年男人都抓了丁,導致大片大片的田地無人耕種,地也荒了種也壞了,雖然風調雨順,可收成遠遠不及他之前在戶部看到的往年的一半。
姜鎮元今年根本沒有辦法還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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