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不會是忘了我這個妹妹是什麼人吧?”姜律已經不是從前的公子哥了,聽到姜鎮元這麼喝斥他,痞痞地扯著嘴角笑著道,“她當初可是連遼王都能說殺就殺的,還會怕李長青不喜歡她?而且我看李長青也不是那種腦子不清楚的,你看他對保寧多好啊!保寧生辰,還專程派人去送壽禮,家裡的大事小事都找妹妹商量,你看過有誰家的公公這樣對待兒媳婦的嗎?這分明是把保寧當成菩薩給供起來了!”
“又胡說八道。”姜鎮元左右找了找,拿起桌上紫檀木的鎮紙打了姜律一下,道,“你要是敢當著外面的人這樣口裡沒有個遮攔,看我不收拾你!”
雖然姜律說的是事實,可也不能就這樣嚷出來。若是讓有心人添油加醋地一傳,李長青的臉往哪裡擱?!
姜律裝模作樣地聳著肩躲了過去,嘴裡卻依舊不依不饒地道:“爹!您怎麼總是小瞧我呢!我是那樣的人嗎?再說了,我現在都已經是做父親的人,您能不能別動不動就打我?總得讓我在我兒子面前有點兒威嚴吧!您要是再這樣,我就去母親那裡告狀了!”
“臭小子,還敢威脅起我來了!”姜鎮元訓道,到底沒有再打兒子,“我在跟你說正經事。李謙的那十萬擔糧食,我尋思著得想得辦法還了才好。你看能不能想辦法到高麗人那裡換點吃的。”
盛京過去再往東走,就是高麗人的地盤了。
京城周邊是不可能再有一顆糧食了,只能想其他辦法!
姜律直皺眉。
早年間朝廷總覺著四海來拜,高麗算是離朝廷離的近的了,又盛產人參,幾次出兵,把高麗打得落花流水之後,還插手高麗的政事,以至於高麗年年來貢,還送上了大批的美人巴結朝中權貴。這些年朝廷日漸式微,高麗也不再巴結朝廷,甚至這幾年有時候還因為高麗風調雨順、兵強馬壯而騷擾邊境,對朝廷頗為敵視。
如今父親居然要他去向高麗人買糧食!
姜律覺得不對勁,正色道:“爹,到底出了什麼事?是李謙那邊派人來催了?還是保寧那邊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我現在已經能幫您了,您有什麼事也應該和我坦言才是。”
姜鎮元猶豫了片刻,道:“李謙那邊倒是沒有來催。不過,我答應過他們今年九月份還糧食的,如今已經是九月下旬了……”
“爹!”姜律依舊不解,高聲道,“這又不是解釋不清楚的事,有必要分得這樣清楚嗎?你干嘛非要丁是丁,卯是卯的?好像不把這債還了,就欠了李謙什麼似的……”他說著,突然停了下來,眼睛也慢慢地睜圓,盯著姜鎮元干巴巴地道著,“爹,您,您不會是想回京城吧?”
姜鎮元總說姜律沒腦子,只知道打仗,卻不知真正的凶險在朝堂,讓他做什麼事都要全方位的考慮,要想清楚朝廷政令對廟堂風雲的影響。
父親突然受傷,姜律被迫接手,站到了父親的位置上,他才知道父親的話有多麼的正確。
他也就不再像從前那樣率性而為,而是開始看朝廷邸報,思考那些朝廷裡發生的大小事情。
遷都,在他看來是非常荒唐的,但卻又的確是個逃避的好辦法。
對根本沒有想過,也不可能跟著去江南的姜家來說,是件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
至少,他們可以安心駐守遼東,休養生息個幾年,有了壯大自己的時間。
他當時還慶幸,覺得姜家的運氣真不錯!
但此時,他滿嘴的苦澀。
朝廷南遷,肯定需要有人鎮守京城。
在他看來,現如今還真沒有合適的人選。
姜家在遼東,李謙在西北,高嶺出身不夠,晉安侯肯定是要隨之南下的,北定侯早已不管事多年,承恩公曹宣的身份太敏感……到時候朝廷肯定又是一番頭痛。
他萬萬沒有想到,父親竟然准備回京城。
那他們在遼東的家業怎麼辦?
回到京城,高嶺會不會服氣?
父親自從腿傷之後,精神就差了很多,還能不能和那些留在京裡的功勛世家周旋?
姜律想了很多。
而讓他不寒而栗的卻是同李家的關系。
如果李謙也抱著同樣的想法,姜家是爭?還是不爭?
如果兩家有了罅隙,那就等於是整個北邊以齊勝和李長青為界,分為了東北和西北。
遷都之事不知道趙嘯有沒有從中推波助瀾,但對他是最有好處的。到時候趙嘯轄制江南,江南又占著天下賦稅的一大半,萬一趙嘯揮師北上,他們各自為政,有力和趙嘯一戰嗎?
姜律的臉色漸漸變得肅穆,他問父親:“您一心要還了李謙的人情,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姜鎮元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低聲道:“這是個非常好的機會。只要我回去,李家不會和我爭。到時候我在京城你在遼東,進可攻退可守……”
說不定若干年後,這偌大的天下就是姜家的了!
姜律尖銳地道:“那保寧呢?!”
姜鎮元撫了撫額,無力道:“所以我很為難!不知道該爭還是不該爭!”
姜律表情有些僵硬,道:“若是李謙要和您爭呢?您覺得你爭得贏嗎?我們現在有多少糧草?有多少兵力?有多少名將?”
姜鎮元沒有吭聲。
姜律的嘴巴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縫,臉色有些難看,心裡卻像沸水一樣在滾,心道,說來說去,父親還是希望保寧能站在姜家這一邊去勸阻李謙。
但正如之前父親所說的,保寧既然嫁到了李家,就是李家的一份子了,如果站在姜家這一邊,李家還不得把她給吃了!
李謙和姜憲的情分可能也就到此為止了。
如果他們倆人是因為旁的原因過不到一塊了,他接了姜憲回來就是,哪怕李謙的兒子,他也能夠幫著養著。可如果是為了這破事,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去破壞姜憲的婚姻的。
他對姜鎮元道:“為什麼非要去爭那個位置?我們就這樣呆在遼東不好嗎?”
就算外面天翻地覆,只要他們守住遼東,就等同於自立為王。好過去和別人爭地盤,殺得你死我活!
姜鎮元閉上了眼睛,神色疲憊地靠在太師椅的椅靠上,輕輕地道:“因為鎮國公府被猜忌的太久了,我怕我的孫子沒有這個能力裝癟,被滿門抄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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