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憲並沒有去看遼王,她只是站在那裡,目光放空,維持著一個看上去居高臨下的姿勢而已。
雖然兩世為人,可她並沒有過直面殺戮的時候。
這種血濺當場的事,她還是第一次經歷。
只是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她已經做出了決策,不管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她都只能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她催促著姜律:“不要在這裡浪費力氣。”
言下之意,是讓他快點殺了遼王。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阻止遼東衛和密雲衛的進攻,才能讓禁衛軍副統領帶領的那些禁衛軍棄甲投降。
姜憲的聲音清脆又響亮,在這偌大的乾清宮內如同擂鼓般敲打在眾人的心上。
姜律猶豫片刻,直接割斷了遼王的喉嚨。
遼王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韓同心高聲尖叫,惹得趙璽哭得更厲害了。
姜憲皺眉。
趙璽敏銳地感覺到了姜憲的不悅,可那些看上去很厲害的大人們都目含敬畏地望著姜憲,讓他直覺地知道,他要保住性命,就得依附姜憲。
他一面哭,一面抱住了姜憲的大腿。
姜憲又驚又窘,瞪了閔州一眼。
閔州早就嚇傻了,站在一旁體如篩糠,哪裡還有平時的半分機敏,半點野心。
姜憲不愉,但是想到自己此時不過是被趙璽抱住了大腿,等會兒會不會被趙璽蹭上鼻涕?她就再也無法忍受,可趙璽已經受到太多的驚嚇,她怕自己幾句呵斥下去,會把趙璽給嚇傻了。她想來想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好彎腰把趙璽抱在了懷裡,半是恐嚇半是不耐煩地道:“你別哭了!你是皇長子,是未來的皇帝!這是你第一次和你的臣子們見面,你怎麼能哭得像下雨似的?你要是能忍著不再哭,等會兒回了慈寧宮,我就讓御膳房給你做杏仁豆腐吃。你要是還繼續哭,我就把你丟到小黑屋裡關起來。聽明白了沒有?”
和前世一樣,趙璽喜歡吃御膳房裡做的杏仁豆腐。
他朝閔州看去。
這個時候怎麼能惹怒嘉南郡主呢?
閔州白著臉,不住地朝著趙璽點頭,示意他要聽姜憲的話。
趙璽也許天生就有敏銳的洞察力。他用小手抹著眼角,抽抽泣泣地止住了哭聲。
姜憲頓覺腦子都清靜了!
她把孩子交給了閔州。
閔州不敢怠慢,忙接過了趙璽。
趙璽就乖乖地伏在了閔州的懷裡。
閔州也小聲地哄起趙璽來。
旁邊已有內侍上前去扶韓同心。
韓同心面如素縞,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卻連連向後退了幾步,站到了離姜憲最遠的地方。
姜憲哪有空去注意這些小事。
她面色一沉,提醒姜律:“把遼王的頭顱掛到城牆上。”
只有這樣,才能最快地阻止那些叛亂的將士,最快地平息戰火——王瓚還率人在外面和那些叛軍廝殺呢!早一點兒把遼王的死訊散布出去,就能早一點兒讓叛軍軍心渙散,就可以早一點兒結束戰亂,讓跟著他們平亂的將士少一點兒傷亡。
這次姜律沒有遲疑,直接喚人拿刀來。
他用的是短劍,刺人還可以,砍頭卻不行。
韓同心聞言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汪幾道卻是又驚又氣,上前幾步衝出了禁衛軍的包圍,厲聲高喝道:“遼王畢竟是先帝的皇長子,大行皇帝的兄長,你怎麼能這樣對待他!”
姜憲不屑地冷笑,道:“他慫恿遼東衛和密雲衛跟隨著他謀反,挑唆禁衛軍內鬥,我沒有誅他九族就是好的,你還指望著我給他留個全屍,哪有這樣的道理?你現在是禪院裡的居士還是朝廷裡的內閣首輔?怎麼說話行事不動腦子只用意氣!不把遼王的頭顱掛到上面去,遼東衛和密雲衛的人怎麼會知道自己受了蠱惑?你是不是要領兵去和遼東衛、密雲衛的人交戰?”
汪幾道啞口無言。
可讓遼王死無全屍……他心裡又過不了這個坎。
誰知道姜憲再也不多看他一眼,而是目光銳利如箭地把在場的臣子都掃視了一遍,冷冷地道:“還有誰覺得我做的不對!?我請他帶兵平亂!”
連姜鎮元都丟了京城……誰敢帶兵平亂!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一個個的縮著肩膀,像受了驚嚇的鵪鶉。
當然,也有人覺得姜憲做得好的。
成王敗寇。如果失敗的是姜家,是鎮國公,恐怕也是一樣的下場,所以才沒有吭聲的。
姜憲看著,嘴角就幾不可見地翹了翹。
前世也是這樣,李謙用雷霆手段鎮壓了這些大臣。雖然後來偶有波折,卻再也沒有過生命危險。
果然是文人怕武將。
姜憲滿意地點了點頭。
聲音遠遠傳開來,外面兵刃相交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姜憲道:“汪閣老,此時新帝還沒有登基,大行皇帝還沒有發喪,還是請你領著行人司的頒旨,遼東衛、密雲衛的,只要此刻投誠,一概不牽連親眷。否則——格殺勿論!”
汪幾道驚愕地望著姜憲。
這是聖旨吧?
這無論如何也輪不到她一個外嫁的郡主發號施令吧?
姜憲不用想都知道汪幾道是怎麼想的,她在籌劃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明白只能在聲譽和權力之間選擇一個。
而她選擇了權勢。
因為只有掌握了權勢,才能救姜家於水火,才能救自己、救李家於水火。
她冷冷地道:“若是汪閣老驚嚇過度,不方便指導行人司書寫,那就換個人來好了……”
汪幾道一驚。
他知道,這是姜憲在告訴他,若是自己不願意聽從她的安排,有的是人願意在此時跳出來搏個出身。更知道,姜憲這是要殺雞給猴看,震懾群臣!
汪幾道不禁朝四周看了一眼,果如姜憲所說,很多人眼裡都閃爍著渴望的光芒,躍躍欲試。
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還是不能答應。
他是百官之首,若因為姜憲的幾句話就輕易改變了立場,以後他還怎麼統領百官?
若是他拒絕……也許會落得和遼王一樣的下場。
那還談什麼理想、抱負?
汪幾道朝姜憲望去。
姜憲的目光如深海一樣幽暗清冷,泛著入血刺骨的寒意。
汪幾道有片刻的眩暈。
嘉南郡主,真的只是想讓他給她起草一份聖旨嗎?
或者,她是在為姜鎮元清除異己?
汪幾道望著台上的姜憲,一時間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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