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以明思忖著,目光不由落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醒了過來卻躲在姜憲身後不敢出聲的韓同心身上。
受曹太後影響,如今後宮對朝廷的影響力比任何一個時候都來得大。以後有這樣一位皇太後……只怕朝廷會從此更多事了!
左以明想想都覺得頭痛。
姜憲知道李瑤愛惜羽毛,全部附從自己怕失了聲譽,但她心裡依舊還是不大痛快。
或者說,這種不痛快從上一世一直延續到了這一世。
但這個時候,她決定給李瑤幾分面子。
“那就依李大人所言。”姜憲道。
她的態度雖然依舊冷冰冰的,可相比之前對待汪幾道的言行,可以稱得上是和顏悅色了。
汪幾道不由在心裡暗暗喊糟。
可惜已經晚了。
姜憲此時已經下了決定要抬舉李瑤和汪幾道打擂台,但卻依舊讓汪幾道做首輔大臣。
因為她最終的目的是把左以明拱上相位,這樣李家才會徹底的安寧。而李瑤和左以明的年紀相距太近,若是讓李瑤上位,左以明還有好幾年要等。還不如狠狠地踩著汪幾道,迫使汪幾道和李瑤相爭,好讓左以明坐收漁翁之利。
但李瑤在她面前玩了個偷龍轉鳳的小把戲,姜憲還是決定給他個教訓。
她居高臨下地望著底下黑鴉鴉的群臣,朗聲道:“皇長子繼位之事由禮部主持,遵循周禮。可城中平亂,由李總兵和楊總兵領軍卻不適合。他們都是一方封疆大吏,領兵進京,是奉了大行皇帝的遺詔。此時韃子已退,諸總兵府的兵馬繼續留在京城很是不妥,遼東衛、密雲衛謀逆,就是例子。此時諸總兵府人馬應該退至城外,歸京衛管制才對。我提議由鎮國公總領清剿遼東衛和密雲衛之事,諸總兵府退兵城外,配合鎮國公行事。李大人、楊大人勤王有功,留在紫禁城參加皇長子的繼位儀式。諸位覺得如何?”
姜憲黝黑冰冷的眸子從那些臣子的臉上一一掃過,透著讓人心寒的銳利,仿佛即將離弦的箭,誰若是敢提出異議,她就會把箭射向誰。就像之前的遼王,敢指責她手中的遺詔是假的,敢指責她懷裡的皇長子是假的,她就毫不留情地把遼王給干掉了。
這些大臣捫心自問,沒有誰敢說自己比遼王出身更尊貴。
他們都回避般地低下了頭。
這樣的做法並沒有錯。
歷代皇帝都是這樣做的。
可問題是,李長青是她的公公,是她夫婿的親爹!
說不定李長青進京勤王都是她慫恿的!
如今勝券在握,卻翻臉不認人了。
有人偷偷地打量李長青。
李長青到現在還沒有回過神來。
他兒子不是娶了個軟軟萌萌的小姑娘嗎?和他兒子在一起的時候還服侍他兒子衣食住行,看到他的時候還恭敬地喊“公公”,又孝順又聽話,還知道照顧弟弟妹妹,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個女羅剎?
殺了遼王不說,還干預起朝政大事來!
他沒有看錯吧?
他兒子娶的真的是這個女子嗎?
怕他不聽調遣,還要把他孤立在乾清宮裡,等到大局已定,他的行為影響不了大局之後才放他回山西總兵府……這是他兒媳婦嗎?
李長青臉脹得通紅。
他朝姜憲望去。
只看見她寒意四射的側臉。
李長青的心情非常復雜,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悲傷,或者是氣憤。
仔細回想,好像都有一點,又好像全都不是。
我們通常對自己的親近之人比無關緊要的旁人要苛刻。
李長青是這樣,楊俊也是這樣。
所以做為旁人的楊俊立刻就接受了這樣的安排。而且家學淵源,飽讀詩書的楊俊還特別理解這種安排,更重要的是,他覺得姜憲不是個簡單的女子,不可能就這樣把皇長子拱上皇位之後就撒手不管,何況姜憲身後還站著個立過奇功,身體力行地證明了自己能打勝仗,而且能打大勝仗的李謙,而李謙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他就覺得在這件事上不應該得罪姜憲。不僅不應該得罪,還應該在這個時候給姜憲面子,讓兩家的關系更密切。
“臣遵……命!”他上前行禮,差點說成了“遵旨”,以至於冒出一身冷汗來。
李長青心裡不服姜憲的調遣。
此時遼東衛和密雲衛已是軍心渙散,不管誰去攻打,都是一打一個准。這樣的大功李瑤明確地提出給李家,她卻硬生生地駁了李瑤的意思,給了姜家。
她這是要讓姜鎮元戴罪立功,彌補京城淪陷的過錯嗎?
剛才她在大殿上就和汪幾道為這件事爭論起來。
汪幾道幾個人不也默認了姜鎮元無罪嗎?
姜憲還這樣幫著姜家……到底是女生外向,惦記著娘家。
只是這千言萬語此時都不是計較的時候,姜憲不管怎麼說也是他李家的媳婦,這個時候他這個做公公的不力挺她,豈不是讓人看笑話!
李長青壓下心中的不滿,上前幾步和楊俊站到了一起,低頭也說了一聲“遵命”。
兩個當事人都沒有意見了,其他人再說什麼就兩邊不是人了。
李瑤只好答應,當場讓行人司的擬旨,由他代表內閣票擬,尚寶司和司禮監用印,下了張沒有聖意的聖旨。
群臣卻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的。
戶部尚書梅城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由在心裡幽幽地嘆了口長氣。
朝廷崩壞如此,他還是早點辭官歸故裡,做個陶翁吧!
簡王卻是氣得不得了。
他狠狠地瞪了像個小媳婦般站在姜憲身後的韓同心一眼。
她可是堂堂正正,受了朝廷冊封的皇後,還不如一個外嫁的郡主!不要說左右朝政,就是此時站出來說句話也不敢。
姜憲尚且記得姜家,她怎麼不記得她也有娘家,娘家還有兩個兄長?!
若是能趁著這個機會把人塞到姜鎮元那裡去,豈不是能分得救駕之功?到時候他再運作一番,加官進爵都不在話下。
她卻像個榆木疙瘩似的不開竅。
真是急死人了!
但廟堂之上就是如此,時不待人,想做得漂亮又得實惠,不抓住機會是不行的。這件事韓家是趕不上趟了,不過,還有一樁事卻必須早點定下來。
他上前幾步,道:“郡主,我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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